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兩日後前往北京。
總決賽在北京舉行,來的人少了陳興和傅江沅的身影,只剩下教練和幾個他們並不認識的單人滑選手。
事情或許並沒有傳到單人滑選手那裡,而且這一組都是成年人,是他們的前輩。大家都比較成熟了,因此兩兩個人坐在車上的時候,沒有人議論他們,只有阮空星和宋知陸在上車的時候和他們打了招呼。
但氣氛還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吳敏就坐在他們的後排,他們也只是像和其他前輩打招呼一樣的和吳敏打了招呼,並沒有像往日一樣,再跟他們聊起來。
沒有比賽前的念念叨叨,也沒有什麼寬心撫慰。
阮空星不知道吳敏這樣是爲了什麼,但她自己是因爲,到目前爲止,她還是不能接受吳敏問出她那樣的問題。
她會感到傷心的。
她也需要時間來修復自己的情緒。
於是她也跟宋知陸一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眯着眼小憩。
阮空星下意識想要摸出自己的耳塞,可口袋裡和包裡都空無一物。她翻騰了半天,這纔想起來,她的耳塞之前在飛機上借給傅江由了。
傅江沅的弟弟。
她半眯着眼,輕輕念出了這個名字。坐在她旁邊的宋知陸沒有聽清,偏了偏頭,“嗯”了一聲表示疑問,她卻輕輕搖了搖頭,回道:“沒什麼。”
她的耳塞大概是要不回來了,他們本就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而且事先如果知道她是傅江沅的弟弟的話,她應該也不會做出多餘的好心的事,或者和他繼續相處下去。
尤其是這件事發生以後,他們應該不會再有打交道的機會了。
比賽在明天,她計劃着晚上去買一副新的耳塞來。
不管周邊的環境是安靜還是嘈雜,她都總是需要一副耳機才能讓自己靜下心來消息。
“真是,就像神經衰弱似的。”她暗罵了一聲。
她以前沒有這樣咒罵的習慣,但最近的破事太多,她到底還是憋不住了,開啓了吐槽模式。
宋知陸這句話倒是聽清了,但他並沒有搭話。
他們到達酒店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冬天的天黑的早,這會時間剛好華燈初上,滿城都是漂亮的霓虹燈和散發着橘黃色溫暖光芒的路燈。
路邊是過路人的談笑聲音,交織在耳邊,奇異的讓她心中的不愉快消散了些許。
阮空星沒要宋知陸幫忙,自己“吭哧吭哧”將行李箱搬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還惦記着買耳塞的事情,放下了行李就出了門,並沒有要人陪。
可酒店周邊的店鋪像是跟她八字不合,她逛了好幾家精品店和文具店,都沒能找到一幅耳塞。
可走到這裡了,原本出門買耳塞的目的變成了出門散心。她看着眼前繁華的街道,終於將手插進兜裡,決定把所有的煩心事都先壓一壓,讓自己輕鬆一會。
街道的盡頭是一家大商場,掛着巨大的燈牌,上面閃爍着令人眼花繚亂的彩字。她從這中間捕捉到“燜鍋”兩個字,立馬下定決心上了樓。
之前她和宋知陸跟木下真修吃火鍋的時候,宋知陸提起來過燜鍋,當時他說最開始這是幹鍋,等裡面的肉吃完了以後就可以加湯下菜吃火鍋了。
他們約好下次去吃,但阮空星這次就已經飢腸轆轆了。
她順着商場的指引牌上到四樓,這才發現這家店面早已進人滿爲患,門口還有一排凳子,上面都坐滿了人。前臺說這是排隊等飯的。
她取了號,原本準備安心的也坐在這裡等——儘管可能吃完飯就猴年馬月了。可很快就有人湊到她面前去,問她幾位。
孤家寡人本寡人阮空星只有一位,她被提前安排和另一個人拼了桌。
他也是一個人來的,單獨坐着一個四人桌。見到阮空星來的時候,他抿抿嘴,露出一個笑來。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十八九歲的年紀,和阮空星倒是差不多,而且好像並不是外向的性格,因此阮空星跟他一起吃一頓飯也不會感到壓力太大。
和話癆的陌生人拼桌吃飯,絕對可以排到逼死社恐的前十名裡。
但如果是社恐對社恐,大家都安靜如雞,就會好很多。
於是阮空星安心的坐了下來。
服務員服務到位,特意跟他們講了這裡的鍋很大,一個人吃不完,如果他們不介意的話,可以拼鍋。
阮空星不光想吃燜鍋,還想吃燜鍋後的火鍋,於是不假思索的贊同了這個提議。
她跟對面的男生拿來菜單,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開了口:“雞翅牛肉鍋,重辣,加一個蔬菜拼盤……”
接下來的“可以嗎”還沒問出口,服務員就已經記上了他們要點的菜品離開了。
阮空星看了看對面的人,乾笑兩聲:“你也喜歡吃這個啊,蠻巧的。”
她不太擅長這樣正常的跟人聊天,她情商低,不太會說話,和木下真修他們說話也基本是互懟模式,和宋知陸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現在是能聽懂對方刻薄的話裡藏着什麼,不然他們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早就散夥各滑各的了。
對面的人卻一改見面時的內向,咧出一個大大的笑來:“啊,是蠻巧的。要自我介紹一下嗎?我叫宋羽,在理工大學讀書,今年的新生。”
阮空星幹瞪着一雙眼,不知道事態怎麼就突然發展成了現在這麼個情況。
不是說好是兩個社恐面對面無聲吃飯嗎?怎麼突然變成了小型社交現場?
但所幸宋羽已經找好了話題,她依樣畫葫蘆地展開自我介紹:“我叫阮空星,是花樣滑冰運動員,這次來是來比賽的。”
這個運動項目比起其他的來說,算不上是很大衆,而且拿到的成績和其他運動項目比起來,也不算亮眼,因此還是有很多人不知道。
阮空星本以爲眼前的人也不知道,可他卻順勢打開了話匣子。
“花樣滑冰運動員?那你是滑單人還是滑雙人?其實我到現在都還看不懂你們的得分點,不過挺好看的,所以看過很多場比賽……哦,說起來,阮空星?我記得你。”
他在對面滔滔不絕,而她坐在這裡,看着對面的人,有種很奇異的感覺。
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她和一個陌生人面對面吃飯,看一個陌生人眉飛色舞地說起她和她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