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省親路終於結束,他們到達赫連的時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八月,草原風光正美,藍天碧草,鷹飛馬嘯。羅中玉帶着一行人早早候着納蘭弘軒一行隊伍,遠遠看的他們來了,便忙上前去迎。
“哈!我的大外甥!”羅中雲才下了轎子,羅中玉便張開雙臂跑了過來,羅中雲忙將孩子交給乳孃,伸出一掌擋住羅中玉道:“你這副模樣嚇到我兒怎麼辦?”
羅中玉踮着腳尖向外探,一邊推搡着羅中雲一邊感慨道:“我一直是這副模樣啊,你小時候見到我也沒覺得害怕啊!”
“哼!就不讓你看!”羅中雲說罷揚手劈了一掌,羅中玉連退了幾步,這才意識到妹子要和自己過招。
“又厲害了啊!妹夫!看大舅哥我給你整治她!”羅中玉向納蘭弘軒拍拍胸脯,這兄妹兩個便果真動手打了起來。
兩人嘻嘻哈哈打了一會,看的出他們兄妹兩個感情極好。羅中玉在被羅中雲狠踹了幾腳後捂着屁股將她拱倒在地,將乳孃懷中的嬰孩抱了去,推着納蘭弘軒便往裡走,順便還朝洛明月擠了擠眼。
這獨特的歡迎儀式逗得齊王哈哈直笑,羅中玉對那娃娃愛不釋手,一會飛上一會飛下,看的羅中雲心驚膽戰的。
洛明月看着他們一家四口相聚,深覺自己是個外人,便朝一小山坡去了,她盤腿坐了下來,感受着草原上的微風,這種感覺很好,很平靜。
蓉兒靜靜的站在她身後,無限感慨的望着她,洛明月的苦她看在眼裡,痛在心上,蓉兒知道她是用痛苦麻木自己,可是蓉兒怕她終有一天會走火入魔。
羅中玉抱着孩子玩夠了,這纔將孩子交給羅中雲,他瞄了洛明月一眼,悄聲問道:“她可有給你氣受?”
羅中雲搖搖頭,“我倒是覺得我和齊王把她氣壞了。”
“看樣子是有點怪怪的,跟變了個人似得。”羅中玉踩了羅中雲一腳,又是警告了一句,“你可不能欺負人家啊!”
羅中雲“嘖”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有病吧你!”
納蘭弘軒一直望着洛明月落寞的背影,向她走了幾步又頓住,復而轉身離開。
夜晚,羅中玉命人架起篝火,熱情奔放的赫連人給洛明月等一行人又是獻酒又是獻茶,先前和洛明月有過接觸的人都欲來找她說說話,但是見她冷冰冰的,便又躲遠了。
再美的夜空,心裡是空的,便看不到了;在熱鬧的歡笑,心裡是空的,便聽不到了。洛明月喝了一碗馬奶酒,晃了晃頭,朝正位上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看了看,抿嘴一笑。
暮色慾深,草原上卻依舊如常,未有任何異動,洛明月有些焦急,怎的沒有任何反應呢?難道是那信沒送到孟渠夜的手上?又或者,孟渠夜不願行動?
正想着,忽覺得一陣陰風從身後刮過,洛明月假裝喝着酒,豎起耳朵感受着那陰風吹去的方向。
她凝神靜氣,感受啦半日後斷定出那是一隊人馬跑過的聲音。
來了!
她眼前一亮,白色馬奶酒中映着她眉心的紅。她一笑,將酒水潑在了地上。
她的這番舉動自然引來了正座之上諸人的注意。羅中玉嘴裡叼着半個雞大腿,愣在那向納蘭弘軒問道:“我說妹夫,你這夫人怎麼看上去和先前不大一樣了。一會苦兮兮的,一會又笑嘻嘻的,別是瘋了吧?”
納蘭弘軒輕啄小酒一杯,垂眸不語,是瘋是死,一會便知道了。
羅中玉吃了個鱉,便鬱悶的將雞大腿默默的吞了下去,眼見得場子冷了下來,他大手一揮建議道:“本汗有個提議,咱們去夜獵好不好?能夠打着一隻火狐回來的,本汗獎千金!”
“好!”一衆赫連勇士響應道。
羅中玉總算刷出來點存在感,張着一張油嘴向納蘭弘軒道:“妹夫!要不要也去試試?”
納蘭弘軒將酒杯放下,點了點頭道:“也好。”
洛明月朝他望了一眼,納蘭弘軒剛好也看向了她。
洛明月別過頭,扯起嘴角。
羅中玉編起四隊,東南西北各去一隊,而納蘭弘軒所去的正是那對人馬奔去的方向。
洛明月從席間站了起來,羅中玉將孩子交給乳孃,也換了一身騎裝,她見洛明月似有些興奮,便建議道:“你要不要也去試試?可好玩了。”
“不用了。”洛明月客氣道:“我等着便好。”
等着,希望孟渠夜不要讓她失望。
“駕!”羅中玉大吼一聲,四隊人馬便向自己的方向跑了出去,納蘭弘軒衣衫炔炔,終消失不見。
馬蹄聲越來越遠,洛明月的心越來越熱,似快要將她的五臟六腑燃滅,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小山坡上。她隨手撿起一片葉子,在袖子上擦了擦放在嘴邊吹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麼,吹的好不好聽,但是與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她吹奏的聲音依舊引來了一羣白脣鹿。
“你們又來了?”洛明月很是開心,就像見到了久違的朋友,她在鹿羣裡摸摸這隻,摸摸那隻,找了半日也沒找到當初爲自己領路的那隻小鹿。
身後忽的被一角頂了頂,洛明月欣喜的回頭,認出了那小鹿的眼睛。
“原來你一直藏在我身後啊。”她蹲下來,摸了摸小鹿的頭,小鹿又用角頂了頂她。
好痛,洛明月揉了揉肩膀,心底卻無比的開心。
那小鹿靜靜的臥在洛明月身旁,洛明月轉着手中的葉子,像和一位老朋友聊天一般的說道:“你這三年裡過的怎麼樣啊?看你的樣子,應該還不錯吧。呵呵,反正肯定比我強。”
她眉心的紅又淡了淡,胸口劇烈一伏。
痛也要說一說啊,不然憋得太久了,便會忘了吧。
她繼續開口道:“你看得出我與三年前有什麼不同嗎?我知道現在的我招人恨,招人怨,沒人再在意我了。呵呵,這些我都不怕,我本來就是來毀滅的,毀滅……今晚或許我的目的就要達到了。”
“可是爲什麼我達到目的了,卻不開心呢?”
她的眉心又是淡了淡,那撕裂的痛再次包圍了她。
洛明月倒在地上,來來回回的打了幾個滾,他去了,他中了自己的圈套。他本是去狩獵,又豈止他早已是別人的獵物。
孟渠夜……他不會錯失這麼一個機會的!他是那麼一個爲達目的手段不用其極的人!
他會怎麼樣?在她的算計下受傷?死了?
“他來我這裡,只是想見見他一直想見的那個人啊……”連裳的話一遍又一遍的迴盪在她的耳中,洛明月怒吼一聲,口中噴出些許血來。
鹿羣一下子被驚走,可臥在洛明月身邊的小鹿卻睜着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在看着她。
“我該怎麼辦?”洛明月半闔着眼睛向小鹿求救,那小鹿跳起嘶鳴一聲,向納蘭弘軒離去的方向奔了去。
洛明月頓了頓,恍然大悟般跳了起來,奪過一匹馬飛身跳了上去。
先不要出事,不要,再等等,等等!洛明月這樣勸說着自己,卻迷惑不了眉心的硃砂,她渾身劇烈痛起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
咬着牙行進了許久,卻仍不見納蘭弘軒他們的蹤跡。洛明月在黑色的樹林中迷了路,兜兜轉轉了許久。
又聽的一聲鹿鳴,洛明月忙朝那個方向飛奔了去。果然前方有道道黑影在晃動,若是猜得不錯,定是孟渠夜的人埋伏再此!
好一個隱蔽的去處!洛明月捂着胸口從馬背上摔下來,終於看着那數十餘人正將一一身明黃的男子押了起來。
“納蘭弘軒……”洛明月從地上爬起來,沒走幾步便被兩個持刀的黑衣人按住了。
一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從楓樹林裡走了出來,洛明月掙扎着叫道:“孟渠夜,你將他怎麼樣了?”
那身穿黑斗篷的男子在距離洛明月五步遠的地方站住,抽出一劍,抵在那明黃之上。
“孟渠夜,我不許你傷了他!”洛明月頭疼欲裂,心臟劇烈的跳動着,她伸出手去攔,卻痛的連將胳膊擡高的力氣都沒有。
那黑斗篷的男子又向她走進了兩步,調轉劍身指向了她。
“不是你叫人給我傳信,讓我殺了他的嗎?”男子幽幽開口道。
洛明月猛地一驚,這是……這是?
她痛苦的擡起眼眸,因頭中劇烈的疼痛着,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辨認了好久纔看清那黑衣斗篷之人到底是誰。
“你……”洛明月又驚又懼,似抽乾了最後一絲力氣,跌在地上。
納蘭弘軒將斗篷摘下,身着一身夜行衣,他圍着洛明月轉了一圈,將那劍仍在她面前。
“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讓你殺了我。”他的聲音微微顫着,“你卻爲什麼偏偏要借他人之手?”
那架着洛明月的黑衣人後退幾步,任由洛明月趴在那冰涼的劍刃上。
納蘭弘軒碾着腳下的土,無奈的笑笑,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扔在了洛明月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