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趟北上到底沒有成行,就在出發的前一日花芷收到了祖父的來信。
陰山關是邊關重地,要往外送信不容易,花家後來雖也混開了,要送封信出來並不難,花屹正卻也一直守着規矩,並不曾破例。
而如今,花芷收到了信。
顧晏惜解釋道:“花老大人是通過吳永往京城送摺子的人順道送來的,沒有走七宿司的渠道,便是被人知道了也沒人能說什麼。”
太坦然了反倒讓人無話可說,花芷明白祖父的用意,懸着心拆了信,於她來說一切反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信封很厚,分開疊着兩封信,花芷辯着字跡認出來,一封是祖父的,一封是父親的。
信中語氣都很平常,花芷看完卻皺了眉。
“如何?”
“祖父和父親讓我不要北上,外祖父給祖父去了信,他們知道如今我爲皇上所用,祖父讓我拿北上的這段時間在家好好歇着。”
顧晏惜心頭一鬆,他也不想阿芷前去,以她現在的身體長途奔襲一趟得吃大虧,可他知道勸不住,只能儘可能周全的做足準備,雖不知花屹正爲何會突然來這麼一封信,他仍舊心生感激,不枉阿芷這般護着他們。
“老大人怕你的身體吃不消。”
花芷摸着冰涼的指尖,身體在變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事實。
她從不曾想過要死而後已,爲保全花家搭上自己的命是對花家男人最大的諷刺,所以她儘可能的保養身體,一年時間裡有半年在吃藥膳,湯湯水水的就沒斷過,芍藥不許她乾的事她半點不沾,哪怕不喜打拳,在芍藥要她延長打拳的時間後她也做到了。
她想健健康康,爲自己好,也爲大家好。
北上也並非是逞能,她想知道如今花家在陰山關的情況,沒有比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更讓她安心,她也想把自己送到祖父面前給他們看一看,讓他們知道家裡都好,她只要出現在那裡,就比任何言語來得有力。
而如今祖父不許她前去。
將信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花芷沒有瞧出不對勁來,但她總覺得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我得去一趟。”
花芷擡頭看向明顯心情很好的晏惜,是了,這人其實也是不想她跑這一趟的。
顧晏惜照舊把她的手捂在掌心用自己的體溫來烘熱,“既已向皇上請示,我便不能出爾反爾。”
“抱歉……”花芷很是愧疚,要不是因爲她,晏惜也不用大冬天的出這趟遠門。
“和我說什麼抱歉,陰山關是什麼情況我是得去看上一看才能心中有數,而且還有些事情要和吳永商議。”顧晏惜笑容微涼,“滿朝文武都在盯着第七部,大概無人記得朝麗族這個威脅了。”
花芷沉默下來,第七部是她提出來的,明明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這麼長時間過去卻仍止步不前,對朝中那些人來說大概利國利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只要一想到那些人裡有些人也曾參加過花家的清談會,也曾爲着自己的堅持寸步不讓花芷就說不出的難受。
官場太改變人,不知還有幾人記得自己最初的志向。
“什麼時候走?”
“行程不變,你把要帶去的東西給我。”
花芷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包裹,“把信帶過去就行了,這裡邊我還放了些銀票和金條,對了,我也得寫上一封,你稍等。”
屋裡沒留人侍候,花芷鋪好紙用鎮紙鎮着,往硯臺裡倒了點水,另一雙手比她更快的拿起了墨條輕輕研磨起來。
花芷想到什麼突的笑眯了眼,“這算不算是另類的紅袖添香?”
顧晏惜眉眼輕掀,“我倒願意做阿芷的美人,只不知阿芷嫌不嫌棄美人不夠美?”
“在我眼中晏惜美得很。”花芷眨眨眼,自覺說出了十分心意,在他人眼中晏惜面容可怖,可在她看來卻陽剛十足,恰恰好,她很能欣賞這種美感。
顧晏惜眼裡笑意更濃,擡手將她掉下來的髮絲撥到耳後,手指沿着臉頰下滑,繾綣情意濃烈得能將人淹沒。
花芷笑出兩個淺淺酒窩,偏頭蹭了蹭他手指,拾筆蘸墨往他眉心一點,“蓋章了,我的。”
“好,你的。”顧晏惜也不動,一臉縱容的任她施爲。
一點眉心痣,倒是讓男人越加顯得冷冽了,花芷自私的想,挺好的,這樣就更加沒女人看得上了,於是更加無理的要求,“不許洗掉。”
“好。”
花芷這才滿意了,低頭重新蘸了墨寫信。
次日一早顧晏惜來道別,花芷將昨兒晚上準備的乾糧給他,“我心裡總有點不安心,你去了看看祖父是不是瞞着我什麼事。”
“吳永的摺子我看了,沒什麼事,不要多想。”
“沒有最好。”花芷擡頭看他眉心那一點還在便笑,“真沒洗啊。”
“不洗。”非但沒有洗,他還用硃砂調了墨重新點了下,這樣就能保持得久一些。
左右瞧了瞧,侍候的人都出去了,花芷輕咳一聲,“低頭。”
顧晏惜只以爲她要看額頭那黑點,真就聽話的低下頭顱,毫不在意把自己的弱點交到對方手裡,不料突然額頭一熱,軟軟的觸感……
他猛的擡起頭來,花芷狡黠的笑着,臉雖然紅着卻一點不影響她得逞的得意,能讓晏惜吃驚的事可不多。
顧晏惜看着她的嘴脣強忍着沒有親回去,啞聲道:“我真要半個月不洗臉了。”
“不許洗。”
“恩,不洗。”
真不想走了,顧晏惜嘆了口氣,道:“如今朝中那些人多少都知曉第七部和你有關,我不在這段時間儘量少出門,如果要出門把汪容帶上,外邊我做了安排,你不用給任何人面子,不想理的直接不理會便是,沒人能拿你怎麼着。”
“好。”
“有事不要硬撐,陳情在京中,什麼事都可找他。”
“好。”
“若是皇上對你施壓,你別和他頂撞,等我回來。”
“好。”
不論說什麼花芷都是乖乖應着,那乖巧的樣子讓顧晏惜到底是沒忍住在走時親了她額頭,花芷摸着額頭想,這種禮尚往來她真是喜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