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狗急撞牆
諾爾默及時趕到,輕鬆地幫老管家解除威脅,隨後身影一晃,閃到了普利坦德前頭,緊接着就是得理不饒人的做派,衝着安東諾夫一劍又一劍,如同水銀瀉地般的連綿攻勢逼得他連連怒吼,腳下卻是不斷後退。
短短半分鐘前,安東諾夫還在咒罵對手不要臉,光靠偷襲而不敢正面迎敵,現在和少年當面相抗,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厲害,人家不是不敢,而是覺得沒必要,到了需要正面交鋒的時候,人家照樣將他殺的汗流浹背,狼狽萬分。
十多招過後,安東諾夫已被諾爾默逼退到窗戶跟前,左臂的盾牌早已碎裂的不成樣子,頭盔也在閃避少年攻勢的時候被連帶砍下,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只能說明四級巔峰的戰兵完全不是少年的對手!
安東諾夫喘着粗氣,舉起略微麻痹的左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和血跡,握刀的右手不住顫抖,充滿脫力的疲憊感,那是高強度撞擊導致的後果。
諾爾默的連綿攻勢下來,不但砍碎了他護身的騎士盾,還刺破了安東諾夫護身的鬥氣,給他粗壯的身軀添上七八道傷痕。每道劍痕傷口雖然不深卻足夠長,沒少讓城衛軍流血,稱得上懸殊的對抗結果讓安東諾夫明白,少年的真實實力哪裡是什麼四級或四級巔峰,少說也在五級以上!
錯的離譜的情報,讓習慣了單純依靠修爲等級和人數分析敵情,判斷敵人總體戰力,從而決定己方戰法的城衛軍今夜吃夠了苦頭,安東諾夫現在雙臂無力,雙腳發軟,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沒機會活着走出這所房子的大門了。
就在安東諾夫滿是絕望、準備豁出命去也要在少年身上劃道傷口之際,諾爾默收回了長劍,向後緩步退到普利坦德斜前方,擺出了防守的架勢。
安東諾夫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淒厲的慘叫和瘋狂的嘶吼從一旁的屋子裡接連傳了出來,隨後一道踉蹌的身影從房門顯現,正是剛剛趕進去支援韋德的那名城衛軍,此刻他的一條胳膊已經不翼而飛,鮮血從齊臂而斷的傷口四濺滴落,看上去觸目驚心,臉上全是破敗的神色與惶恐的表情,只能咬緊牙關勉強挨着門框站立,隨時就可能倒下。
安東諾夫連忙搶上兩步,攙了自傢伙伴一把,緊接着韋德厲聲怒罵着,不住倒退回到走廊裡頭,和安東諾夫一樣頭髮散亂形象悽慘,邊退高大的身軀邊滲出血跡,滴在地上形成一條清晰的血路,原本遮護身前的外放鬥氣已經蕩然無存,胸前的戰甲也是四分五裂。安東諾夫一看幾乎驚呆了,眼前的一幕證明,歷來以力道雄渾著稱的大個子韋德,在與貌似嬌小柔弱的少女正面決鬥中,竟被硬碰硬的徹底擊垮了!
正準備接應一下敗退的大個子,卻見韋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屋內,顫巍巍地舉起一隻手,指向前頭,喉頭呵呵連聲,偏偏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隨着他又後退了兩步,貼着走廊牆壁靠住。
藉着慘淡朦朧的月光,安東諾夫這才隱約看見,一條細細的血痕從大個子同伴的喉嚨正中間,向着兩邊蔓延開來,暗紅色的鮮血漸漸從這道血痕中滲將出來。
可憐,韋德竟被少女一劍割開了喉嚨!
“噗通”一聲,倒退回來的高大城衛軍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又粗又長的大棒隨手丟在一邊,向來高昂的頭顱也無奈地低垂了下來。
鮮血順着韋德咽喉的斷口汩汩而流,夜幕下,淌成了一灘刺鼻的黑色液體。
儘管他及時得到來自夥伴的有力支援,形成雙人夾擊晨曦的局面,卻仍然避免不了一死一重傷的下場。
又一名朝夕相伴的損友倒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什麼也做不了。安東諾夫笑了,笑容極其苦澀、無奈,他清楚自己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往日欺凌弱小的時候,這種悽楚無助的笑容也曾在那些卑賤的平民臉上出現過,此刻要死的輪到自己,終於也能體驗到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們,臨終前的心情是怎樣的慘然與憤懣了。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不知道什麼時候,似乎記憶中,母親也曾經多次提醒過自己,教導自己,甚至哀求自己,只是都被沉浸在劫掠弱者的快感中的自己當成了耳旁風,完全忽視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當安東諾夫將目光再次凝聚在少年身上,準備鼓起殘存不多的力氣拼死一擊之際,久加諾夫高大魁梧的身影從走廊的遠端現了出來。
救兵來了!
溺水瀕死的人頓時一陣狂喜,只要再堅持幾秒鐘,僅僅只需要再堅持幾秒鐘,能和敵人正面抗衡的自家人就將及時趕到,救活自己和剩下的同伴了!
想法很好,很理想,可惜安東諾夫的對手不答應。
“好了,安心上路吧。”
普利坦德擡手放出一個一階法術,身後的來敵自有諾爾默會去攔截,他只需專心收拾眼前的殘敵即可。
黃褐色的圓柱再一次直擊安東諾夫的正面,還是他相當熟悉的配方,還是他熟悉的味道,只是這回沒了鬥氣外放形成的護罩,安東諾夫粗壯的身軀再結實,也完全無法承受石砲術那恐怖的撞擊力和衝擊速度,整個身子被撞得高速飛了起來,重重撞到身後的窗戶上!
尋常的建築結構怎能扛得住這般驚人的撞擊力?簡陋的木質窗戶發出清脆的破裂及粉碎聲,竟被如同砲彈般直飛過來的安東諾夫和圓柱子撞得整個碎掉!
安東諾夫口中鮮血狂噴,胸前遭受撞擊之處的骨骼盡數斷裂,重傷的他人在空中,瀕死之際意識卻還清醒,猛然記起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似乎大統領先前下過什麼命令?對了,想起來了,是“不管什麼人從窗戶裡逃出來,通通就地射殺”!
“不要!”
滿口的鮮血堵住了城衛軍淒厲的呼喊聲,就在他人撞破窗戶尚未落地的當兒,響亮的“射”字便落在他的耳中,幾乎與其同時,數十上百道弓弦聲次第響起,內裡還夾着一陣低沉的“嗡嗡”聲,那是牀弩的大號弓弦震動發出的特有低頻。
真是諷刺,竟然死在自己人手裡。安東諾夫想到。
僅僅一兩秒的工夫,安東諾夫就被將近二十枝長短不一、勁道十足的箭矢命中,其中有羽箭,也有弩矢,可憐他只能發出微弱的慘哼,從二樓高速飛出的他被城衛軍的同僚射成了一隻妥妥的“豪豬”,脖子一軟,身軀還未落地,人就已經斷氣。
其實這樣的結果反倒更好,他前一秒鐘剛斷氣,後一秒鐘一根又粗又長,尺寸幾近長矛的大型弩槍就命中並且貫穿了他粗壯的身軀,改變了他原來飛行的方向,將他整個身體死死盯在了牆上,赫然是城池防禦專用的牀弩在大發神威!
緊隨着安東諾夫,只剩下一條胳膊的城衛軍同樣步了他的後塵,普利坦德再次施放出威力十足的石砲術,將哀嚎着“不要”兩個字的他直接“射出”了傭兵總部二樓。
這時候大街上等候多時的城衛軍弓箭手們已察覺,先前慘死在箭下的竟然是自家人,抱着前頭虛晃一槍後面出來的肯定是敵人的判斷,決定將功補過順便給冤殺的同僚報仇的弓箭手們,再次第一時間亂箭齊發,又一次將企圖逃跑之人射成刺蝟。
“撲通”一聲摔到地面的另一頭“豪豬”身上,依然穿着城衛軍標誌性的皮甲,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目瞪口呆地看着牆上與地下兩具自家人的屍體,連續兩次錯殺自己人的城衛軍顧不上反省,來不及默哀,就驚慌失措的四散奔逃,亂成一團。
除了兩名倒黴的城衛軍好手被敵人從窗裡打出來,空中還有兩根又粗又長的黃褐色、圓柱狀物體先後飛至頭頂,然後就失去動力,一頭重重地砸進了人堆裡面,頓時又是砸倒了一大片人。
包圍的時候自以爲佔盡優勢,誰想到裡面會有這麼可怕的東西飛出來,排列的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遇到攻擊,反倒阻礙了各自逃跑的路線,降低了“急停轉進”的效率。
親眼目睹跟隨自己多年的兩名同伴慘變“砲蛋”,窗外又傳來陣陣慘厲的叫痛聲、怒罵聲和慌亂的呼喊聲,顯然外頭奉命伏擊的弓箭手也是“疏散不及”,連帶着傷了不少,久加諾夫頓時怒不可遏。
他一將毒素逼出體外,就顧不上丟面子的問題,立刻走樓梯返回二樓,怎麼也想不到短短的時間之內,自己的一干得力部下已然損失殆盡,怎不叫他心痛欲狂。
安東諾夫和另外五名高階戰兵,乃是他在城衛軍中最重要的私人班底,以往無論自己要幹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只要一聲招呼,這些部下都會毫無二話的大力支持,出人出力。
正是有了這些好幫兇,安東諾夫才能肆無忌憚地強搶民女,威脅富人,爆劫行商,如今好爪牙一朝盡喪,讓他倉促之間再到哪裡去找這麼些心夠黑、手夠辣、武藝高強的壞傢伙?還讓他今後怎麼瀟灑的、愉快的作惡?
久加諾夫目露兇光,手執巨斧,緩緩跑動起來,憤怒的外表下是一顆冷靜的心。
從氣昂昂的率隊入內到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要對付和他實力相當的諾爾默尚沒十分把握,再加上戰力恐怖的晨曦和普利坦德,光靠蠻力不用計謀是絕對不成的。
至於撤退的選項想想就好,同行的袍澤盡皆戰死沙場,身爲帶頭大哥倒是全身而退,試問以後還有哪個傻子願意跟你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