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七以半開玩笑的方式開口。
但是越說到後面,她臉上的笑容,便越是維持不下去。到最後,她幾乎自己都不確定起來,懷疑又忐忑地補充:“……我真的看不見你?”
否則呢?
除了這個可能,還能怎麼解釋?
喬慕沉默。
車廂內的氣氛,也似乎在瞬間之內,變得凝重起來。
“喬慕?”白十七催促。
“可能不止我一個。”喬慕思忖了兩秒,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什……什麼意思?”
“你看不見的,不止我一個。”喬慕擡起頭,她的目光,直視着白十七,一字一句解釋,“之前翩翩裝死,推着她屍體出來的,一共是六個人。”
白十七的臉色,已徹底轉白。
“六……六個?”她磕磕巴巴地出聲,不敢置信地回憶,“可我明明記得……”她思考了一遍又一遍,終究是頹然地抓起了頭髮。
她的記憶裡,明確只有五個人。
“我想不起來有第六個人,你是不是把趙警官也算進去了?”良久,白十七才煩惱地擡起頭,“還是……難道我又出了什麼問題?”
她是怕了!
之前她被南溟“改造”,現在她好不容易纔找回自我。
“不是。”這回,喬慕的回答很快,阻止了白十七繼續胡思亂想,“我剛開始,以爲我自己出了幻覺。因爲另外的五個醫生,也不記得有那樣一個人存在。醫生們確定是五個人,顧斯庭沒留意,唐北堯說是六個……所以,我現在也無法確定,更無法解釋。”
頓了頓,喬慕繼續,“而且當時我一直站在那裡,我的那一個小時……過得很奇怪!我也不清楚,你爲什麼沒有看到我?”
她終於說完。
至於那消失的一個小時,成了無解的謎題。
“呃……”
白十七愕然。
她的嘴巴,呈驚訝地張開狀態,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幸好,沒發生什麼事。”喬慕捏了捏眉心,“我再想想,這件事情……比鬧鬼還奇怪……”
“……好。”
……
車內的氣氛沉默着,靜謐到接近詭異。
“咕嘟……”
這是前排司機咽口水的聲音。
從她們的交談開始起,原本健談的司機,便被震懾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
很快到達目的地。
第一醫院的病患原本就多,醫院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現在因爲城市消防水閥爆炸,被衝擊波及傷到的、不小心觸電的、被碎片砸傷的……各種各樣的傷者,都被送了過來。
原本就門庭若市的正門,此時顯得格外擁擠,喬慕只能讓司機在遠處停了車,然後和白十七步行過去。
她看到了唐北堯的車。
之前見到的時候,那輛車還是光潔嶄新,現在車身上還殘留着水漬,而且門上、玻璃上,也留下了清晰的劃痕……像是被衝擊出的碎片劃傷的。
“我的天……”白十七感嘆了一聲,“車都這樣了,顧斯庭的輕傷還能輕嗎?那傢伙剛纔打電話給我,不是打算說遺言的吧……趕緊走!”
這回,倒是白十七心急,輪到她在前面,一路疾步。
她們擠過醫院的正廳。
繞開處理患者的急診和門診,周圍的人瞬間就少了。白十七熟門熟路,徑直走向VIP區。她們等了電梯,按下VIP樓層,然後走到專用診室。
顧斯庭果然在。
“嘶……輕點!”他坐在一張椅子上,任由醫生包紮自己的手臂,看到她們過來,才立馬停止了齜牙咧嘴的表情,“你們來了啊?”
“恩。”喬慕點頭,下意識地往前,看了一眼。
的確算輕傷。
顧斯庭的身上沒什麼傷痕,也沒什麼血跡,唯有他的那條胳膊,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隔着雪白的繃帶,有些地方,還隱隱可見鮮血滲出。
“傷得重嗎?”她看不出來,只能詢問。
“還好,被玻璃片扎到的,太快了來不及躲。”顧斯庭笑了笑,表現得挺樂觀,“幸好沒劃斷血管,只要幾天不碰水,也就沒事了。”
喬慕這才放心。
然後,她再周圍環視了一圈,疑惑地詢問:“唐北堯呢?”
“他去找你了啊!”顧斯庭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地回答,“兩部電梯呢,你們可別是錯過了?我看他在這裡等得好好的,剛纔卻突然說要下去找你……真是巧!等等,我打電話給他。”
醫生正好包紮完了傷口。
顧斯庭一邊說着話,便一邊去掏自己的手機。
但他還沒來得及按下撥出鍵——
“來了?”喬慕只覺得肩膀上一重,接着熟悉的嗓音,便從身後響起。
是唐北堯。
竟如此的無聲無息,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你怎麼知道她們到樓上了?還真是料事如神。”顧斯庭唸叨着,也沒有多想,順勢便收了手機。而他的身邊,醫生一邊整理着醫療物品,一邊還在叮囑——
“顧先生,傷口隔天必須來換藥,這幾天一定別碰水,胳膊也別太用力,有什麼事情可以叫別人幫忙……”
顧斯庭擺擺手,沒有往下聽。
“這點小傷算什麼?我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他滿不在乎地說完,然後又擡眼看了看唐北堯,示意醫生,“你給他看看吧?有個大鐵塊飛過來的時候,他替我擋了一下,應該傷得更嚴重。”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唐北堯。
“你也受了傷?”喬慕訝然,她顧不上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快速地轉身過去,“傷在哪裡?給我看看!”
一邊的醫生也面色鄭重,聞言立馬拆了一副新的無菌手套,準備處理傷勢。
“沒有。”面對衆人的殷勤,唐北堯的回答,只有冷清又平靜的兩個字。
然後,他擡眼看向診室內的人,快速安排:“白十七,你送顧斯庭回去。”
“是!”到底曾是唐北堯的下屬,白十七幾乎是反射性地應聲,動作和語氣都很習慣。
“你……”
喬慕本想說什麼,卻被唐北堯打斷——
“我們先回家。”他扶着她的肩膀,溫柔又強硬的姿態,將她往外帶。到了外面,他才問她,“你有話要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