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詫異轉頭——
唐北堯就站在她的身側。
那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已被換下，他穿着一套灰色的常服，休閒的款式。這裡光線昏暗，他的大半張臉都隱匿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只是在那昏黃的燈影下，他整個人越發顯得清雋、疏淡……
“你出院了？”喬慕震然，臉上滿滿的都是驚訝，“這麼快？”這樣不要緊麼？她以爲至少要在醫院觀察一天。
“嗯。”沒有多餘的解釋，唐北堯只低應了一個字，聲音聽起來，似有些悶。
喬慕一愣。
她突然察覺到，唐北堯似乎正在不高興。
不高興什麼？
她不知道。
受到他低氣壓的影響，喬慕也不由斂神，沒敢盯着他打探，只是說話轉爲小心翼翼，抿了抿下脣纔出聲：“怎麼了嗎？”
此話一出，周圍陰鬱的氣息卻更濃了幾分。
喬慕下意識地垂眸。
她也不知道這算直覺還是錯覺：她竟覺得唐北堯此時的情緒，是針對她的！可是她什麼都沒做，而他也剛過來的……
“我……”
“我來接你。”喬慕剛想出聲，便被唐北堯打斷，他的語氣低涼冷清，又有種無可奈何的失望，“沒想到你在這裡。”他白和她談了。
喬慕張了張嘴，好像突然明白了他不高興的原因：他以爲她又是執拗地想來撈東西的！只要她試圖追查，他就會不爽。
但這次真不是的！
她只是路過這裡，停下多看了一眼。
喬慕很想告訴他：他在醫院病牀上說的話，她真的聽進去了！她已經冷靜下來，不會再做衝動又無效的事情了……
可如果直接這麼說，他也未必會信吧？
“走吧。”事實上，唐北堯也沒給她解釋的時間，甚至根本不期望從她那裡得到什麼解釋。他兀自停頓了數秒，便向路口轉身，“該回家了。”
“……好。”喬慕應了，擡腳靜靜地在後面跟，走了一段路後，有些不甘心地開口，“我不是想揹着你撈東西！”
“知道了。”唐北堯點頭，語調幾乎沒有波動。
喬慕鬱悶——
果然，他一點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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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北堯的情緒始終控制得很好。
從學校一路回唐宅，他不動聲色，隻字不提。關於她站在湖邊的想法，他沒多問，更沒追究，儼然沒有過這個插曲。
只是——
他依舊不爽。
她能感覺得到。
不過，她束手無策……
“唐少！喬小姐！”
剛進家門，女傭便迎上來，恭敬地接包掛衣服。對於唐北堯受傷住院這件事，她應對得鎮定自若：“我給你們準備了宵夜，人蔘烏雞湯，對唐少的傷口也好。”
“好啊！”喬慕眼睛一亮，自習上到這麼晚，她還真是餓了。她條件反射地往前跟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回頭等他，聲音多了幾分忐忑，“喝嗎？”
唐北堯抿了抿脣。
她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卻讓他的目光柔下來，終於還是擡腳跟了上去：“嗯，去吧。”
………
餐廳。
偌大的餐廳裡燈火通明，素色的桌子，閃亮的頂燈，投射着柔白的光線。平時看習慣的地方，此刻看起來，莫名地就多了幾絲溫馨。
宵夜的擺放很簡單，就兩個不大不小的湯盅，一模一樣，分隔在鄰近的兩個位置。她一個，唐北堯一個。女傭端上了東西，便回廚房整理別的。
“唐少，喬小姐，慢用！我就在裡面，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叫我！”
餐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喝湯的過程，很安靜。
喬慕的肚子是餓着的，所以揭開了湯盅，便悶頭狠吃，雖說算不上是狼吞虎嚥，但也絕對是十二分的專注。她撕完了一條烏雞腿才擡頭，卻發現唐北堯正在看她……
驚得她連忙放下筷子：“怎麼了嗎？”
唐北堯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喝湯。
喬慕這才反省到了兩人吃相的差距：他那邊幾乎還是完整的一盅，剛開始吃的樣子；而她這邊雞肉都撈光了，只剩下了濃香的湯底……
她也得吃慢點了。
於是，喬慕也改用了勺子，跟着他的節奏，小聲地一點點喝湯，避免讓自己的吃相再影響到他。可儘管她已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喝第三口的時候——
“味道怎麼樣？”唐北堯突然詢問。
“挺好的。”喬慕立馬停止了往嘴裡送的動作，喃喃地回他，但下一秒，手腕卻不由一緊。唐北堯突然抓住她，微微一用力，便扣着她的手腕，連帶着她手裡的湯勺一併拉了過去。
然後，他低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喬慕愣住。
她的手、她的勺子、她的湯……
而且偏偏……他無比理所當然！
“你的有點淡。”喬慕還沒從失神中走出來，唐北堯便神色自若地丟出評價，他微皺了皺眉，擡手示意女傭過來。
喬慕還是蒙的。她的目光在兩人的碗中游移，一臉茫然地脫口而出：“你的……不淡嗎？”雖然說是淡了點，但兩份的口味，應該是一樣的啊！
女傭沒有特別囑咐過，而且女傭連他們會怎麼坐位子都不知道，完全就是隨機。
“唐少！”女傭已快步過來，站在了兩人身側。
“以後給她準備正常口味。”唐北堯瞥了她一眼交代，“不用跟我一樣。”
跟他一樣？
喬慕恍惚了一下，繼而猛地反應過來——他有傷在身，所以女傭準備的本來就少放了鹽，本來就是淡的，而她不用吃那麼清淡……
她不用遷就他分毫。
所以他才特意這麼交代……
“好的，唐少！”女傭爽快答應。
喬慕的心中有些赧然，雙頰也隱隱發燙，但是有女傭在場，她也不好說什麼。爲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習慣性地抿脣，心不在焉地把空勺子放在嘴裡咬了咬……
然後——
“轟！”
她只覺得大腦轟然炸開，滾燙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糟了！
他剛用過的勺子，他剛喝過的湯……
而且關鍵是，他還看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