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能出現在這艘飛船上的,必然是碧藍之星當局火速召集起來的訓練有素的人員,因此他們很快就從好奇和震驚狀態恢復過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我和珊多拉也不擔心被當成珍稀動物圍觀——雖然我們對此有所準備,而且也不介意引起當地人關注,但被嚴重圍觀畢竟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
最後還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有幾個看上去級別頗高的人了,其中一個就是之前那批探索隊的領隊,喬老爺子,但我更喜歡稱其爲奇葩老爺爺。
“你認爲外星人必須長的歪瓜裂棗麼?”我呲着牙看了奇葩老大爺一眼。
“根據我的研究,外星生物由於在完全不同的自然環境中進化,而且可能經歷完全無法想象的進化之路,並且有各自不同的起源祖先,因此在兩個不同的星球上出現外星一致的智慧生物幾乎是不可能的……”老大爺彷彿沒聽出我話語中的調侃,很是認真地回答起來。
“嘛,理論沒錯,因此確實存在無數種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物,”我隨口答道,“但由於神……恩,由於某種原因,像你我這樣形態的人型生物也確實在各種智慧生物中佔據了絕大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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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立刻從懷裡摸出他的小本子來,認認真真地做起筆記來,寫到一半他突然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像猛然間意識到什麼似的:“等等,你剛纔提到無數種千奇百怪的外星生物……你是說。在這個宇宙中,存在無數的智慧生物!?像我們一樣的,可以有意識地學習,進化,探求世間真理,嚮往着星辰大海的智慧生物?”
我看了對方一眼,突然感覺這是個挺可愛的老人家——他現在這眼神兒讓我認爲有必要認真回答這個問題。於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完全正確。宇宙並不荒涼,距離你們的星系不到十光年的地方就有另外一個有生命的星球——當然,我不能告訴你他們的具體位置。也不能告訴你他們是否友善。但可以肯定的是,系外生命是存在,而且廣泛存在的。並且不但有系外生命。還有宇外生命——宇宙之外的世界,同樣存在無數智慧生物。你們現在應該還探索不到那一步,但如果能堅持下去的話,總有一天你們會發現,一切都比你們想象的更加廣闊。”
老爺子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記了繼續寫自己的筆記,而在老爺子身旁,一個穿着截然不同的白色長袍,看上去年紀不比喬老爺子小多少的老人上前一步,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用很虔誠的語氣說道:“神也用很隱晦的方式向我們揭示了這點。因此我們才堅持着走到今天,並且走入冰冷的太空。”
看到我和珊多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這位白袍老人微微欠了欠身,用沉穩有力的聲音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顆星球空間探測方面的總負責人。你們可以叫我‘諾’,並再次歡迎貴方來到這顆被神靈寵愛的星球。我希望雙方能在和平友好的氣氛中完成這次歷史性的交流。”
我和珊多拉也想起來到現在還沒介紹過自己,於是便說了自己的名字,但我們並沒有提起帝國之類的事情:因爲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告訴這位名叫“諾”的老人,自己二人正率領一支艦隊進行一次漫長的旅行,來此完全是個意外。因暫時無法重新啓程,而有可能在這個恆星系駐留幾日——說這些應該就夠了。
互相自我介紹之後,我還是忍不住把話題轉到了剛纔對方關於自己神明的一番話上。
“神……居然還給你們關於太空探索的提示?你們信仰的是什麼樣的神靈?”
這句話一出我就感覺有點不妥,因爲我突然想起來之前跟莉莉娜聊天的時候對方說過,在和異種族交往的時候,宗教信仰問題應該放在最後再說,在雙方有更深一步的瞭解,以確認不會因理解誤差而在敏感問題上產生矛盾之後才討論宗教是比較合適的。結果自己現在忍不住就提起來了。
話說我和珊多拉都還希望這次能和這些讓人好奇的土著居民進行一番友好愉快的交流呢。
幸好,對方似乎對我的問題不甚在意,他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我們信仰偉大的戰神,一位強大,睿智,而且慈愛的神明。他的出現結束了碧藍之星的矇昧時代,對戰神的崇拜,將原本分裂征戰的各族團結到一起,戰神指引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應該是和自己流淌同樣血液的人,真正的戰爭也不應該用於焚燒同胞的家園。在戰神的庇護下,碧藍之星有了今天,並懂得世間真理的意義,我們開始探索更廣闊的的世界,以希望能看到戰神口中那無比遼闊的世間真理。”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忍不住:“……你確認你們信仰的是戰神?我怎麼感覺這話不太符合‘戰神’倆字的定位呢……”
“對神本來就不應該有定位,”白袍老人很是嚴肅地看了我一眼,“凡人總是給神施加諸多自己習慣的理解,這反而限制了信仰的純淨。真正的神就是神,他們擁有超出凡人的智慧和力量,知曉我們不知曉的東西,因而能給我們指引,而這一切這並不限於神明如何自稱,因爲在淺薄的凡人所能抵達的所有領域,神明本就是全知全能的。事實上,偉大的戰神有時還會自稱光明之神,這並不影響我們的信仰……”
我:“……”
我實在忍不住了,偷偷碰碰珊多拉的胳膊:“我怎麼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預感?”
珊多拉偏過腦袋:“同上。”
不過現在似乎並不是繼續討論對方信仰的時候,因爲白袍老人告訴我們。飛船即將進入行星大氣層了,此行的終點是碧藍之星的首都附近(據說要在郊區着陸),由於作者還沒想好所以這個首都暫時沒有名字。
碧藍之星的魔能飛船在技術上顯然還不太成熟,它在降落的時候竟然還需要地表準備一整套相當複雜的引力牽引和衝力緩衝場才能平穩着陸,因此在降落的時候浪費了不少時間,而在這艘珊多拉看來有點老古董的魔能飛船小心翼翼地落入緩衝場內的過程中,我們通過位於控制室前端的一個大屏幕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和我們預料的一樣。飛船的着陸場遠離城市,地平線盡頭仍然是一片荒原。不知道這顆星球上是不是所有的飛船着陸場都設置在這麼荒涼的地方——根據他們的技術程度,應該不至於這樣。那就只有一個解釋:當局不希望“外星人”登陸行星地表一事再給民衆造成更大沖擊。
我和珊多拉帶着七分好奇三分有趣的感覺。在“諾”老爺子和“喬”老爺子(話說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名字怎麼這麼奇怪)的“護送”下從飛船舷梯上走了下來,而在着陸場上,已經有一大羣人排列着整齊的隊伍在等待了。全都衣着華麗彬彬有禮。哪怕文化形態差別巨大我都能從他們身上聞出訓練有素的味兒來。
我不瞭解這個世界,沒辦法通過他們身上的衣着服飾來判斷這羣人的身份,但單憑猜的我也能大致判斷這是些什麼人物:政治二把手,軍事二把手,科技二把手,還有有關部門二把手。一把手肯定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只要他們在初次面對這種“超自然接觸”的時候還保留着一丁點正常的警惕心,一把手現在就應該蹲在防空洞裡。
我猜測,在飛船還沒有突入大氣層的時候,我和珊多拉的大頭貼就應該已經傳到這些人手裡了,因此當兩個“外星人”出現之後。所有視線都相當精確地落在我倆身上,即便是這些最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類精英,在這個時刻也有點控制不住激動心情的樣子。這樣的圍觀看起來讓珊多拉稍微有點不爽,於是女王陛下不滿地哼了一聲,於是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惶然狀態。幾秒鐘後,便再也沒有一雙眼睛直視過來了。
“非常歡迎你們來到這顆星球,我是碧藍之星的副議長,我們的議長——也就是星球最高統治者正在爲貴方準備更正式的歡迎活動,因此無法親自前來,”一個看上去精神奕奕的黑衣中年人站在隊列最前面。他熱情地迎了上來,跟我們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斜向上看着天邊的雲彩,姿勢要多古怪有多古怪,這個中年人看上去很激動,而且我能感覺到他骨子裡的緊張——現場所有人都是一個模樣,儘可能表現的和平友善,嚴格注意自己每一個可能引起誤解的動作,但又掩飾不了內心深處的緊張之情,而在更遠的地方……
如果我的精神感應沒錯的話,我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圈軍隊。
珊多拉當然也感應到了遠處鎖定着這裡的各種能量反應,但她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嚴苛冷漠的女王陛下現在也不會因這種事情而生氣。因爲這並不是挑釁行爲,而是初次面對超自然接觸的低等文明應該具有的正常反應——在天外來客表現出一定善意和力量之後,己方表現出同樣的善意,同時也做好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大部分土著文明都應該具有這種程度的警惕心,甚至更高的程度。帝**事學院裡甚至有專門研究這個項目的課程,名字叫《孤立開化文明初次接觸體系外文明的行爲學分析及歸類法》,裡面有大概好幾百種不同文明初次接觸外星人所可能產生的反應模式,裡面全都是經驗之談。這個課程主要面向學院裡有志成爲“開拓者”的學生們,教他們如何成爲一個可以快速和當地土著建立雙邊共識的優秀外星人。由於帝國擴張速度越來越快,境內土著文明發現的越來越多,這項課程是相當熱門的,順便一提,相關教材的名譽主編就是我身旁這位女王陛下……
因此珊多拉是有相當豐富的外星人經驗的,別看她平常對外人表現的格外嚴苛冷漠。但在面對我們眼前這些小心翼翼緊張兮兮的土著居民的時候,她反而能比我還有寬容心——當然,她對圍觀的眼神兒仍然敬謝不敏。
前來負責接待“外星人”的這批人先是簡短而老生常談地用外交辭令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和平心願,然後邀請我和珊多拉到他們臨時準備的“會客廳”去暫歇。其實所謂的會客廳就是着陸場旁邊的一座白色蒙古包樣的大房子,根據它的基座狀態我判斷這玩意兒是剛剛空投到這片荒地上的——着陸不超過十五分鐘。不過這個倉促準備的房子裡面各種設施倒是一應俱全,在發現“外星人”長得和人類一樣之後(話說我怎麼感覺這句話這麼彆扭呢?),他們乾脆就按照自己種族的習慣來佈置房間了。我和珊多拉表示還挺習慣這樣的環境的,並且委婉地希望他們能放鬆點——真的,他們再這麼緊張兮兮正兒八經下去。我都要跟着緊張了。
尼瑪,我下來其實本來是想看風景的,怎麼就變成國事訪問了……
“真的。你們不用這麼鄭重其事,我感覺怪不習慣的,”看着兩個顯然是經過精心挑選的語言專家(或許應該叫談判專家?)坐在我和珊多拉對面,露出親切交談的模樣,後面跟着坐了一溜拿着小本子準備做筆記的大爺,周圍還有一大羣看上去若無其事但骨子裡說不定是什麼專家學者特種兵施瓦辛格的傢伙,我感覺有點哭笑不得,“我們就是路過,艦隊走不了了所以在這兒呆幾天,你們這麼鄭重其事反而讓我覺得艦隊給你們惹了麻煩似的……”
坐在我和珊多拉麪前的是一對中年男女。聽到我的話之後他們有點發蒙,然後對視了一眼:“這對我們這顆星球而言是歷史性的時刻,不過看上去對貴方而言這似乎沒有……特殊之處?”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這顆星球上的土著正處於宇宙開拓的熱情高漲期,他們對外太空生命充滿熱情(當然。他們還想象不到世界外生物這一層面),卻又從未見過真正的外星人,因此看到突然出現在星球上空的第五艦隊之後,驚慌之餘他們想到更多的卻是激動——嗯,以及外星人威脅論,總之。他們是按照歷史轉折點的規格來看待我跟珊多拉登陸的。而在我們眼中,情況正好相反,這是一次計劃外的踏青,再計劃外,也是踏青……
觀點上截然相反的評判標準導致雙方始終有點不在一個頻道,尤其是感覺到有人在房間外佈置各種靈敏儀器的時候,我覺得更充滿違和感了。
或許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我和珊多拉還沒碰上那種揮舞着小飛刀熱切渴望將外星人切片研究的瘋狂科學家,否則一定會有樂子的——不過想想也是,當你腦袋上懸着相當於自己星球十幾倍大的一羣外星人鉅艦,而他們說不準會以什麼理由用頭皮屑來摧毀你的家園星球的時候,正常人恐怕都不敢想“切片”的事了。
“沒辦法的事,”珊多拉攤了攤手,“剛走出家園星球的半開化文明初次接觸到異星種族都會有這種情況,今天的情況還是好的,因爲艦隊的原因,當地種族不會有過激反應,在很多案例中,雙方直接爆發衝突的情況屢見不鮮,不管哪個世界,都不是一片和平的。”
她是跟我說的,不過周圍一圈專家都是飛快地記錄,偶爾還低聲交談,眼前的兩位談判專家也低頭嘀咕了幾句,那位中年女性擡頭了:“我想我們知道雙方各自的觀念分歧是什麼。我們顯然還是稚嫩的文明,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而貴方卻已經走過了無數星球,對這些習以爲常……但還是請理解我們現在的激動之情……”
我對她擺擺手:“理解理解,我們那小學課本上都講過怎麼做一個五講四美的好外星人,所以我會試着習慣的——只要你們別圍觀的太兇殘就行。影響我們的心情。”
另一位中年男性談判專家咧嘴笑了起來:“當然,我們會注意的。另外,很高興我們遇上了友善的外星客人,要知道,很多人對貴方的出現表現出恐慌情緒,現在看來,偉大的戰神還是在庇佑着他的子民,我們跨出搖籃的第一步踏在安全的土地上。”
再一次聽到了當地人談起他們的神明,我感覺心中的好奇心相當不可抑止,於是出聲說道:“那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看看你們的神明……額,我是說看看你們的教堂之類的。我和珊多拉對宗教方面的事情很感興趣。”
直接開口問“你們的神明到底在哪,他長什麼樣,你們怎麼知道他存在不存在”之類的問題都是相當莽撞的,極易引起衝突,不如表現的對他們的宗教感興趣,既不過於殷勤,也不盲目質疑,這是和有信仰者交流的要訣——莉莉娜語。
而且我也確實挺對他們的神明感興趣的,不管他或者她是誰,一個鼓勵自己的信徒研究航天技術和尋找外星人的神明……這委實高端了點。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