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談開門時,家裡有些暗,沒有開燈,還有一絲冷清迴盪着。他伸手把開關打開,見到林淺在沙發上坐着,身影有些頹然,不復之前的強勢。

她轉頭看了一眼正在換鞋的周談,沒說話也沒動。等周談走到她跟前了她才向周談伸出雙手。

“阿談,抱抱我。”語氣帶了些軟糯,像是撒嬌,又像是尋常話而已。

周談上前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裡,摸她的頭髮安撫她。

不過片刻周談就感覺到自己胸口有些溫熱的溼意,他心裡更是心疼,忍不住開口勸解她:“淺淺,我知道你對墨墨用心良苦,但是你也可以換個漸進點的方式,不必每次都把兩人的關係都搞得那麼僵。”

林淺趴在他懷裡沒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甕聲說:“他還是小時候可愛些,長大了總是不聽話。”

周談心想,你又聽話到哪裡去,墨墨還不是跟你學的。

看她稍微冷靜下來了,周談拖着她的肩讓她跟自己對視,但她臉上表情有些懨懨的,像是在表達她現在還不願意交流,但周談沒由着她。

周談把她稍微凌亂的頭髮往後攏了攏,撫着她的臉說:“淺淺,墨墨他到底還年輕,你多給他些時間,他會懂的。”

林淺不認同他的說法,帶着些小性子說:“哪裡還年輕,都26了,該長大了。想當年我們26的時候都小有成就了,哪像他現在還吊兒郎當的不成氣候。”她垂着眼又繼續說:“再說,我們也不能護着他一輩子,總是要讓他自己學會飛的。”

由於林墨出生時林母已經是高齡產婦了,所以林淺自懂事起就一直擔心林墨的智商會不會受到影響,等他大些了看他動不動就愛哭、愛研究化妝品又轉而擔心他的性向,好在他學習工作能力平平,還有些混,但女朋友卻沒斷過。現在又擔心他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成熟,有一番事業。

周談看着她操心這個又操心那個,忍不住爲她感到心疼。想想林墨這個年紀也是該放手的時候了,他便說:“那我們說好了,這次真的放手讓他自己做一番事了。你也好好歇一歇,別總是愛操心。”

林淺說的輕鬆,但真正到讓她放手時她又有些忍不住猶豫。所以當週談說這話時她有些不想搭理,但周談知道她的性子,跟她講道理,硬逼着她答應。

“你說說你,從墨墨上小學起就一直在操心他的事,這也就算了。但他上高中時,你總是懷疑他的性取向還去研究什麼同性戀,一想到你那時候那個認真勁我都差點以爲墨墨真的是同性戀了。但你看看現在,他女朋友斷過嗎?你就是瞎操心。所以這次你就聽我的,放手讓他自己去闖一闖吧。”

林淺無奈,只得答應了。當晚就差人把林墨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給他打包過去,負責收拾的阿姨把幾件看着明顯不屬於林墨的衣服拿出來放到了周談的衣櫃裡。

隔了幾天,林淺收拾衣櫃時才發現這幾件衣服。周談的衣服都是林淺買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這不是周談的衣服。

她把阿姨叫來問是怎麼回事,阿姨抱歉的說:“我從墨墨的衣櫃裡拿出來的,還以爲是先生的衣服收錯了,纔拿過來放的。”

林淺皺着眉摸着做工精細的衣服,低聲道:“扔了吧。”

自從下定決心後,兩人都沒再主動聯繫林墨,所以林淺也沒把這件事說出來。

兩人本以爲經過這次吵架,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看不到林墨。但才過了半個月左右,林墨就找上門了,還是在下雨的深夜裡。

他沒有鑰匙,只能給周談打電話開門。周談接電話的動靜吵醒了林淺,所以他去開門時,林淺也跟在他身後一起去看看。

打開門見到門外淋得溼透、臉色蒼白的林墨,兩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周談以爲他是因爲最近沒人理他,才發脾氣故意淋溼的,沒多想就趕緊把他拉進門,林淺抿着脣跟在兩人身後,臉色有些難看。

周談去浴室拿浴巾,林淺則盯着林墨看,但他沒什麼反應就只是呆滯的站着,狀態有些不對勁。

她嘆口氣轉身去倒熱水,遞給他他也沒接。周談正好從浴室出來,他把浴巾放到林墨身上,但見他沒動作,只好認命的幫他擦乾。

擦着擦着他才覺得林墨的體溫似乎有些高,他用手試了試,確定林墨確實發燒了。

雖然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他淋了一場秋雨,但按林墨的體格來說,不應該這麼輕易發燒的。

周談看向林淺,表示林墨似乎不太對勁,林淺點頭示意自己看出來了。

周談看着林墨說:“墨墨,你發燒了,現在不能洗熱水澡,你先去換個衣服,有什麼事換了衣服再說。”

林墨眨了眨眼回過神,又擡眼看向林淺,他想說他的衣服都被他姐讓人搬過去了,他沒有衣服在這了。

林淺垂着眸不看他,像是不經意的說:“衣櫃裡有新買的衣服。”

林墨臉色這纔好看一點,他走進房裡換衣服,走的有些慢,像是受了什麼傷,拖得地上的水連成斷斷續續的兩排。

兩人盯着他走進房裡的背影看,等他關門了,周談才輕聲說:“他不會是和誰打架了吧?”畢竟這在林墨上高中時是常常發生的事,總是靠着周談去給他擦屁股,也練就了林墨標準的跪姿。

好久周談都沒得到林淺的迴應,他不經低頭看向林淺,卻被她眼裡的深意驚到了。

“淺淺,你怎麼了?”周談拍拍她,她才堪堪回過神。

但眼裡卻帶着些微細閃的淚光,呼吸有些急促,手掌也緊緊地握着。

“淺淺?”周談有些擔憂的把她環抱住,林淺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周談還是把她扶到沙發上坐着了。

林淺沒想到自己一直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剛剛進門時,她沒注意到林墨不對勁的地方,現在仔細看來,處處都透着怪異。周談沒看出來,但她因爲林墨一直在研究這些事,所以一眼就能從林墨走路的姿勢看出來了。

這分明就是事後痛極了纔會有的發燒、腿軟、走路不方便等反應。

瞬間她就聯想起了那幾件被扔掉的男士外套,這麼明晃晃的馬腳竟然被她忽視了,真是可笑。

這件事沒發生時她就時常勸解自己,要正確看待各種性向。但真正到了這一刻她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特別是在她完全放下戒備心後的這兩年。

所以當林墨換衣服出來時,她的視線就直直的看向林墨,直到他坐下都沒有收回探究的目光。

或許是換了衣服,身上沒那麼冷了,林墨的臉色不像剛進門時那麼蒼白,帶了一絲絲紅潤,但應該是發燒的緣故。

“是誰。”

他的臉色因爲林淺的一句話又回到了剛進門時的狀態。

若是平時沒發生什麼事,林墨絕不會多想這句話。但偏偏他今天確實做了虧心事,林淺還一針見血的說了出來,他便心虛了。他原本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件事,就想跑到林淺這邊躲一下,但他沒想到林淺會一眼就看出來他做了些什麼。

林墨嘴脣抖動着,卻說不出話。

林淺嚴厲的看着他,說的話也格外的刺耳。“你別想着要瞞我,就你現在這個狀態,要想瞞過我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林墨是知道他姐看人的本事的,所以只能倉惶的說出一個名字。

“呵,李佳微。”

聽林淺口中說出這個名字時,林墨睫毛都忍不住顫了一下。

周談沒聽出來姐弟兩話裡的深意,但聽到這個名字也有些頭疼,他是知道這個人是有多難纏的。

周談想着,林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現在竟然連公司的頂頭上司都敢打,以後他還有什麼怕的,他焦急的想着解決辦法,但又被兩人談話的內容驚到了,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林墨被林淺逼着把事情的經過說出來,林墨眼眶都紅了。但林淺這次沒有發脾氣,他哭了也依舊耐心的等着他回答。

“我...我不記得了,我喝醉了。”

“李佳微呢。”

林墨低着頭躊躇的說:“我不知道,應該也是醉了。”

林淺笑了,眼裡帶着些猩紅。聲音輕而啞:“我告訴你林墨,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醉了之後還會記得脫褲子。”

一句話就把林墨從自欺欺人的假象里拉回了現實。是啊,他就是一個男人,他怎麼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呢。

周談在一邊聽得心驚肉跳,他不敢相信,林墨就這麼被人睡了。

因爲這件事,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滯。

過了好久,林淺纔算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勉強開口說:“最近這幾天你給我在家好好待着,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林墨沒敢反抗,林淺自然也就忽視了他眼裡一絲閃躲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