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珹單手將帕子浸溼,輕輕地拭去少女臉上的五顏六色。
見她原本精緻的眉眼,仍舊詭異的高高上挑。
他深潭般幽深的眼睛,順着力的方向尋到了她頭頂的髮髻。
原是她將髮髻高高束起,緊緊箍住頭皮,進而扯住了麪皮,又用後腦的頭髮遮住髮髻,這纔有了猙獰的五官。
想到方纔昏死過去的談瓊樓,他脣角微勾。
塗橘:“……”
糟糕……
忘記卸妝了!
以爲他在笑話她的醜相,塗橘不禁吞了吞口水,渾身緊繃。
是她太醜,嚇着人了?
小眼神再次飛快地偷瞄過去,撞到他那寒潭般的冷眸,不待看清又利落收回。
她還尋思着用自己嬌養好的容顏,給他留下個嶄新的好印象,這回她這張鬼臉怕是真的印象深刻,入木三分了吧?
也不知,她還有彌補的機會嗎?
塗橘微微莞爾,儘量笑的柔順,露出姣好的一面。
嵇珹青蔥般的指尖,仔細解着她的髮髻。
由於,髮帶系的過分緊,還打的死結,只能用利刃割開。
嵇珹的左手在握起剪刀的那一刻,動作微微彆扭,不似左撇子的那種靈敏。
青絲落下,宛若黑瀑。
卸去層層的束縛,塗橘總算恢復了原本嬌軟模樣。
她趁機望着小和尚那張格外俊俏的容顏,又多看了好幾眼。
可真是賞心悅目,秀色可餐!
忽然,注意到了他那動作不大靈敏的左手,還有他一直藏在袖管裡的右手……
嵇家覺得他八字不吉,且膽足剛狠,一直將他寄養在涌泉寺,後面幾乎就不怎麼管了。
是以,他若是受傷,定然沒人照顧。
也不知是房秦氏,還是談氏的人,對他動的手?
總歸,盼着他死的人確實不少。
“右臂還好嗎?給我看看……”
“已經不疼了。”嵇珹微微搖頭,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眸底卻透着溫柔。
傷口血腥猙獰,會嚇到小橘子的,今夜她已經受驚夠多了。
塗橘站在他眼皮子底下,披頭散髮的盯着他,小眉頭越擰越緊。
寒風透過窗縫,將她的墨髮捲起,在風中肆意飄揚。
頗有女鬼夜行的氣勢。
嵇珹英眉微挑,斂衽坐下,將右臂置於矮案之上。
哪怕還有兩日就要大婚了,可在婚前仍有男女大防。
不過,這可是小橘子自己送上門來的,就算事後發現他的秘密,也晚了……
塗橘從耳房的雕花櫃子裡,找到半瓶金創藥。
幸虧房清妍裝模作樣的將東西都給備齊了,而後來搬回去時那些婢子只認金玉錦帛,對藥類沒有什麼研究,不然她就是連這瓶金創藥也都留不下了。
嵇珹右臂上的傷,一直沒有處理,血跡乾涸,將衣服與皮肉都緊緊地粘結在一起。
塗橘在炭爐上燒了一盆開水,將剪刀煮得滾燙,又將他的衣服一塊一塊剪開。
哪怕她足夠小心翼翼,可每扯下一塊衣料,那傷口又會不斷地涌出鮮血。
“疼嗎?”塗橘心驚肉跳的問道。
“疼……”嵇珹本來到嘴巴邊上的那句不疼,不知爲何嚥了下去。
“我再輕點,輕一點點哦!”塗橘顫着小手,小心翼翼的給他擦拭着。
終於,露出他右臂那道深可見骨的砍傷來。
這得多疼啊!?
身上的疼且不說,關鍵是八成要留疤了,這一身羊脂玉般的無暇美肌,真心可惜了……
嵇珹嚐到了被小橘子心疼的滋味,又不動聲色的露出身上其餘傷處。
這些日子他遭到了數次刺殺,幸好自己雖是俗家弟子,但也是同武僧一起習武,功法過硬。
塗橘不知小和尚的隱晦心思,只以爲他不懂世俗規矩,還特意幫他仔仔細細地都上了一遍藥。
他身上最嚴重的就是右臂深可見骨的刀傷,其次是後背與雙腿,其餘地方也有不少淺痕,但是相比這兩處見血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她頓了頓,擰眉道“這右臂的傷很是麻煩,若是不加緊醫治,以後怕是都無法提筆了!”
“這些傷橘兒看着醫治吧!”嵇珹一默,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這首雙手還不能廢掉,他要用雙手擁着小橘子,爲她遮風擋雨。
“這麼相信橘兒,連個大夫都不去尋?”塗橘給嵇珹上完藥,才發現他一直盯着她瞧,不由得羞紅了小臉。
按理說,小和尚也不知她學的中醫藥專業,可卻這般信任自己……
難不成,他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覺得如她這般的稀世小美人,就該蘭心蕙質,纔不辜負老天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