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何斐所賜,沒出半個時辰,山上的衆人看她和七皇子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了起來,有人看着葉明苑削窄的肩和被腰帶束緊的纖腰竟琢磨出了些別的意味來。
李玖恰是其中之一。
因着正式開學前兩人就已經打過交道,李玖自覺和葉明苑已經是熟人,說話時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拐彎抹角。將葉明苑身旁的人擠走,他大刺刺地直接坐在了葉明苑身邊:“葉兄。”
葉明苑掀起眼皮,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李兄。”
看到她這般頹唐的樣子,李玖也不驚訝,笑嘻嘻安慰道:“學業枯燥,他們不過尋個話題解悶罷了,葉兄不必往心裡去。”
要是讓你成爲這場粉色流言中被壓的那個,你還能這般笑出聲?葉明苑心中呵呵半晌,口中卻自然地應了下來。
李玖眼睛一亮,頭一歪湊得更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道:“那個……葉兄,世子所說的是真的?”說着,他兩手握拳並在一處,大拇指卻比劃着一齊動了動。
葉明苑比了比兩人的身材差距,目光逡巡一圈又沒發現什麼可以打人的工具,只能將心中蒸騰的怒火生生壓了下去。
“他胡說八道,你摻和什麼?”
李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再糾纏於這個問題,“葉兄,你的臉怎麼有點紅?”
葉明苑斜着眼瞪了他一下,憋火憋得她肝疼,臉能不紅嗎!李玖卻會錯了意,聯想到方纔問的問題,他神色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我知道了,葉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頓了頓,他信誓旦旦保證道:“若是我說出去了,就讓書院的學子們都和我打上一架比上一比!”
聽到這沒什麼誠意的保證,葉明苑只覺得感肝火燒得更旺。李玖卻好似極爲滿意自己的保證,摸着下巴點了點頭,起身就走。
葉明苑很想伸出爾康手將他攔上一攔,卻在感受到四下傳來的那若有若無的探視後作罷。她幾乎可以確認,要是她真的攔人了,不出半個時辰七皇子、葉明苑和李玖三人糾纏不清的粉色流言就會傳入學堂每一個人的耳中。
畢竟,之前的事情已經讓她認識到了,這幫學子們的節操都立在懸崖邊上,只有上限而沒下限,岌岌可危的很!
好在沒人想到她是女兒身。葉明苑抹了把臉,姑且安慰了自己。
然而,流言不是你想管,想管就能管。
葉明苑本以爲自己和李玖並未說什麼話,舉止間也沒出現不妥之處,不會有第二則流言傳出來。誰知她不過去喝個水,就聽到不遠處兩個人的低聲議論。
“嘿,你聽說了嗎?講書和那李玖也有些糾纏不清。”
另一人顯然極爲震驚,口中的水嗆到了喉嚨,難受地咳了咳這才問道:“講書不是七皇子的人嗎?”
前一個說話的人見狀給他撫了撫背,面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剛纔有人親眼看到的,李玖和講書說了會兒話,她就無精打采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葉明苑將口中的水嚥下去,清了清喉嚨,提高了音量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有人循聲望過來,就瞧見兩個男子摟抱在一起,其中一個的手放在另一個的背上,被摟的那個眉梢眼角都是紅的,眼睛更是好像被水洗了一樣。之前葉明苑和七皇子沒有什麼親近的舉動衆人都能腦補那麼多,此刻見到兩人這般登時燃燒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
聽到衆人的議論,給人順氣的男人立刻如抓到燙手山芋般鬆開了手。被摟的那個更是開口解釋,然和他們看葉明苑一樣,此刻別人看他們也只覺得是欲蓋彌彰。
即便解釋了半晌,說到口乾舌燥,圍觀的人也是口中嗯嗯應下來,眼神中卻仍是含着“我都懂”的打趣意味。
眼見兩人都快急哭了,葉明苑纔再度清了清嗓子:“剛纔確是蘇兄喝水嗆到,劉兄爲他撫背,是我看劉兄的手勁大了,這纔出聲的。”
當事人的話沒幾個人相信,別人的話大家卻都相信。聽了葉明苑的話,圍觀的人立刻變了態度,之前的探究打量立刻被收了起來,又是一副同窗友愛的場景。
葉明苑的目的自是不僅僅如此,手負在身後,她有意敲打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諸君萬不能再如此輕易相信片面之詞了。”
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再聽了葉明苑的話,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面皮厚的人淡然應下,面皮薄的人面上已經有些發紅,在葉明苑身後喧囂了一早上的流言成功被止住。她心情頗好,不由哼起了輕快的調子。
夜間的一場大雨消去的暑熱隨着日頭的升起再度迴歸。
踩着田間的溼泥,葉明苑放下手中的鐮刀,吹了吹手心裡被磨出的燎泡。熱汗從頭頂滾落,瞬間沒入土裡。微微扯了扯後背上早已汗溼的衣服,她擡起袖子擦了擦汗溼的額頭,只覺得眼前有些發暈。
眼前的麥稈由一根變成兩根,葉明苑晃了晃頭,卻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中隱隱聽到了驚呼聲,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牀上,額頭和脖頸間的黏膩感已經消失不見,顯然有人爲她擦洗過了。葉明苑心中一緊,掀開被子發現身上穿的仍是之前的一套衣服這才安下心來。
屋中燃着香,甚是清淡。葉明苑覺得腦中的眩暈都好上了許多,推開被子就想下牀,卻因爲起得急了再度晃了晃。
七皇子擡腳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步子加快了幾分,手臂一伸原本要跌下牀的人就被他提着衣領揪了起來。
“躺好。”
嗖嗖冒冷氣的兩個字令葉明苑抖了抖,乖巧無比地重新躺回去,她擡頭望着七皇子揹着光的臉,眨了眨眼睛:“我是怎麼了?”
七皇子挪開目光沒再看她,將空了的茶杯續滿,他這才道:“中暑。”
“哦。”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葉明苑總覺得七皇子在生氣。雖然他平日裡也話少,卻也沒到這般惜字如金的地步。胡思亂想了一通,她腦中又有幾分昏沉了起來。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她委婉地下逐客令:“殿……瑾珩,我沒事了,你要是有別的事就先去忙吧。”
生生被七皇子的目光嚇得改了口,葉明苑將自己往被子裡又縮了縮。好不容易將話說完,她就察覺到七皇子的臉色更冷了兩分。被子掩映下的手掐了掐掌心,她大着膽子問道:“怎、怎麼了?”
茶盞和案几相撞發出的清脆聲音令葉明苑抖了抖,頭皮發麻間,她看到七皇子開口:“這是我的寢房。”
轟!
猶如火山噴發一樣,葉明苑只覺得自己從頭髮絲到腳尖都開始燒了起來。昏昏沉沉間被忽略的東西也清晰了起來,空氣中和被子上並不熟悉的味道由鼻尖躥入腦中,好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獸將她撞得心慌意亂。
動作迅速地踢上鞋子,葉明苑顧不得整理身上睡得皺皺巴巴的衣袍,結結巴巴地躬身告退:“謝、謝殿下的照顧,明苑不勝感激,便不多叨擾了。”
說罷,她趁着七皇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扶着還有些眩暈的額頭就衝了出去。
吱呀。
聽到開門聲音,寢院四下房門大開的房間中都探出一個腦袋來,見到葉明苑衣衫不整臉色緋紅的樣子又立刻將頭縮了回去。葉明苑心中亂糟糟的,自然沒注意到。從身上摸出鑰匙打開寢房的門,她衝到牀邊用被子將整個人都蒙了起來。
太、太丟人了。
頭腦昏沉腦子也不靈光,七皇子自然不會做出搜身翻寢房鑰匙的無禮舉動,自己卻將他的房間錯認成自己的。腦袋在牀上撞了撞,葉明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問題:
她方纔睡了七皇子的牀?
轟。
腦中的火燒得更旺了些,直將葉明苑僅存的一點理智都燃成了灰燼。臉上一陣燙過一陣,她不得不將被子掀出一條縫隙來透氣。
雖然七皇子性子冷淡了些也惡劣了些,但放在現代社會來看也是一個妥妥的禁慾系男神。兩輩子和人連小手都沒拉過一次,一上來就是睡了男神的牀,葉明苑頗有幾分心慌意亂。
猶如一隻受了驚的烏龜,葉明苑趴在被子中呆了近一個時辰,這才慢騰騰地活動了下被壓麻的手腳,緩緩伸出了頭來。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寢院裡早已經因她和七皇子而炸開了鍋。好不容易被遏制住的桃紅色流言如同長了腿一樣,在蟬鳴中跑向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