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彪悍胡小妹VS傻呆書生曲中直
唔,她收回那句話,這人一點也不聽話,跟牛完全是一羣的,一根筋啊,鳳珏鬱悶了,胸口悶悶的,她真沒想,來一趟重城不僅給她多出來一個小包子,還給她多出一個外公來啊。
其實那嚴將軍也沒說謊,從喜福客棧到園亭也算是近的了,直走就在拐彎處,只是許是懷孕的原因,她總覺得身子犯懶,沒什麼精神。
園亭是個酒樓的名字,外表跟周圍的一些房屋也沒多大區別,只是當鳳珏走進酒樓後就忍不住噓唏一聲。
“這酒樓裝飾不錯,”雅緻復古,竹園清香,整個牆壁全是用竹子裝飾的,竹子枝葉順着牆壁延伸到屋頂,“不應該叫園亭,應該叫竹亭。”
不過這偌大的一個酒樓居然沒有半個客人?這倒是讓人好奇。
嚴將軍在門口停住,跟在他身後的另外兩個人也跟着停下,只是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小姐,老爺在二樓竹園。”
鳳珏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往梯子方向走去,這圓滾滾的幾個竹竿,讓她一陣無語。
二樓格局更是簡單,樓梯處就寫着,菊、竹、梅、蘭,四個房間,鳳珏走到竹園房門口,暗自嘟囔一聲,“挺會享受的。”
確實很享受,房門從裡自動打開,沒有任何遲疑,鳳珏走了進去後,竹園房門便再次關了起來。
後背貼着竹門,視線掃過四周,這房間不是很大,物品擺放更是簡單,就一張牀,一張桌子,只不過這裡除了是用竹子裝飾的外,竹牆上,更是掛滿了青青鬱蔥的竹畫,還有百鳥爭鳴。
在靠近街道窗子旁,坐着一個頭發白發的老人,白色錦衣,身子背靠着她,看不清真容,鳳珏無聊的拉了拉眼皮。
他就是重城城主吧?鳳珏想,往前走的動作卻未停歇,只是在看到側牆上掛着的那副在竹林下翩翩起舞的少女畫像時,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視線黏在上面不捨得移開。
其實之前那嚴將軍就給她看過一張畫像了,本該不這麼驚訝,奈何在看到畫裡的少女還是爲之一疼,她是那麼無憂無慮,眉宇間全然是開心…
“她最喜歡竹林了,成天喜歡在那談情,弄鳥,更喜歡在竹林下起舞。”
是個老者的聲音,蒼老中有股強勁,鳳珏贊同的點了點頭,她娘確實喜歡竹子,爲此她從來不吃筍,“可是,現在她在沒跳過劍舞。”
坐着的老人起身,往鳳珏的方向走去,停住,目光卻是隨着鳳珏的目光黏在畫上不捨得移開。
鳳珏想,他很愛他女兒吧?不用想,這園亭也定然是爲了她而建的。
“你在怪我?”老人問得有些僵硬。
“不敢。”
老人嘆息,憐愛的摸上畫着女子,“她太倔強,說走就走,只留下十八年之約。”
或許老人也是後悔的吧?鳳珏歪着頭想。
畫上的女子嫣然淺笑,右手持劍反手貼在背上,雙曲下盤半蹲着,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朝前,神韻利劍出鞘,柔中帶剛,周身的竹樹隨風搖擺…
鳳珏擡頭看向他,有七分孃親的影子,只是這張臉要蒼老、滄桑鋒利得多,但也掩飾不住他眼裡的悲傷,淡然的勾了勾脣角,“她只是因爲自己曾傷過您的心,所以自責。”
因爲過得不好,更不想讓他爲她傷心…
自己女兒的脾氣又何嘗不知?段鷹收回手,這才認真的看着眼前這個小女娃,目光銳利,鋒芒不蓋,鳳珏眯着眼和他對視,同樣認認真真的打量着對方。
這或許就是血緣關係吧?鳳珏有些無奈的想,他,居然看着還挺讓人舒服的。
段鷹輕輕嘆息一聲,雙手背握,對小丫頭的無畏又滿意,又是惋惜,“你比你孃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這些年來敢與他直視且無畏的,她是第二個。
至於第一個,自然是她那能忤他意的孃親。
鳳珏挑眉,“這算是讚賞?”
“哈哈。”段鷹大笑,眼角的皺紋也跟着緊縮,往窗口竹桌走去,“小丫頭膽子倒是不小。”
鳳珏跟上自然的坐在老人的對面,“要沒膽子,就不會出現在這了。”
“哦?”段鷹發現這小丫頭不僅膽子小,而且挺有意思的,眯了眯混白的雙眼,不得不承認,他是高興的。
鳳珏也不跟他打啞謎,“你找我來不會只爲了讓我看牆上的這些畫吧?”慵懶的將身子靠在椅子上,雙眼漸漸的半眯起來,聲音裡也透着一股淡然的睡意,“說吧,老頭。”
段鷹不滿了,瞪着小丫頭,“叫外公。”沒禮貌。
鳳珏動了動身子,聲音漸漸的飄遠,“容我提醒你,十六年前,你便和我娘劃清界限了。”
段鷹冷哼,“我們未擊掌爲盟。”所以不算,要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十八年之約。
“老頭,做人不能沒信譽的啊,口說也可以爲憑的。”
“叫外公。”
鳳珏動了動快要合起來的雙眼,正不巧的看到段鷹瞳孔暴睜,朝他怒目而視的摸樣,困惑的眨了眨雙眼,突然將身子往桌子前傾了傾,在努力的看清對方眼裡的東西時,這才恍然大悟般咦了一聲,“原來你有白內障啊。”
她就說剛剛看着他的雙眼有些不對勁,只是現在身子犯困,沒注意罷了。
段鷹驚奇她的動作,對她的話更是奇怪,“什麼是白內障?”
“白內障啊。”說話間腦袋又開始亂哄哄的,只是下意識的回答着,“白內障是一種發生在眼球裡面晶狀體上的一種疾病,這種病症呢,沒事,只是老了視力會下降,經常無故流眼淚,看東西會時不時的模糊罷了。別擔心,這病死不了人的。”
段鷹聽着臉色難看了下,但她說的話,他倒是時有發生,“小丫頭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鳳珏擺了擺手,除了本着醫生的本能外,還因爲她孃親的身子,這些年來她對病有着莫名的牴觸,這也是爲何她會點出這老頭有白內障的原因,“行了,你快說,找我來的目的,說完我好回去睡覺。”
段鷹輕笑,她的幾個舅舅都不敢在他面前這般放肆,奈何這小丫頭卻是一點沒將他放在眼裡,眸色也不由深了些,“小丫頭,叫什麼名字?”
“鳳珏。”
“鳳、珏、”段鷹將名字含着嘴裡咀嚼,記憶再次混沌了些,“珏爲玉,鳳爲倚龍。好名字。”
鳳珏眼皮都懶得翻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這話說得就自負了些,段鷹心情高興,也不跟她計較,“小丫頭還是不肯叫我外公?”
“既然你都知道你是我外公,那叫不叫又有何分別?這擺在面前的身份能改變?”
段鷹笑着搖頭,是啊,他怎麼老糊塗了,即便她不願承認,那她身上流的血脈也是他段鷹身上的啊,更何況這小丫頭現在不肯叫他,也只是想要爲她孃親委屈擺了。
罷了罷了,等她什麼時候想叫了,在叫也不遲。
“外公想接你回段府住。”
鳳珏這才睜開雙眼,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用。”
“你還在怪外公?”段鷹心中着急,但面上仍是平靜的。
“沒有。”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也只能解釋道,“我來重城有事要辦,不方便。”
“你有什麼事可以跟外公說,這重城裡的事有你外公做主。”
“不用了。”想都沒想就拒絕,她不願將他牽扯進去,有些動機本就不單純。
他雖說是她親人,但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兩人話說得本就奇怪,這重城情況她又一時半會不能摸透,凡事小心爲上,總是好的。
“小丫頭信不過外公?”段鷹這下可謂是真的受打擊了,想當然的,只有人巴結着他,他親口允諾幫忙,她居然不領情。
鳳珏揉了揉肚子,這才發現剛剛沒吃飽,“如果信不過,我又何必跟你耗着這?”
段鷹想着,這小丫頭可要比她孃親聰慧百倍啊,這話繞着圈就是不說重點,可那意思兩人都心知肚明。
“小丫頭心眼倒是挺多,但也不可大意,在這重城裡可不比你東浩皇朝,人多口雜,行動自然也就不方便些。”
謹慎在臉上一閃而逝,這倒是提醒了她,她這纔來重城就被盯上了,而且她們幾個居然沒有絲毫的發現。眉宇皺了皺,這種感覺很糟糕,眼前這老頭或許還是有些用處的。
“我想知道武林盟主楚雲襄現在人在哪。”
段鷹淺笑,對小丫頭的識時務算是讚許,“小丫頭怎麼跟他扯上關係了?”
鳳珏也笑了,但眼裡卻有冷意,“我到他家寶庫借了點東西。”
不用說這東西一定不是普通東西,要不然小丫頭也不會追着楚雲襄了。
“外公倒是前些日子接到楚盟主來到重城的消息。”口氣裡的意味不言而喻,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說清了,他就告訴她這楚雲襄此刻在哪落腳。
鳳珏膩鄙視這老傢伙了,只能將事情的始末緩緩道來。
“小丫頭喜歡那個叫賀義的?”
鳳珏一口氣沒上來,半噎着,這人能不能將事情的重點搞清楚?
“你別盡扯些有的沒的,告訴我,他在哪?”
段鷹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艾,那‘龍鳳呈祥’可是楚雲襄的父親歷經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就這麼被你順手拿去了,又怎麼能甘心?”
鳳珏嗤之以鼻,“選上他那是他的榮幸,更何況也只是爲了討個吉利,至於那‘龍鳳呈祥’鎖下的寶藏什麼的,我還看不上。”
段鷹深深的看着他的外孫女,口氣倒是大,她可不知這‘龍鳳呈祥’除了寶藏外,還有另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也是爲何楚雲襄雖然得到龍鳳呈祥,卻仍是不能動那批寶藏的原因。
“小丫頭話可不能說得這麼滿,要有一天或許你也會有用到那批寶藏的時候也指不定呢。”
她還不兩定呢,要錢她不會自己賺?
“我沒興趣,如果楚雲襄不是抓了我的人,我還懶得瞧着這人。”
武林盟主?
嗤,她只覺得好笑。
話題繞回來了,段鷹又有些吃味了,“小丫頭果真喜歡那叫賀義的?”
這話,怎麼聽着都有股酸酸的味道?鳳珏疑惑的看向面前這個老頭子,因有白內障的雙眼微潤着,眼中的鋒利也弱了幾分。
“老頭,我發現你不僅眼睛有毛病,這耳朵也有問題。”他應該還不知道她早已經是別人的人了吧?要當他知道的那天,那是得用幾缸醋來澆灌啊?女兒控。
段鷹很不滿,但又不捨得跟小丫頭髮脾氣,“外公耳朵很正常。”
鳳珏翻白眼,敲了敲桌面,“告訴我,楚雲襄在哪。”
“這事交給外公來就好,外公跟你保證會將那個叫賀義的人給你送回去。”當然,說着後面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咬後糟牙的意味,口氣也中了些。
“你老現在高壽幾何?”對她娘當年的事萬般阻擾,現在可是輪到她了?
“小丫頭沒你孃親一分的知書達理。”
“那東西能吃嗎?”知書達理?她本就不是淑女。一老一少齊齊瞪眼。
“扣扣”
“老爺,小小姐的朋友在隔壁候着。”
段鷹眼神一閃,在看向鳳珏時眼中無聲,後者聳了聳肩,沒理會門口的人,“這重城裡還有什麼事是能瞞得過你的雙眼的?”
段鷹很給面子的想了想,“還真有。”跟這小丫頭談天不爲是一種享受。
比起家裡那羣‘不孝子’來說,是雲泥之別。
對他的話,鳳珏就連鄙視都給直接省略了,直接起身往門口走去,“老頭,別打她們的主意,我、不、許。”
段鷹轉頭看向窗外,從這裡可以看到街角的繁華景象,也能看到各色各樣的人和物。
她說得對,這重城,沒有什麼事是能瞞得過他的雙眼的,只是…
“小丫頭,外公在家等着你。”
竹門是自動打開的,鳳珏已將一隻腳踏出了門外,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腳步頓了頓,輕笑了聲。
“外公,你該將牆上的畫般回家了。”孃親也該回家了。
門口候着的是嚴將軍,鳳珏越過他往下走去,嚴將軍自然跟上。
門內,段鷹直接僵在原地,雙眼瞪大手掌輕微的抖動着,臉上的表情過於滑稽,他這把老骨頭了,既然在聽到那聲外公後,激動得淚流滿面…
“小小姐,楚盟主在西側別院,但,只怕小小姐要找得人,不在。”
鳳珏腳步一頓,猛地轉頭雙眼冷冽的盯着眼前的人。在喜福客棧裡她就知道,眼前這男人在重城有着一定的影響力,至少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只是她還真不知道這人還有如此神功,居然能偷聽到她和那老頭的對話…
嚴將軍恭敬的站在一旁,解答她的疑惑,“這裡有機關,可直接通音。小小姐在問起楚盟主的時候,老爺就將按下了機關,讓屬下等人找到楚盟主的下落。”
鳳珏眉頭緊皺,心中大駭,她居然不知道這房子中還裝有這些功能?
她現在才猛然覺得,那老頭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那老頭在打什麼主意?”她當然不會認爲眼前這個嚴將軍會不知情。
哼。
嚴將軍在心中暗笑了聲,只是面色依然不變,“小小姐,老爺給了小小姐兩日時間,和楚盟主碰面後便直接回段府。”
鳳珏嘴角抽了抽,“你別告訴我,他跟我繞了這麼一大圈,就是爲了讓我回段府?”
嚴將軍點頭,“老爺只是擔心小小姐親口拒絕回段府,所以才繞了這麼一圈。”明明想要直接將人接到段府,可卻又擔心小小姐會反感,更重要的怕小小姐會因她孃親的事而記恨老爺,這才讓小小姐來園亭。
這園亭可是除了老爺和幾位少爺外,外人可是不得踏足一步的。
鳳珏再次翻了翻白眼,嘀咕一聲,“還以爲他臉皮多厚,原來也跟張白紙一樣的薄。”
嚴將軍聞言輕笑了聲,鳳珏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還以爲這人除了面色平淡外,在沒有其他表情了呢。
嚴將軍也不尷尬,“小小姐,屬下護送小小姐回喜福客棧。”
其實花沐雲就在不遠處,但鳳珏依然沒拒絕他的要求,想來他也是受了那老頭的意才這般做的。
“對了,你是這重城裡的將軍,看你穿着普通護院的服飾,你這將軍是當了幾品來着?”
嚴將軍一愣,知道定是自己的名字讓她誤會了,當下解說道,“小小姐,屬下名叫嚴將軍。”
“咦?”鳳珏側頭視線在他身上溜達了一圈,隨即輕笑,“你的父母是有多想看你出人頭地?給你取個這麼‘霸氣’的名字?”
嚴將軍,暈了。
“孃親識不得字,屬下是在郊外樹林臨盆的,當時恰好有未將軍攜着家眷路過,救了孃親和屬下,後來孃親聽那些家眷喚救命恩人爲將軍,便給屬下取了這個名字,意讓屬下不忘報恩。”
真是狗血,鳳珏嘀咕,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街道上,這時街上兩旁早有叫賣聲,行人也漸漸稀鬆起來,不是很擁擠。
鳳珏走着突然覺得有股不舒服的感覺,這裡的人都是來自不同地方的,每個人的眼神都不盡相同,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敏感,總感覺身後有幾道銳利的目光時不時的就若到她身上。
“對了,嚴將軍,這重城什麼地方最熱鬧?”話說得及其的漫不經心,腳步也漸漸的慢了下來,好幾次餘光閃過,那銳利的光芒從身後消失殆盡,眨眼便再次回到身後…
“重城最熱鬧的要數奴刑街,裡面有拍賣商行,最大的賭場,最奢靡的煙花之地,也有最不公平的黑奴交易。”
“奴刑街?這名字倒是取得有趣。”只是沒想到這裡能玩的地方還真不在少數。
嚴將軍沒回話,估計他也不喜歡這奴刑街這名號吧。
“這奴刑街裡所有的熱鬧場所你都到見識過?”
嚴將軍臉色一僵,口氣也粗劣了些,“沒有。”
鳳珏憋住笑意,就他長成這副摸樣,閉着眼睛想也知道,他不是亂玩,隨便的人。
“小小姐,屬下還是儘快護送小小姐回去,在過一刻鐘,這街道熱鬧起來後,想要平安回去只怕是不易。”
“公子,這葫蘆是你弄碎的,你怎麼能不陪銀子?”
“姑、姑娘,我想是你搞錯了,這葫蘆小生只是看了看,並未、並未…”
“好啊,想你一介書生,弄壞了人的東西還敢在這耍賴,我告訴你,你別以爲我是女人就好欺負,今兒個,你要是不賠這葫蘆的錢,就休想離開。”
“姑、姑娘,放、放手,你一介女流,不可這般粗魯,小生寧在直中曲,不向曲中求,這不是小生打碎的。”
“你還有理了啊?這葫蘆是在你手中掉到地上才碎的,你還敢說不是你弄碎的?啊?還有沒有天理了啊?大夥來瞧瞧這人,長得眉清目秀,既然也是個無賴。”
“姑、姑娘,你別含血噴人,這葫蘆明明就是你…”
“我,我怎麼了?啊?告兒你,老孃做的也是小本買賣,要每個像你這樣的無賴都來將老孃的葫蘆砸到地上不賠銀子,老孃還能喝了西北風了?”
吵吵鬧鬧的聲音迎來了不少看好戲的目光,當然這並不包括鳳珏,本想繞開往喜福客棧走,可在看到那女人雙手叉腰,朝她面前怒指着手指的男人看去時,腳步也自發的停下,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起了戲。
確實如那女人說的,這男人長得一副白白淨淨的,一身淡色衣裳,渾身散着一股書香卷氣,臉上明明是脆弱又害怕的,可那眼神卻耿直,又倔強,更多的的堅定。
“姑、姑娘,家父教導,寧在直中曲,不向曲中求,這葫蘆不是小生打碎的,小生沒必要賠給姑娘銀子。”
“哎,老孃今日算是看走眼了,枉你讀得可是聖賢書,竟然欺負到女人身上了,怎麼着,今日你這是打定主意不賠了是吧?”
女人朝着男人大叫,還不忘朝一旁圍觀的衆人抖了抖手,讓人來評評理。
嚴將軍看着不覺新鮮,肯能這種鬧劇看多了,只是傾身朝鳳珏說道,“小小姐,該走了。”
鳳珏挑眉,“聽說重城是個極其亂的地方,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這大白天的就直接上演這訛人的一幕。”
那男人真是個傻愣子,明明不是他的過錯,嘴上來來去去就只會那幾句,神色明明不比那女人差多少,但愣是沒那女人一般彪悍。
熊是怎麼死的?就是像他這樣給愣死的。
嚴將軍看了那男子一眼,在看向他對面的女人時,眼神卻微不可查的變了變,“小小姐,這都是小事,過會就好了。”意思是,重城對這些小打小鬧從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這男子來重城才幾天,但因他鬧的事情用兩隻手指頭來數也數不過來,他們沒那麼多空閒來管這些街道小事。
鳳珏擡眉掃了他一眼,“你認識他?”
“是前幾日來重城的一書生,平日裡找的麻煩不在少數。”
鳳珏嗤笑,就他這軟蛋的摸樣,還找麻煩呢?“是麻煩找他吧?”
嚴將軍不置可否,這跟他找麻煩有區別嗎?
“姑、姑娘,你不可蠻不講理,你這不僅侮辱了先祖,更是對小生的大不敬,小生可…”
“不過,他倒是有趣不是嗎?”鳳珏看着男人漸漸漲紅的臉龐,嘖嘖兩聲,還真是純情呢,“寧在直中曲,不向曲中求?請問這兩句跟這葫蘆有關嗎?”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原本罵罵喋喋的女人住了嘴,當然這不是因爲鳳珏本身,而是跟在她身後的嚴將軍。
曲中直本暗淡灰敗的眸子卻因這兩句話瞬間亮了起來,轉頭,漲紅的臉頰因激動更加紅潤了些。
“自然,這所謂寧在直中曲,不向曲中求,是指凡事一是一,二十二,不走彎路,沒有欺騙,這便是祖父教導小生做人之道理,這葫蘆既不是小生打碎,小生又豈能承認是小生所爲?又怎麼能無故賠了銀子?姑、姑娘,你認爲呢?”
鳳珏贊同的點了點頭,在看向那個自稱老孃的女人,話語裡盡是幸災樂禍,“可是這位大嬸說了,那葫蘆就是你打碎的。”
大嬸?
站在一旁的女人瞪大雙眼,視線在自己身上逗留了一會,雙目憤怒之極,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既然被這小丫頭喊着大嬸?
咯咯,後糟牙用力的咬了咬,盯着鳳珏的目光簡直能吃人。
曲只直有些後怕的往鳳珏身側移了半步,這賣葫蘆的女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頭能發狂的母老虎,他還是少惹爲妙。
“不,姑、姑娘,小生沒碰過那大嬸的葫蘆。”這話是對鳳珏說的。
鳳珏悶笑,她覺得這男人簡直有趣透了,不僅說話特別有意思,就連這神韻也有趣極了,明明對那賣葫蘆的女人害怕得發抖,卻又不知死活的亂說話。
這大嬸是人都能叫的嗎?
你這是有眼睛看呢還是有眼睛看呢?她那表情都能吃人了,你還往她槍口上撞。
“你,叫誰大嬸呢?啊?老孃今天十八?十八懂吧?十八一枝花沒聽過啊?居然敢叫老孃大嬸,你找死啊?”
曲中直很沒出息的抖了抖他那單薄的身子,剛耿直的脖子瞬間焉了下去,但雙眼卻扔直視着對方,“小生只是隨着這位姑、姑娘喚的,大嬸你…”
“給我閉嘴,你還敢叫,信不信老孃撕了你的嘴。”女人叉腰威脅。
鳳珏絕對是佩服這女人的,瞧瞧這架勢,比她彪悍多了啊,想着梅惜那彪悍的個性,到了這女人面前,估計都無地自容。
果然,男人很出息的再次被嚇到了,後怕的想要往後躲去,卻沒想一腳踩到了擺着的葫蘆地攤。
咔嚓一聲。
男人身子明顯僵住,鳳珏在心底狂笑,低頭看向他腳下,果然,這下完好的一個葫蘆成了無數瓣,算是壽終正寢了。
賣葫蘆的女人的臉這次算是徹底黑了下來,一聲河東獅吼,“小、白、臉,你賠我葫蘆。”
曲中直身子顫抖得厲害,滿臉哭喪,低頭看向自己腳邊,像極了做錯事被訓的孩子,臉上有着愧疚和焦慮。
嚴將軍這下皺起來眉,看了幾個一眼,最後停在那賣葫蘆的女人臉上,“胡小妹,你夠了,不可再胡鬧。”
鳳珏意外的看了嚴將軍一眼,瞧着這兩人的口氣,貌似兩人還是大熟人啊?
胡小妹臉色發青,估計是看着那曲中直肝火太旺,直接轉移陣地,手指着嚴將軍怒斥,“嚴將軍,你纔夠了,沒看到你未婚妻被人欺負到了臉上了嗎?啊?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光明正大的帶着個小丫頭來老孃面前晃悠?怎麼?我胡小妹的娘死了後,你就不把老孃當一回事了?”
鳳珏眨了眨無辜的雙眼,她這是站着也中槍嗎?心中吶喊,小姐,你還可以在彪悍些嗎?
嚴將軍臉色沉了沉,朝胡小妹道,“你先回家去,我送完小小姐就回去。”
這句話是解釋,但顯然那胡小妹不是這麼想。這人是什麼性格脾氣她自然清楚,以前無論發生何事,他的臉上都只有一種表情,現在卻爲了一個小丫頭對她沉了臉色,這還了得。
“嚴將軍,你好樣的,居然爲了她這個黃毛丫頭來指使老孃來了,哼,你以爲你這樣就能將老孃給踹了,好攀上高枝當烏鴉嗎?老孃告訴你,你做夢去吧,只要有老孃在,你就別想這麼容易得逞。”
胡小妹真是氣得不輕,陰着臉放着狠話,當然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肝脾胃肺也是啾啾得疼着。
黃毛丫頭?鳳珏左右揪了揪,周圍的人羣早退到了五米安全範圍內,只周圍就他們四個人站着,顯然這句黃毛丫頭是針對她來着的。
嘴角狠狠抽了抽,睨了眼雙手叉腰,咬牙切齒的某葫蘆小妹,嘿,她還真是謝謝她了,給她取個黃毛丫頭的名字。
“胡小妹,你不要這麼野蠻?這是在大街上,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嚴將軍也怒了,倒是剛還在一旁害怕的曲中直暗中拉了拉鳳珏的衣袖,鳳珏疑惑的看向他,往他身邊移了移。
曲中直小心的湊到鳳珏耳畔前,“姑、姑娘,他們爲何要吵了起來?”這聲音問得很小聲,旁邊又是兩人的大吵,所以鳳珏也只是勉強能聽到。
“呃,估計是,她出門忘了吃藥吧。”當然,你出門也忘了吃藥,這局勢都看不明白,你說你是能有多傻?
“可是,那大嬸不是因爲小生弄碎了她的葫蘆纔跟小生吵的嗎?爲何她又跟那位大哥吵了起來?”
鳳珏兩眼望天,“對了,他們現在正吵得不亦熱乎,暫時不會注意你這頭,你要不要趁着那女人沒功夫理你的空擋,快點閃人啊?”
曲中直揪了眼那胡小妹因怒吼吵架漲紅的臉色,在看看自己腳邊被踩碎的葫蘆,搖了搖頭,“不行,我踩碎了她的葫蘆,應該賠給她銀子。”
鳳珏聳了聳肩,這人果然不是一般的二愣子,“你可以將銀子放在她的攤子上,等她跟那位大哥吵完了自然能看到你給的銀子。”
曲中直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可下一秒卻道,“寧在直中曲,不向曲中求,小生還是親自將銀子交給那大嬸才放心,這裡的人都太恐怖了,這銀子要是放着那大嬸一時沒注意,保不定會被人偷偷拿走,倒是那大嬸不就要傷心了?”
咳咳。
鳳珏乾咳了兩聲,忍住笑意點頭,“行,那你在一旁乖乖的呆着吧。”估計等那叫胡小妹修理完嚴將軍後,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至於她吧,留下來看戲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