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也是一夜未眠。
走近了,喬慕才發現,他的眼裡佈滿着血絲……他似思考了一夜,也似掙扎了一夜,他此時看她的目光,有點冷,有點狠。
對了,他正叫她“起來”。
喬慕怔忪了一秒,連忙站了起來,只是她坐得太久,也沒發現腿已經發麻,雙腳站地的瞬間,重心一歪便向旁邊栽去……
“啊!”喬慕低呼。
一隻手卻更快撈住她。
他的力道比任何一次都重,扶住她的同時,用力一拽,讓她重重地撞入懷中。
喬慕吃痛蹙眉。
其實這比摔在地上好不了多少……
“喝酒了?”隔得那麼近,唐北堯一低頭,便能聞到她身上的酒香味,於是眉頭不由緊了緊。
“嗯。”他今天的氣場太冷,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喬慕連呼痛也顧不上了,她心虛地垂着頭,只敢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的確喝酒了。
除了顧斯庭給她開的拿一瓶……
其他的,她也“嘗”了一點點。
“昨天晚上說過的話還記得麼?”唐北堯在她頭頂開口,依舊是氣勢迫人。
喬慕的心尖微涼。
她只是喝了酒,又不是喝醉,怎麼會不記得?
於是,那種她刻意迴避了一夜的感覺,再度涌入腦海……
她莫名地失落。
不管是不是代替,“親人”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重要,她……還是不夠格的吧?
“記得。”深吸口氣,喬慕點點頭,她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少的勇氣,才擡起頭去看他:“對……”不起。
她想道歉。
爲自己昨晚的……貪心?
只是後半句還未說完,唐北堯已鉗住她的下巴——
“記住你的話!”他打斷她,語氣嚴肅,冷冽的眼底帶着某種洶涌的赭紅。這種目光很可怕,他離得很近,像是隨時會生吞活剝了她。
喬慕一怔,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她還沒有回神……
在這樣的目光震懾下,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猛然吻了下來!
……
像是某種協定,或是某個印章,他索要得徹底又激烈。
喬慕的腦袋空了。
她被他束縛着,整個人都淹沒在他的氣息裡……
…………
最後,喬慕暈乎乎地下了船。
A市。
保鏢等人,已經在碼頭處等了。聲勢浩大的車隊,統一整齊的墨色車身……這些原本會讓喬慕震愕或不喜歡的排場,今天卻沒激起她的任何表情。
她的腦袋還是暈的……
顧斯庭望着兩人,別有深意地一笑,上了其中一輛車,率先走了。
喬慕也沒發現他離開。
“唐少!”有保鏢跑過來,向他彙報這兩天A市的情況。
唐北堯點了點頭,邊聽邊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身邊空了什麼……
回頭,卻發現她還站在原地。
唐北堯蹙了蹙眉。
“喬慕?”
“嗯?”喬慕這纔有了動靜,茫然地朝他看過來。
然後,所有人,就看到他們的唐少——
面色冷肅,脣角勾起一抹無可奈何,就這麼把彙報的保鏢晾在一邊,直接折返回去,拉起還暈暈乎乎的某人,牽着她的手緩步往前……
“繼續。”在經過保鏢的時候,他神色如常的開口。
保鏢應了聲是。
他看了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然後別開目光,磕磕巴巴地……從頭彙報!
他忘記他剛說到哪裡了?
不過,好像唐少也沒發現啊!
……
“唐少,喬小姐怎麼了?”保鏢跟了一段,彙報完畢,纔敢多問一句。
唐北堯橫了他一眼。
卻是難得地回答了這種問題:“暈船。”
…………
唐宅。
傭人準備了不少早餐,可喬慕卻什麼也吃不下。
她好像真的暈船了。
昨晚在甲板上坐了一夜,吹了整夜的海風,再加上喝了那堆亂七八糟的酒,她的腦袋又沉又疼……真的沒太多思考的能力。
女傭拿來了藥。
吃過藥以後,她便昏昏沉沉地想睡覺,撐着最後的體力爬上大牀,她便蜷縮進了被子裡……
她睡得並不安穩。
白天的陽光很強烈,不管窗簾拉得多嚴實,臥室中都有微弱的光線。而且她很少有這種晨昏顛倒的習慣,白天一個人睡覺……
人在潛意識裡,是有負罪感的。
她只能儘量把頭往被子裡埋。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把她蜷縮在中間的身體拎上去,也讓她的頭從被子裡鑽出來……喬慕蹙了蹙眉。
然後,她便感覺到身側的牀墊陷下,有人躺了上來。
熟悉又清冽的氣息。
他的長臂一撈,把她帶入懷中,讓她的頭枕着他的胳膊,身體都窩在他的束縛之中……他好像不是要睡,另一隻手還貼着她的後背,不輕不重地上下安撫。
就像他以前說過的……
帶她睡午覺那樣。
純帶。
喬慕動了動,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那種“白天一個人睡覺”的負罪感,或者孤獨感,在此時完全消失無蹤……她進入夢鄉……
…………
接下來的,就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
臉、脖子、肩膀、然後是……一路向下,卻又都是在她的腰際停住,修長的指節摩挲着她腰間的皮膚,他像是隱忍了許久,然後指尖重新向上……
一遍又一遍。
最後的那道防線,他始終沒進犯。
只是,他的力道越來越重,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似要驚醒了她……
“唔!”喬慕在夢中嘟囔一聲,手無意識地揮了揮,想要撥開他的手臂。
她的這點力氣,根本不值一提。
可那雙遊移不安分的手,卻是停住了……
喬慕感覺到他的手從衣服裡撤出,只是擁緊她,抱了抱,手掌一直規規矩矩地放好。然後,她聽到他低啞又溫柔的嗓音——
“對不起……”
“睡吧。”
“留着晚上再說……”
“……”
……
有蜻蜓點水般的淺吻,落在她的額際,然後他的聲音低下去,所有的知覺再度離她遠去,再度陷入深眠……
………
再醒來,已是黃昏。
喬慕是被餓醒的。
臥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唐北堯不知何時醒的,早已離開了。
手機被開了靜音,就塞在她的枕頭下。
她睡了一整天,手機電量只剩窄窄的一格,屏幕上亂七八糟的一堆短信,都是來自學校的社團。那是開學的時候,班長爲了讓她儘快熟悉同學,報的什麼社……
反正,唐北堯沒管過,她也沒怎麼去過。
短信的內容,似乎是要舉辦什麼活動。
喬慕沒放在心上。
揉着睡得亂糟糟的頭髮,她突然想起來,應該要給樑音打個電話。昨天的電話中斷了,之後,樑音沒打電話,也沒短信過來。
她撥了樑音的號碼。
電話很快通了,卻沒有人接,聽筒中只有沙啞斷續的彩鈴。
一分一秒……
喬慕的心不由揪緊。
樑音爲什麼不接電話?
她一個人留在濱城,出什麼事了?
“嘟——”
呼叫失敗。
喬慕捏緊了手機,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極點。她正想着用其他方式聯繫樑音,不管怎麼樣把人找回來再說,手機卻在此時響了。
竟是樑音打了回來。
“喂?”喬慕連忙按下了接聽鍵,“樑音,你怎麼不接電話?”
“小慕……”樑音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沙啞又睏倦,“我剛剛睡着了,沒有聽見。”
喬慕微微鬆了口氣。
“你什麼時候回A市?我有話跟你說!”
“一個小時以後的高鐵。”樑音的聲音依舊啞啞的,欲言又止地停了停,“喬叔叔的事情,你節哀……我也有事想跟你說。對了,我去警局申請的時候,他們說,喬叔叔的女兒已經領走了遺物,你去過濱城了?”
“昨天……我也在。”喬慕避重就輕,心裡莫名地,就覺得樑音的問題有些奇怪,但是具體也說不上來,只能如實回答,“不過我昨晚就走了。”
“那還好,濱城現在太嚴了,出去都困難。”樑音喃喃地開口,“剛剛查出來,警局旁邊的百貨公司大火,是有人蓄意縱火,而且又發生槍戰,這裡的人都在議論,出了什麼恐怖分子……”
一個和諧美好的旅遊城,就這樣變成人心惶惶的恐怖城。
兩人都有意避開喬正的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平靜恬淡,不過樑音那邊很快就精力不濟:“我要進站了,上火車去睡會兒。你明天來我家?”
“好。”
喬慕叮囑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樑音爲他們家奔波,她很感動,也很感恩。她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明天去告訴樑音:爸爸“犧牲”了,她會堅強的!
…………
樓下。
女傭已準備好了晚餐,卻只准備了一副碗筷。
“唐北堯呢?”喬慕搜尋了一圈,也沒看到他人,不由疑惑,“他不回來吃飯?”
“唐少下午就出去了,挺着急的……”女傭思索着,一邊端菜一邊回答,“不過他讓您晚上等他!您現在要找他嗎?”
“不……咳咳咳!”
熱湯喝到一半,喬慕猛地回憶起什麼,一通嗆咳……
夢中有人在她耳邊說——
‘留着晚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