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應該是有諸多變數纔對的,起碼在記憶中,自己經歷的戰鬥沒有一次能順順利利按部就班地獲勝——我們總要遇上點意外情況,各種轉折,緊急事故,最後才能搞定收工,然而這次,整場戰鬥似乎還算比較“按着流程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這次戰鬥不夠激烈,而是……怎麼說呢,果然打到最後敵人都沒突然暴露一堆底牌,也沒中途亂入的墮落使徒第三波援軍,更沒有戰場某處的深淵總爆發,這樣情況正常的戰場讓人很不適應啊。
我tm都快被這扯淡的命運折騰成神經衰弱了。
“爸?”曉雪困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要不要發動總攻?”
我用力甩甩腦袋,看向眼前的全息投影
。經過一番慘烈的廝殺,墮落使徒終於無法維持那種狂猛的攻勢,他們雖然兇殘,卻不是不傷不死的怪物,現在敵人的聯合護盾已經被削弱到極端危險的境地,因此他們不得不收縮防禦,將僅剩的堡壘艦全部堆在旗艦編隊周圍,外圍的飛船則只能自生自滅。帝國軍方面雖然也有較大戰損,但已經處於絕對優勢,現在西維斯正下令將主力軍團所有的火力集中傾瀉在敵人的聯合護盾上,以期能在最後數波攻擊中摧毀墮落使徒的旗艦。而我軍側翼的遠征級戰艦則在配合那團由數萬名施法者組成的星際風暴。集中對付敵人的其他戰艦。
我吐了口氣,下達總攻的命令。
帝國軍所有戰艦立刻火力全開。再不保留反應爐的出力,在上一輪突擊中撤回來並完成修整的突擊艦編隊也再次衝出機庫,他們配合着主炮轟炸,前去絞殺敵人的殘存飛船,僕從軍們從戰場外緣繞了個很大的圈子,在幾次連續的空間跳躍之後出現在墮落使徒後陣,這些戰鬥力弱於正規軍的“雜牌軍”在此刻也能爆發出同樣恐怖的戰鬥力,而且他們那完全不按常規出牌的戰鬥方式是打斷墮落使徒撤退的最佳武器。
敵人的旗艦編隊已經完全暴露在火炮直接射擊的範圍內。通過探針傳來的畫面,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黑色的龐大飛船。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一艘可能由永恆級母艦改裝而來的特種戰艦,這座太空堡壘在它周圍傷痕累累的戰友中是唯一毫髮無損的,它有着讓人不快的黑紅色塗裝,上百公里的長軸,以及一個異常龐大的中段模塊:那裡或許是改裝後的軍團輔助設施。顯然。這就是墮落使徒的旗艦了。帝國軍的星河主炮和來自遠征級的“日冕”級主炮轟擊在敵人的聯合護盾上,所產生的大爆炸映亮了那座旗艦,讓那座黑沉沉的太空船彷彿一隻安靜蟄伏在烈焰中的怪物。
它周邊的戰艦正在一個接一個地爆炸,數十公里的火舌慢慢舔舐着這座黑色鉅艦上冰冷的外殼,一次星河齊射再次洞穿了墮落使徒的聯合護盾,一座邊疆級堡壘艦就在那座旗艦旁邊百公里外因過載而解體。四散的扭曲金屬射了前者一臉——但那座太空怪獸仍然沉默着,它所有的主炮現在都安靜下來了,只有微微泛着白光的釋能格柵顯示那些主炮曾經嘶吼過。這頭鋼鐵巨獸沉默下來之後彷彿是在思考,或者是它體內的某個人在思考,這東西下一秒會怎麼行動?
數公里厚的星際合金和厚重的幽能屏障。再加上中間遙遠的太空距離,讓自己與那座星艦上的指揮官層層相隔。我不知道對方現在在想什麼,更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敵人,但這不妨礙我的各種胡思亂想。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帶着如此龐大的艦隊而來,和帝國軍打一場聲勢浩大但看不出任何意義的惡仗,他因帝國軍的兩次出其不意的戰術以及請報上的錯誤而兩次遭遇重挫,現在身邊可供指揮的軍隊已經所剩無幾,他現在下令關閉了自己星艦所有的火炮,彷彿已經放棄反擊。但就如每一個名字裡帶有“希靈”二字的生物一樣,他同樣也拒絕投降。
開戰之前的那種違和感再次襲來,之前它因緊張的氣氛而一時神隱,但現在隨着戰鬥進入尾聲,我忍不住再次感覺這次墮落使徒出現的莫名其妙,這場戰鬥也莫名其妙。
而就在這違和感升騰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指令大廳中突然響起一名軍官大聲的報告:“注意!敵方旗艦編隊重新恢復活動!他們拋掉了副武器模塊……重複!他們拋掉了自己的副武器模塊!他們正在超載自己的護盾!敵方正在超載護盾!”
那座在炮火攢射下安靜了數分鐘的金屬怪物終於彷彿從冬眠中清醒一樣慢慢活動起來,與之一同活動的,還有它身旁的護航編隊們
。那些黑紅色的鉅艦表面,可拋棄的副武器裝置在一連串的爆炸中被炸飛出去,所有能量都開始集中在飛船的主炮和護盾裝置上,隨後,他們迎着帝國軍的炮火開始加速,並在轉眼間切換到超光速驅動狀態。
敵人的旗艦編隊是整個艦隊中唯一一羣保持着相對完整狀態的飛船,現在他們突然拋棄了用於近防和火力支援的副武器模塊,轉而將全部能量供應到主炮和護盾上,這明顯要拼命的行動頓時讓我們的艦載主機提升了一個警戒等級。
那些黑紅色塗裝的深淵化戰艦開始進攻,主炮過載,不計代價地高速射擊,完全是一副放棄了返航的模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竟然硬生生和我軍對轟起來。敵艦以燃燒護盾發生器爲代價硬扛着來自帝國軍的星河攢射,快速脫離了自己的陣地。在這些巨型戰艦前進的路程上。空間逐漸扭曲起來,遙遠而黯淡的星光以及近在咫尺的火炮閃光沿着扭曲的路徑傳播,逐漸纏繞在那些飛船前方寬達數百公里的一段管型通道上,就彷彿太空中出現了一段詭異的水銀柱般:這是在穩定度極低的空間環境下強行開啓躍遷所產生的現象,現在不管是交戰雙方中的哪一艘飛船,只要開啓躍遷功能,就都會產生這樣的扭曲,戰場上遍佈着類似的“水銀柱”。它們看上去很漂亮,但卻是空間即將支離破碎的先兆。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在乎這些了。
此刻,敵軍的旗艦編隊已經衝入那段扭曲的通道,轉瞬消失。
下一秒,他們出現在帝國軍本陣前方只有十六萬公里的區域:這是用於防禦陣地的強化型引力阱發生器的生效範圍,那些巨大的黑色戰艦在這裡撞上了一道沒法繼續躍遷前進的鐵壁。
這時候我們要是還不知道這些墮落使徒打算幹什麼那真是白跟這幫瘋子打了五年仗——事實上自打跟希靈使徒認識之後。我就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對方是什麼打算了:沒錯,無畏的殉爆。
“擋住!”我還沒來得及出聲,曉雪已經當機立斷一聲大喝,她高高揚起右手,做出揮刀下劈的動作,“以我爸的名義!擋住他們!”
然後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個跟曉雪一樣中氣十足而且帶着三分匪氣的女高音:“沒錯。以曉雪她爸的名義擋住這些敵人!”
我一扭頭,看到冰蒂斯正領着神族條子五人組走向傳送器,每一個人——除了那個本體翼展好幾百米的笨蛋龍之外——都已經進入了神形態,四個光輝萬丈的流氓領着一個低頭縮腦的怪力女大步向前,身上洋溢着去開人腦瓢的快活氣氛。
這是墮落使徒最後一次反撲了。看到他們的旗艦衝過來準備力戰殉爆我就能確定這點。說實話,在有死無生的戰場上。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戰士都是值得尊敬的,哪怕是墮落使徒也不例外——我們是敵人,而且墮落使徒作惡多端,但這並不妨礙我承認他們的戰士英勇無畏。然而在這指令大廳中,沒有一個人會爲眼前的場景動容,甚至包括溫和恬淡的姐姐。在帝國征伐的戰場上,殉爆和決死衝鋒是每一個以希靈爲名的戰士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也不止一次在和墮落使徒的惡戰中面對這種打算和自己同歸於盡的敵人。事實上幾乎每一次與墮落使徒的交戰,都是以這樣的殉爆作爲結局的,不論是新帝國還是墮落使徒,都近乎從未成功抓捕過對方的俘虜
。
面對全息投影中那幾十艘黑紅色的戰艦,我只是默默感嘆他們的英勇不能用於正途,隨後下令全軍火力全開,務必不能讓他們繼續前進。
儘管敵人被引力阱所阻,無法用超時空躍遷繼續向前,但他們的常規航行速度仍然極快,十六萬公里對希靈科技而言是個閒庭信步都能轉瞬即至的距離,敵艦迎着帝國軍兇猛的炮火衝刺着,僅存的二十六座邊疆級堡壘艦組成了一次性但極其強大的聯合護盾,剩下幾座傷痕累累的永恆級母艦則簇擁着它們的旗艦宣泄着反應爐最後的能量。面對這兇狠的最後一次反撲,常規軍隊恐怕必然會陷入一定程度的慌亂,然而帝國軍——這些在戰爭中幾乎沒有感情的戰爭生物,面對任何兇狠的敵人都會沉着應對。帝國上將號前已經架起了強大的聯合護盾,護航艦隊在側翼回援艦隊的協助下發動了同樣兇猛的反擊。遠征級戰艦羣打開了它們的堡壘導彈發射井,x-3“掘墓人”和x-4“喪鐘”用最粗野的方式快速消耗着敵人的護盾。潘多拉和維斯卡姐妹利用自身超高的機動力和難以被鎖定的優勢繞到了敵人背後,鋪天蓋地的浮游炮彷彿狼羣一樣啃咬着黑紅色的深淵化戰艦。
“敵人的護盾有點強的異常……”西維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那些可能和復仇天使級一樣,是t2飛船!墮落使徒也有t2飛船!”
好吧,敵人永遠不是省油的。尤其是那幫墮落使徒,他們終於藉助舊帝國的科技遺產製造了更厲害的大傢伙。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飛快地拽了拽身旁的姐姐。後者心領神會。
首領級使徒的特殊能力是破除敵人特殊防禦的最佳手段,雖然一般來說,單兵力量無法與軍團抗衡,但有時候,戰略兵器就是戰略兵器。
我和姐姐打開了通往外空間的傳送門,曉雪並未多說什麼,她只是衝我們露出一個瞭然的表情:“這裡交給我,你們小心。”
然後她就回頭繼續讓將士們以她爸的名義幹掉敵人了。
我和姐姐來到外太空。首先是和已經先一步衝出來,剛剛在敵軍的聯合護盾上撞了個暈頭轉向的神族條子五人組匯合。哦,應該是四人組,只有依爾森他們四個實力不夠貌似被反彈的挺慘,冰蒂斯這個強悍到不動用神權都能單手毀滅世界的傢伙只是看上去有點鬱悶而已。
“擦,這層護盾有古怪,”冰蒂斯看到我和姐姐出現。立刻衝上來拉着我們轉移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離敵艦大概有數千公里,一邊氣咻咻地說道。我發現敵艦的前進速度已經急劇減緩下來,一層古怪的陰影覆蓋在那些鉅艦表面,讓它們的行動帶着一種不協調的……停頓感,就好像網速不佳而嚴重卡頓的視頻畫面一樣。冰蒂斯注意到我古怪的神色,順口解釋:“哦,那是莫妮娜的力量,森羅世界。現在敵人被暫時困在一個與現實世界比例尺失衡的暗影空間裡,他們需要付出數萬公里的‘路程’才能在現實世界前進一公里。不過恐怕撐不了多久。”
我這才注意到。莫妮娜果然沒有在現場,看來她正在暗影世界與那些戰艦的影子糾纏。一旁的依爾森緊握着手中巨劍,神色多少有點擔心。冰蒂斯大大咧咧地拍拍這個抖m妹控的肩膀:“相信你妹!”
依爾森:“……”
冰蒂斯發現這句話有點歧義,趕緊改口:“哦,我的意思是你相信你妹啊
。”
衆人:“……”
“靠,反正差不多一個意思,”冰蒂斯順手給自己一巴掌,然後摁着我的肩膀指向已經被森羅世界困住的敵艦,“現在妾身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方案是咱們一幫人上去把船拆了——你別看這些飛船的護盾很強力,但那也只是對常規護盾而言的,妾身的板磚和這個小龍妹妹的鐵頭功都不是吃素的,你要讓我們放開了打,妾身有自信給你把這些船拆的渣子都不剩,不過這是個壞點子。第二個方案是費點勁,咱們想辦法把這些船搶過來,雖然妾身不太懂,但估計你手下那幫科學家很想要把這些拖回去研究。行了,你選吧。”
這還用選?
我擡頭看着那些在錯誤的比例尺中緩緩前行的星艦,冰蒂斯說的沒錯,它們的護盾再強,也不過是常規護盾而已,真要破壞的話,以我們這裡這些規格外的實力還是能破壞的,只不過這些飛船的價值在於其技術含量。墮落使徒顯然在這些旗艦編隊上應用了一種新型的防護裝置,我能看出這些飛船的護盾刷新速度幾乎是正常護盾的三倍,它們的聯合護盾已經被擊穿了數次,但每次都能在下一輪打擊到來之前恢復如初:這就是它們能扛着帝國軍炮火一直衝到這裡的原因。現在還不確定這種新技術是不是已經成熟,但根據其在旗艦編隊上的應用,這種護盾的初步量產列裝是沒問題的。
我需要這些飛船,如果能成功拖幾艘樣品回去,就能搞明白在各自憋科技樹的這段時間裡,墮落使徒到底發展了些什麼了。現在新帝國神秘系部隊的情報已經暴露,我們必須從墮落使徒這裡挖到他們的科技進度,才能重新平衡雙方在情報上的局勢。
但是要捕獲一艘希靈飛船是異常困難的,我們都知道跟希靈沾邊的東西有兩大光榮傳統,第一結實耐用,第二快速自毀。很少有帝國設備在戰場上被敵人捕獲的記錄,那些喪心病狂的帝國軍工專家甚至恨不得在每一個刷牙杯子裡都裝一顆自爆炸彈,他們秉承的信念是帝國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沒有皇帝命令,哪怕帝國領土上的空氣都要稱克統計防止流失——墮落使徒在這方面肯定也不差。
如果察覺到局勢無法逆轉,他們肯定會引爆自己的飛船,不帶絲毫猶豫。
“還記着卡特?卡洛是怎麼被活捉的麼?”姐姐看了我一眼,“我詛咒他們,讓他們無法實現自己試圖達成的任何目標,包括自毀——不過我需要靠近這些飛船。你們掩護一下。”
如果是以前,姐姐大人的詛咒力量或許有限,不能如此精確詛咒整個艦隊的每一個敵人:就連當年活捉卡特?卡洛,也是在災難信標貼在對方身上之後才生效的,然而現在,姐姐已經今非昔比,她已然獲得神明的資格,最大的進步就是對自己的力量應用更加嫺熟了。冰蒂斯聽到姐姐的話,頓時眼冒金光,這個被折騰了一個月大姨媽的女神終於找到報仇的地方了:“對對對,讓你姐上,讓船上不管男女老少通通來大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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