“我……”雲月汐看着面前那個人嚴肅的表情,不知爲何突然想起前一世,楊修己帶着她去太子府赴宴,當晚卻將她灌醉送上了太子的牀。
當翌日她一心求死的時候,楊修己卻抱着她嚎啕大哭:“月汐,你不要死,你死了我該怎麼辦?太子是看中了你的聰慧才願意重用我,沒有你,我的前程就毀了啊!”
那個時候的她,該是多麼傻才能相信楊修己對她是真心的?
所以她就那樣心如死灰地活着,而太子對她愈發喜愛,卻沒辦法明目張膽地將她奪過去。
只不過後來每當太子出現,她便以死相逼,卻再沒能換來楊修己的另眼相看,就連無意間懷上了他的孩子,他也因爲害怕太子責怪,直接生生地打死在她的腹中!
歐陽灝軒一直在看着雲月汐,在察覺到她的身子不斷顫抖之後,微微嘆口氣,伸出手輕輕擁住她,卻沒有再多言。
有的時候,言語並不能代表所有的情感,否則也不會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名句流傳,歐陽灝軒並不知道他記憶中那個明媚而又愛笑的少女爲何會變成現在這般隱忍狠辣,一個人會經受什麼樣子的苦難,纔會生生改變了自己的性格?
可他心中沒有任何厭惡,只有說不出的心疼,若是自己早早地便解決了那些人,是不是就可以護着她不受任何傷害?
“殿下,請你不要因爲我冒險。”仿若是聽到了歐陽灝軒的心聲,月汐漸漸平靜了下來,輕輕退後了幾步,低聲道:“真正的痛苦並非死去,而是讓你恨的那個人眼睜睜的失去所有的一切,絕望卻毫無辦法,這纔是真正的復仇,殿下以爲如何?”
“雲月汐,若是你願意,碧落黃泉,我都陪你。”歐陽灝軒低下頭,眸光深邃地看着她,那眼底的堅定完全不容忽視。
雲月汐擡起頭,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着歐陽灝軒的眼睛,秋日的陽光透過窗紗在他們身上勾勒出點點光影,歐陽灝軒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映出微微的陰影,看上去美好如仙。
雲月汐回去的途中,耳邊還回蕩着歐陽灝軒的那句話,哪怕是重生一世,她從未懷疑過歐陽灝軒的真心,因爲她知道,即便是他們並沒有明明白白地說破彼此的身份,但是或許他們心中也早已明瞭,而不管是哪一種情感,歐陽灝軒都會陪着她。
想到這裡,雲月汐突然發自內心地微微一笑,不管怎麼樣,有個人陪着你,這種感覺真好,至少讓你覺得,你活着並不只是爲了復仇。
“小姐!有人攔車!”就在他們剛走出軒王府沒多遠,馬車便被人攔了下來,小涼打量了對方一眼,立刻跟雲月汐稟告。
“車裡可是雲家大小姐?”攔車的老者剛一開口,錦兒的聲音便從車裡傳了出來:“小姐讓我問您是不是劉管家?”
“小小姐竟然記得老奴?”劉管家笑了起來,連忙說道:“老奴先前去府上請小小姐才被告知小小姐來了軒王府,老爺身子有些不適,想見一見小小姐。”
“勞煩劉管家帶路!”錦兒的聲音急切了幾分,似乎被雲月汐催促了,“小姐這就跟劉管家去大學士府!”
小涼調轉了馬車,跟着劉管家的馬車一同往大學士府去了,而馬車上的雲月汐一直緊皺着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你放心,阮老太爺的身子一直很好,也許只是想您了。”錦兒看到雲月汐這麼擔心,連忙勸慰道:“畢竟老爺和阮老太爺的關係一直不睦……”
錦兒說到這裡連忙住了嘴,畢竟主子的是非不是她們這些奴婢能議論的。
“恩。”雲月汐並沒有在意錦兒說了些什麼,因爲她這會一直在回憶前世這個時候關於阮家的事。
現在的大學士府除了她的外祖父阮安軍,便只剩下她的小姨母阮清月,阮家和雲家因爲自己母親阮氏的事一直互不理睬,可阮清月十分疼愛她。
前世,她回府之後便出了楊修己的事,又被秀兒挑唆的得罪了吳氏和雲福生,李氏雖然明着並不拿捏她,暗地裡也沒少給她下絆子,以至於她後來才知道,當初阮清月因爲自己的婚事曾經扛着大刀直接衝進了雲府。
雲毅平素便不喜歡阮家,因爲被阮清月如此威脅,更是徹底斷了兩家的來往,更是言明她的婚事與阮家毫無關係,後來楊修己更是很少讓她出門,即便是一些皇家國宴,也是帶着身爲平妻的雲語蝶。
雲語蝶在折磨她的時候曾經提到過,每次宴會,只要阮清月見到她必然會讓她難堪,而云語蝶自然把這些都記恨在了她的頭上,因爲那個時候他們動不了阮家,也動不了阮清月,直到阮家滅,她身死,都未能再見阮家的人。
古人說,近鄉情怯,現在雲月汐就是這樣的感覺,哪怕雲家和阮家只隔着三條街的距離,卻依舊讓人心情無法平靜。
“是不是汐兒來了?”雲月汐跟着劉管家剛進門,便聽到一個爽朗的女聲由遠及近,隨後一個身着武裝,與阮氏有六分相似的女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雲月汐的鼻子一酸,眼睛微微一熱,像只小蝴蝶一般,直接撲到了女子懷裡,緊緊抱着她叫道:“小姨母,汐兒好想你!”
這個女子,正是阮清月,是皇上冊封的女官,也是唯一以女子之身考中的武狀元,成爲整個朱啓國女子最爲欽佩的人。
阮清月比阮氏小七歲,因爲自幼喪母,父親阮安軍又一向忙於政事,所以幾乎是姐姐阮氏教導她成長,與姐姐阮氏的感情十分要好,阮氏去世以後,她甚至一度萌生了將雲月汐接回阮家的想法,只不過雲月汐立刻去了庵堂,這才歇了心思。
“是不是雲家那羣混蛋欺負你了?”看到雲月汐泛紅的眼眶,阮清月的脾氣又上來了,氣呼呼地說道:“你不要害怕,姨母去幫你出氣!”
“小姨母!”雲月汐哭笑不得的拉住立刻就要出門的阮清月,撒嬌道:“人家只是見了小姨母太開心了,哪裡是被人欺負了!再說了,汐兒這麼聰明,哪裡會被人家欺負?”
“我聽說前幾日有個賊人竟然跑到雲府去求娶你,當時我恰好不在京城,否則非得去砍了他的腦袋!”阮清月不滿地說道:“結果今個兒京城便傳出來那個書生其實愛慕的是雲曼柔,只是受了李氏的蠱惑,所以才故意污衊你,你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跟我說聰明?”
“這會不就是真相大白了嘛!”雲月汐拉着阮清月的胳膊晃了晃,那些消息都是她讓小涼傳出去的,估計這會李氏已經氣得跳腳了吧?想必她回去就會看到一個替死鬼出現了,所以幹嘛去考慮這些不開心的事。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阮清月仔仔細細地看着那雙明亮的眸子,皺着眉頭問道:“有沒有找太醫檢查下?”
“恩,已經好了。”雲月汐自己就懂醫術,所以根本不需要太醫檢查,再說雲家怎麼會有人想起爲她檢查眼睛的事?
想到剛纔劉管家說外祖父的身子不適,雲月汐連忙岔開話題,着急地問道:“小姨母,外祖父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劉叔你去忙吧,我帶汐兒過去就行了。”打發了劉管家,阮清月領着雲月汐往後院走去,邊走邊嘆氣說道:“也不知道最近怎麼了,本來一直好好的,可是前天早上突然就起不來牀了,尋了太醫來看,只說是年紀大了,可能受風了,開了許多藥也不見好……”
“小姨母你不必擔心,我在庵堂也看了不少醫書,待會我給外祖父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呢!”雲月汐連忙安慰了她一句。
阮清月笑了笑,似乎並沒有把雲月汐的話放在心上,畢竟在她心裡,雲月汐到底只是個孩子,說這些話也只是安慰她而已。
推開阮安軍的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迎面撲來,雲月汐皺起眉頭,擡頭問道:“小姨母,外祖父這裡爲什麼不通風?”
“太醫說不可以見風。”阮清月拉着她走到窗前,難得輕聲道:“父親,汐兒來看你了。”
“汐兒……”阮安軍緩緩睜開眼睛,滿頭白髮地躺在那裡看上去格外淒涼。
雲月汐以爲自己真實的眼淚早在上一世便已經徹底流乾了,可沒想到身子一向硬朗的阮安軍竟然憔悴到這般模樣,不禁悲從心來,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下來,“外祖父,汐兒來了,汐兒不孝……”
“不要緊,你沒事就好。”阮安軍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想要擡手安慰雲月汐都已經做不到,不禁長嘆一聲:“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汐兒你……”
“外祖父,您會長命百歲的!”雲月汐狠狠地擦掉眼淚,隨後搭上了阮安軍的脈搏,她在這裡哭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快找出病因!
阮安軍並沒有阻止雲月汐,因爲在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兒阮青筠,那堅定而又認真的神色,讓他突然明白自己爲何會在病重之時這般思念雲月汐,她的身上到底流着青筠的血啊……
“小姨母,立刻打開門窗,把外祖父擡到院子裡去曬太陽!”診過脈,雲月汐突然起身,壓抑着怒氣安排道:“紅玉,立刻讓劉管家把平日裡伺候外祖父的人全都叫到前院去!”
“是!小姐!”紅玉立刻飛身而去,可阮清月有些將緊張地說道:“汐兒,太醫說父親的病若是見了風只怕會愈發嚴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