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很安靜。
素色的窗簾隨風微蕩，空氣中只剩鹽水規律的“嘀嗒”聲。唐北堯躺在房間正中的病牀上，呼吸低淺，似已睡得很熟。
喬慕過去把東西放下，突然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他睡着了呢……
少了凌厲和冷暗，睡着的他鋒芒盡斂。他的薄脣緊抿，臉色不再蒼白，只是眉心微蹙，眉宇間有着明顯的疲憊……
再讓他睡五分鐘吧！喬慕在心裡想。
看到他的一隻手還攤放在被面上，喬慕輕手輕腳地過去，想要幫他掖好被子。她碰上他的指，白皙修長、指節微涼……
她想把他的手送入被子，可沒想到下一瞬，原本靜止不動的五指倏地一抓，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拉——
“啊！”喬慕驚呼，被拽了個措手不及。
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栽去……
撲在了他的牀上！
最後的本能，是用手撐住了牀墊。但這樣的動作，除了避免壓到他的傷口外，根本毫無益處，比如根本沒法避免目光相接、呼吸相繞……
“唐北堯。”他怎麼醒了？
“嗯？”唐北堯懶懶地應她，嗓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喑啞，多了幾分性感、誘惑。與此同時，他那本來抓着她手指的掌，轉而變成她的整隻手都包裹進去，然後輕輕地揉……
他的霸道、強勢，也隨着這些動作而漸漸甦醒。
“你考慮好了？”他開口問她，聲音很低，溫熱的氣息，點點都是曖昧。好像她只要點頭說好，他隨時都想付諸實踐……
喬慕的心跳漏了一拍：“沒有。”
“那你想選哪一天？我都可以。”唐北堯卻恍若沒聽到她的話，依舊自顧自地說完。
喬慕就這麼一字一句地聽着，只覺得整個人都僵在那裡——讓她挑哪一天？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挑日子，而且還讓她挑！
就好像在讓死刑犯挑行刑日期……直接忽略了死刑犯也不想死啊！
“顧斯庭他們都在外面等你，還有好像是你的手下，有事要和你彙報。”喬慕沒法回答他，只能盡力躲閃，想要站直身體，卻又被他拉住。
“哪天？”他追問，態度強硬了幾分。
喬慕簡直要被他嚇到腿軟。
“我……”磕磕巴巴了好一陣，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逃了今天上午的課，晚上還要去學校自習……”能用的理由，她都儘量用上。
她害怕他這樣。
唐北堯始終沒有放手，他看着她，目光專注而深邃。
良久——
他失笑。
“今晚……”他放緩了語速，微微一頓，然後動了動還疼着的肩膀，吸了口涼氣，“……我本來就動不了你。”
說完，他鬆手，喬慕立馬退了出去。
只是對上他帶笑的目光……
他一定是故意的！
“叩叩叩！”
病房的門適時傳來兩聲敲響，顧斯庭貼着門扉，捏着嗓子在外面喊話：“唐少，我是XXX，有事要彙報！”名字麼，自然說的是別人。
唐北堯眉頭一皺。
喬慕神色一窘：“很多人在外面等你。”剛剛她就說了。
她停了一下，然後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飯盒，“這個也是顧斯庭讓我給你的，你記得吃。那你們聊，我先出去了……我去學校。”
不待唐北堯有所迴應，她便垂着頭跑了出去……
＊＊＊＊＊＊
唐北堯在牀上坐了會兒，淺淡一笑，才示意其他人進來。
畢竟是高手集結，才花了幾個小時，調查工作便已經收尾。海洋館的“清理”工作已經完成，現場的殘餘物品，以及擊落的直升機，都做了分析——
“直升機裡有爆炸殘留物，是原石粉末，成分和四年前的一樣。從現場殘留看，那夥人是在劈玉找東西，看來東西的確藏在了玉里，只是當年的人都死了，誰也不知道是哪塊玉，所以派了僱傭兵來A市找。”
“從直升機的殘殼裡恢復了飛行地圖，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很靠近東南亞勢力……”
“……”
……
各類的分析數據，唐北堯一樣一樣地聽，只是目光越發冷暗。
他的對手，呼之欲出。
而很巧的是，這回那塊玉，正好在他手裡，他這次強佔了先機。
“咳不會就是我上次幫你撈上來的……”顧斯庭歪了下腦袋，突然想起來這回事。
唐北堯點點頭，並不避諱：“是那塊。”微微一頓，冷然下令，“準備開玉吧。”
現場是有知道當年原委的，聽到唐北堯的命令，訝然地低呼了一聲，脫口而出：“那既然如此，是不是要把喬正叫來？”
唐北堯的目光一冷：“不行。”
他絕對不會放過喬正。
“那喬正的女兒……”
“更不行！”這回手下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更嚴厲地打斷，他的眸光掃過在場的衆人，一片森冷，“和她沒關係！永遠不準把她牽扯進來！”
也許是語氣太過冷戾，在場的衆人，竟半天沒敢說話……
＊＊＊＊＊＊
A大。
這種感覺對喬慕來說很是新奇——白天的時候，她還被僱傭軍用槍指着腦袋，驚心動魄地玩命；晚上，她卻在這安逸的校園裡，複習抄着筆記，過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說出去，肯定沒人信。
研一的課程並不輕鬆，直到晚上九點，喬慕才勉強把課程補上。
很晚，該回去了。
保鏢沒把車開進來，喬慕下了自習課，走着跟他們去提車，在路過學校那個人工湖的時候，她的腳步不由停下——
大晚上，這裡更沒什麼人了，整個湖區，就依稀亮着幾盞路燈，照得湖面有些寂寥，而且連個天鵝的影子也看不見。
喬慕靜靜地看着，不由想起那一天，被唐北堯扔進去的東西……
應該，還在湖底的吧？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就算拿到手了，憑她的力量，又能查到什麼？在引來一個冒牌者嗎？經歷了今天的事，她突然就冷靜下來。
一意孤行並沒有意義。
“想要？”身後卻正好傳來淺淡的聲音，由遠及近，腳步在她身側停住，“那就學會游泳自己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