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他伸手，拿過放在面前的紅酒，抿了一口，然後淡淡繼續：“上頭改了主意，希望能和唐北堯做筆交易。”
上頭？
喬慕脫口而出：“K先生？”
小圓臉目光一閃。
“唐北堯倒是什麼都跟你說……”他似詫異了兩秒，才緩緩出聲，“那你應該知道，K先生可不是隨便和人做交易的。”
喬慕沒吱聲。
她沒敢說她是在車裡才聽到的這個名號……
好在小圓臉沒有任何懷疑，已經自顧自地往下：“唐北堯擁有最強的實力和武器，我們擁有最先進的技術，一旦強強聯手，激活所有的芯片……你信不信，世界都可以是我們的？”
他倨傲地概括，眼裡有崇拜，也有憧憬。
“什麼芯片？”喬慕一怔，連痛都顧不上，猛地擡頭。
“我們的很多成果，都被封存在芯片內，需要特定的DNA解開。我們爲此研究多年，據說，唐北堯最近解開了一塊……你知道這事嗎？”他挑眉，靜候喬慕的回答。
喬慕的面色發白。
如果她想得沒錯的話——
那天，白十七帶她去廢舊倉庫，用她的血，解開了那包裹生物膜的芯片……
她擁有“特定的DNA”！
而眼前這夥人，他們所謂的交易，恐怕也是找到能解開芯片的方法……換句話說，他們，其實也是來找她的。
陰差陽錯。
最後以牽制唐北堯的理由綁架了她……她真是被綁得一點都不“冤枉”！
只是爲什麼……
“蕭小姐？”見她面色古怪，小圓臉皺眉，催促了一聲。
喬慕瞭然。
哦！她知道原因了！
他們還叫她“蕭小姐”，根本不知道她叫喬慕，也根本沒想到她就是喬正的女兒……不然，她恐怕要直接被帶走了！根本不用通知唐北堯救！
只是，這太驚險——
要是在課堂上教授叫了她的全名，或者她糾正了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唐北堯在電話裡喊了她喬慕……最後的最後，她想到了唐北堯，思緒有片刻的恍惚。
他知道一切的吧？
所以在電話裡的那聲“寶貝”，只是爲了避開“喬慕”？
“蕭小姐？”又是一聲催促，才讓喬慕回了神，小圓臉狐疑地打量着喬慕，琢磨着她不斷變幻的表情，“你在想什麼？”
“沒……”喬慕搖搖頭，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目光，“我身上……太疼了……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聽你說話。”
半真半假的理由，倒是有幾分說服力。
小圓臉站起來，去包裡拿了點止痛片給她：“給你喝的藥，有個副作用，能放大人的痛覺……十倍。”所以原本被踢幾腳已經夠慘了，她還以十倍疼痛着。
喬慕憤然瞪了他一眼。
“看我也沒用，忍忍吧。”
喬慕這才接了藥，沒要水，一把塞進嘴裡，胡亂吞下。她等痛覺減輕一點，有經歷思考應對了，纔開口說話：“那如果唐北堯來了，這筆交易談不成呢？”
“很簡單。”他起身，走到客廳的一邊，猛地一拉那落地窗簾，露出外面的風景——那是一片海灘，風景極美，而且離別墅很近……
“要是談崩了，我們就坐船走。”他頓了頓，“……帶着你的屍體。”
喬慕的臉色一白。
小圓臉卻在那裡笑，笑聲突兀又難聽：“真到了那一步，我想，K先生應該也很樂意見證，唐北堯一個個的失去身邊的人……”
一個個的？
還有誰？
“碰！”
容不得喬慕細想，別墅的門被大力推開，暴力男用一條浴巾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怎麼回事？”小圓臉面色一凝，頓時站了起來。
“快走！快準備走！”暴力男直接趴在了地上，整張臉都是蒼白的，而他手捂的那條浴巾上，有鮮紅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來，“有……有狙擊！”
血腥、恐怖。
“唐北堯的人？”小圓臉一驚，一貫文雅的臉上，有着明顯的失態，“他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沒有任何商量，追蹤到了便直接開火？
爲什麼？
K先生也給了其他豐厚的條件，他一樣都不心動嗎？
這也太另類了！
“好幾個兄弟，都沒回得來……”血越來越多，暴力男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終於狠狠地瞪向喬慕，“把她殺了！”
之前的計劃：一旦交易失敗，他們逃走，把唐北堯的女人做了！
現在正是時候。
可小圓臉卻臨時改了主意——
“船家，把我租的快艇開海灘來，我五分鐘後到。”他打了個電話，快速地吩咐完後，直接又一把拽起沙發上的喬慕，“跟我走！”
情況突變，她成了他的護身符。
“我走不動……”喬慕脫不開他的鉗制，只能皺着眉頭，小聲抗議，“……我身體沒復原。”
“走不動也得走！”他的紳士面貌蕩然無存，直接拔了槍，指着喬慕的頭，強硬開口，“帶着你，我看誰敢狙擊。”
他抓着她往前，在經過地上的人時，暴力男不敢置信地擡頭，連傷口也顧不上按了，一把抱住他的腿：“你不帶我走？”
“你能站起來嗎？”他瞥了一眼詢問。
暴力男嘗試了一下，卻沒能成功。
“我不帶累贅。”猛地一腳，暴力男被踢了出去，肚子的血流得更快更多，而他整個人在地上痛苦扭曲着，慘叫連連……
喬慕都看得蹙眉。
“走！”小圓臉卻只是蹭了蹭鞋尖的血跡，低喝一聲，繼續往前。
………
一路無人。
偌大的旅遊區，就這樣不知何時，被徹底清了場。從別墅，到海灘，不見一個遊客，整塊景區冷寂到詭異。
小圓臉步步警惕。
誰都不知道，狙擊手藏在哪個方向？會怎麼樣奪命？
於是，他不停地變換着位置，不停用喬慕的身體去抵擋各個方向，這樣即使對方瞄準了，也不敢輕易開槍。
可是對喬慕來說……
疼！
她被他的力道鉗制住，沒轉換一個方向，她身上的痛便清晰一分，剛剛吃的那些止痛藥，似乎很快就沒有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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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
不遠處，就是那艘快艇，正順着波浪，上下浮動。
“上船！”小圓臉低喝，見喬慕的體力沒辦法，便索性半拖半抱地，和她一同站上快艇。
“把她留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一道低冷的男聲從後面傳來，唐北堯終於從暗處走出，孤身一人，不帶任何武器。
“唐少？”小圓臉回頭，先是一愣，繼而笑了，一語雙關地反問，“我們本無惡意，唐少何必苦苦相逼呢？”
“你們動她，就是最大的惡意。”唐北堯的目光從喬慕身上掠過，眸光越發冷寒。
他頓了頓，直視向喬慕的眼睛：“他們打你了？”
他雖是這麼問了，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根本不用她回答。
這句話，他問得溫柔，可聽在其他人耳朵裡，卻明顯透射着殺意……
“唐少！”爲了爭取最大的活命機會，小圓臉只能主動開口，“K先生想和您做筆交易，只要您能幫忙……”
“我不接受任何談判。”話還沒說完，唐北堯冷聲打斷。
下一秒，他猛地俯身，撈起埋在碎沙中的狙擊槍。
而小圓臉也是臉色一變，用力按下快艇的自動行駛鍵。
“砰！”
“嗡！”
槍響、引擎的衝擊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快艇在下一秒直接飛射出去，只是原本操作快艇的人，頭頂多了個血洞，一臉不敢置信地僵着，身體和記憶停止在這一秒……
快艇一動，巨大的慣性便讓他的屍體栽了下來，倒在沙灘上。
而喬慕——
她重心不穩地栽在船艙裡，快艇一動，她整個人便被帶離出去……
“喬慕！”
………
急速、無人控制。
快艇在衝向海面後，瘋狂地旋轉震盪，喬慕被甩來甩去，根本沒辦法去關掉快艇的鑰匙。撞擊、疼痛、眩暈……
她的身體完全支撐不住！
直到——
快艇的重心轉移，整艘翻過來，把她整個人摔入海中。
眩暈停止。
然後，冰涼腥鹹的海水便從四面八方狂涌過來，一下子把她包裹了進去——面上是海浪、底下是海流，旋動的渦流讓她幾下沉浮，體力明顯不支……
她沒辦法自己游回去的。
她在海面幾番沉浮，只能遙遙望着沙灘的方向，這段距離，對她來說，那麼近，又那麼遠……
突然就覺得好可惜——
她好不容易纔被救了……
好不容易纔等來了唐北堯……
“咳咳！”她的身體一點點開始下沉，不斷有海水涌入她的口腔、鼻腔，嗆得難受，她找不到攀附的東西了，也沒辦法繼續浮着了。
可是。
隔着陣陣波濤，她又看到海面上似有一個身影沉浮，正在全力向她游來。他拼盡全力，速度很快，執拗地堅持着。
喬慕不由覺得心酸。
這畫面讓她覺得不真切，讓她莫名地想要大哭一場。
可是現在，她什麼也做不到，她只能慢慢地閉上眼睛——
唐北堯，對不起啊……
我好像……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