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這兩個字,要是換了過去,七七肯定是不承認的,但今夜,不知爲何卻不想反駁了。
楚玄遲臉色不怎麼好,看起來很疲憊,見他端起杯子想要喝茶,她輕聲道:“深夜喝茶水對睡眠不好,不如改喝一點溫水吧,你稍等,我去命人給你弄來。”
她站了起來,不等他迴應便主動出了門,沒有吩咐人去做,而是自己親自去了膳房給他燒水去了。
一炷香之後,她端着放了幾根安神的藥草熬出來的湯汁返回寢房,可回來一看,眼前的一幕卻讓她一顆心莫名揪痛了起來。
只見楚玄遲依然坐在那裡,長指還落在茶几上的杯沿處,那杯茶水一口都沒喝過,他只是習慣性握着茶杯,人已經斜斜倒在椅子上睡死了過去。
安靜的面容,淡然的姿勢,唯有微微蹙在一起的眉心顯示出他這一刻的倦意,這孤單單的身影,居然讓她莫名心疼了起來。
他身邊從未有過其他女子,至少在她知道的時候,一個都沒有,她也曾聽小純子討好自己的時候說過,王未有任何妃嬪,唯有她一個。
聽說她失蹤了兩年多,這兩年多來他是不是一直這樣度過?沒有人陪伴,沒有人理解,沒有人與他同舟共濟,並肩作戰,他是不是也會累,也會覺得寂寞,也會彷徨而孤單?
七七走了過去,將那碗湯汁捧起來放在矮几上,她蹲了下去看着他的面容,就這麼安靜地看着,直到窗外的風一不小心滲了進來吹動了他的衣袂,楚玄遲纔在這一陣清涼中微微回神。
感覺到有人蹲在自己跟前,他大掌一緊,驀地睜開一雙墨色的星眸,看清蹲在自己跟前的是何人時,眼底的謹慎纔在瞬間散了去。
這麼一眼,更讓七七心酸了起來。
他不相信其他人,一直活得這麼孤單,被驚醒的時候眼底全是防備,他過去的日子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忽然便覺得這男人活得很累,真的很累。
“怎麼蹲在這裡?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楚玄遲坐直身軀,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七七搖了搖頭,把矮几上那碗湯汁捧起湊到他跟前,淡然道:“已經涼了,將就着喝吧,喝完早點歇息。”
“陪我嗎?”他把碗接了過來,脣角還有一點點笑意。
將碗裡那碗加了一點藥草的湯汁喝盡之後,他才擱下碗,站了起來,伸手想要抱她,可她還是下意識躲過。
楚玄遲也沒有強迫,今夜真的很累了,舉步朝牀邊走去,他平靜道:“快天亮了,趕緊過來睡一會吧,你也累了。”
七七不說話,等他過去躺下去之後,她才脫下外袍走到另一邊也躺了下去,可纔剛躺下,便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她下意識雙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了一把,楚玄遲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痛意,但他不在意,依然將她擁在懷中:“我只是抱着,只要你聽話,我不會亂碰你。”
七七不說話,咬着脣盯着他胸前的衣襟,好幾次想要把它掀開,可卻沒有太多的勇氣。
剛纔分明看到他眼下閃過的痛意,他胸前有傷口,對於這一點已經確信無疑,只是現在兩個人孤男寡女躺在牀上,她不知道他會不會以這個爲藉口又想強要她。
但最終她還是忍不住伸手將他的衣襟往一邊拉去。
楚玄遲的大掌落在她小手上,輕輕握了握,脣角勾起一抹更加邪魅的笑意:“怎麼?等不及想要我嗎?”
七七小臉微微紅了紅,雖然早就已經想過他會這麼說,但還是依然將他的衣襟撤去:“你受了傷,別再騙我了,我是學醫的,你不知道嗎?”
他不說話,衣襟已經被她扯開,胸膛上那道傷口也徹底暴露在她的視線裡。
傷得這麼深,居然還去泡澡!這該死的男人,怎麼就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七七心裡有點火,也有點懊惱,剛纔就該一直盯着他沐浴更衣,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被他隨意幾句話就嚇得退了出來,她實在太差勁了。
“我給你上藥。”
在她起來之前,他伸手拉住她的腰,將她扯了回去:“我現在很累,只想睡。”
“很快就好,不會讓你很疼的,相信我。”她還是堅決坐了起來,從天地鐲取出藥粉,傷口已經泡過浴湯,髒東西都已經洗去了,這時候只要給他上藥就好。
“還是會有一點點疼。”剛纔自己那話說得太滿,翻開瓶塞給他倒藥粉的時候,她細聲提醒道。
楚玄遲不說話,只是擡眸盯着她,她小臉上滿滿的全是認真和虔誠,給人上藥的時候,她又是個專業的醫者,這時候的她聖潔得如同一朵白蓮,讓人有幾分不敢逼近。
“還有沒有其他傷口?”給他胸膛上的傷上了藥後,她又擡眉看着他,問道。
楚玄遲還想搖頭,可在看到她眼底的認真後,他無奈,淺談了一聲之後,轉過身趴在那裡,讓自己肩頭上的傷呈現在她視線裡。
深可見骨,這樣的傷換其他人哪能扛到現在不哼聲?這男人!他究竟還算不算是個人?如此鐵打的身子,都是如何練出來的?
心裡一陣一陣的酸楚,卻只能安安靜靜給他上藥,之後取出紗布給他包紮好,才讓他又躺了回去。
見他毫無顧忌地壓着自己的傷口,她急道:“會疼。”
“無妨,若你怕我疼,讓我抱着便好。”他伸出長臂。
七七便明瞭,要是自己躺在他懷裡,他抱着自己側身而睡,肩頭上的傷便不會被壓疼。
只是,真的要讓他抱嗎?“再猶豫,天都要亮了。”楚玄遲閉上眼,手依然伸在那裡,只是在等待。
七七還是遲疑了會,最終把藥箱放好後,纔在他懷裡躺了下去。
當他另一條長臂也抱了過來,她身體還是忍不住僵硬了把。
身後的楚玄遲淺笑道:“只要你不要亂動,不要挑逗我,今夜我該是沒多少精力去要你。”
她咬着脣,小臉一直紅撲撲的,怨他說話總是那麼直接,完全不在意她是個淑女。
淺咳了一聲,她才閉上眼,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睡都已經睡過了,兩個人如今這樣的關係,還管他說什麼?只要不碰她就是了,想太多隻會徒增煩惱,何必呢?
楚玄遲因爲受了傷,傷口時不時會揪痛幾分,本來不可能安睡的一個夜晚,卻因爲七七心甘情願、安安靜靜躺在他懷裡,那一夜,他睡得十分安詳,也睡得很香甜。
似乎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以至於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他還是不願意醒過來。
直到小純子第四次過來敲門,恭敬道:“王,楚國使者已到,攝政王身子不適,鬼宿大人不許任何人覲見,奴才只能來請王……”
裡面沒有任何迴應,小純子又敲了好幾次門。
直到赫連夜因事來找楚玄遲,小純子纔將事情告訴他。
楚國的使者來了,楚江南受了傷,身子還沒緩過來。
若是連王都不去處理,又確實太無禮了些,畢竟來的不僅是北王爺,還有南王爺的母妃。
赫連夜這次主動將房門敲響,沉聲道:“王,北王爺和瑾貴妃來了,如今正在大殿裡等候着,王,你還要讓他們久等嗎?”
過了好一會,裡頭才終於傳來了楚玄遲低沉的迴應:“讓他們稍等,我很快過去。”
赫連夜看了小純子一眼,小純子這才退了去,立即給他們準備洗漱的東西去了。
赫連夜本來是有事要找楚玄遲商量,但既然他急着要去見北王爺和瑾貴妃,他也只能把事情先壓在心裡。
沒過多久,已經收拾妥當的楚玄遲舉步出門,身後還跟了個慕容七七,若不是楚玄遲說那兩個人她也認識且關係不差,今日她大概也不會跟隨他去。
本是想着先去無暇殿見見師兄的,但楚玄遲說了來人之中其中一位便是師兄的母妃,師兄如今病重,她只能先替她師兄招待他的母妃。
當七七和楚玄遲出現在殿門的時候,一直坐在那裡悠閒地品茶的楚定北啪的一聲擱下杯子,霍地站了起來,大步向她走去。
看着七七,他激動得臉眼都幾乎紅了:“慕容七七,真的是你,你真的還活着!你這丫頭,這兩年究竟去了哪裡?你都做了什麼?爲什麼不回來尋我們?爲什麼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你已經死了?你是不是把我們都給忘了?”
問了這麼多問題,問得七七有幾分頭昏腦漲的,不過總算聽懂了他最後一句話,她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地告訴他:“我確實把你們給忘了。”
楚定北一張俊顏頓時沉了下去,不悅道:“問你這麼多問題了,正經的不回答,給我裝什麼無辜?”
七七眨了眨眼,確實一臉無辜,看着他搖頭道:“我確實忘了你,不僅是你,還把所有人都給忘了。”
下意識擡頭看了楚玄遲一眼,楚玄遲只是看了看她,也掃了楚定北一眼,便不再理會這兩人,舉步往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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