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無畏的表述形式比較誇張,但情況就是這個情況。
龍七比較認同這個,但也有自己的想法:“羅老闆確實是一直在放出一些信息,今天的‘科普’已經是非常坦誠了。不過我覺得吧,現階段他的主要精力還是在霧氣迷宮這邊。”
說起“霧氣迷宮”,李泰勝就特別有討論的興趣:“怎麼說?”
鄧純也豎起耳朵,格外關注。
渾敦(委培版)附身加持狀態下,他的核心感知、認知,基本上都是建立在百峰君的條塊區域與霧氣迷宮的複雜聯繫上。
從這個意義上講,未來要體現他的價值,就必須從這上面着手。
對於這個問題,龍七顯然已經有過較充分的思考:
“記得羅老闆說過,目前地球上絕大多數問題,都可以在那裡面找對應。我想他的意思就是,把霧氣迷宮作爲解決,起碼是解釋地球上覆雜問題的一個關鍵鑰匙。我這幾天守棋盤嘛,感覺湖畔賓館那幾位,在這事兒上基本也達成了共識。
“可事實上,現在絕大多數人對霧氣迷宮都是兩眼一抹黑,連最基本的概念都沒有,包括相當一部分超凡種。
“這種情況下,哪怕羅老闆一門心思想告訴我們一些東西,大家還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者說,對他講的東西,很多人還是有疑慮的,畢竟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嘛。
“既然如此,羅老闆當務之急,就是讓對問題背景、真相感興趣的那批人,看清楚霧氣迷宮究竟是怎麼一個玩意兒,裡面究竟藏着什麼東西,又是從哪裡來,怎麼變化的……”
袁無畏冷不丁接了句:“他也未必完全清楚。”
龍七看了他一眼,倒也認同:“很有可能,所以羅老闆才說要帶着大家‘探險’,也才點名李維和屠格那兩位嘛……這也不耽擱他把目前知道的一些情況,做些‘科普’。”
趙汐愣愣地問:“科普在哪兒?”
“強光!”
“那兩輪光!”
鄧純脫口而出,也巧了,李泰勝幾乎與他同步,說的大概也是一回事兒。
其他人就都看向他們。
現階段,鄧純肯定是要藏拙的,所以只是笑笑,含糊表示:“我是覺得,夢境中,體驗區兩輪強光,大概率是從霧氣迷宮照出來的……可能是那位想告訴我們什麼信息。”
相比之下,李泰勝就更簡潔直接:“那兩輪光,照亮了霧氣迷宮一部分結構。”
鄧純心裡就點頭:這與他的感知結果相同,也算是交互驗證了。
“結構?”
龍七顯然沒有相應的直感,一時迷惑,現場大部分人與他一樣。
倒是袁無畏哼了聲:“要按那位的說法,那裡就不應該有什麼明顯的‘結構’。有‘結構’就意味着有人、有力量干涉……”
李泰勝坦然道:“我們也是這麼懷疑。”
袁無畏冷笑:“你們可不能一廂情願就認爲是‘那位’。不要到頭來,繞了一圈,結果是你們自個兒。”
這個“自個兒”,多半是指公正教團。
李泰勝一時沉默。
別看他說話坦蕩直接,其實這樣講出來,本身就有一些疑惑和擔憂在其中。
哪怕是到他這個位置,教團裡的最高機密也僅僅隱約知道一點兒輪廓,並不是特別明白。
但有個邏輯非常清楚:
既然教團多年來一直找尋追求的‘真理之門’,有極大可能是在霧氣迷宮中,就有概率在任何一次“探索”中被發現——這不以他們的意志爲轉移。
袁無畏“嘎嘎嘎”的笑起來:“所以那位真是推牆推上癮了,時空牆,真假牆,虛實牆、信息牆……再這麼下去,這個世界恐怕是
沒有秘密可言了。”
李泰勝聽着刺耳,但也不能說袁無畏是專門針對他,又或者公正教團,臉色就有些陰沉。
一直在傾聽的弗里斯,此時笑了笑:“砸了牆,空間大了,纔好裝修嘛。只要別砸承重牆就好了。”
龍七挑眉:“誰能保證呢?”
這些天下來,趙汐算是比較鐵桿的“立場轉化者”了,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總感覺要天下大亂似的,就有些不忿:
“也不能把羅老闆的所作所爲都當成砸牆吧。
“我聽貓眼講過,一開始羅老闆還是個挺低調的人,也不是推牆派,裡世界和世俗世界分得很清楚,那個什麼面具理論,不就是說他差點兒精神分裂嗎?”
龍七“呃”了聲:“其實不是,但這麼說也可以。”
趙汐纔不管可不可以,情緒上來,他就義憤填膺地繼續講:“反正我覺得,自從羅老闆出現在大衆視野以來,講課也好、直播也好、夢境遊戲也罷,他的目標,起碼是有一部分目標,還是挺一致的……”
李泰勝生出點兒興趣:“一致在哪兒?”
“修行啊!就是教你怎麼提升自己。”
趙汐扳着手指,一件件地數:
“囚籠理論、血意環是這樣;那什麼超構形理論是這樣;差點讓我們失業的無芯流是這樣;到湖城之前的構知之眼,那就更明顯了……
“另外,今天在內部論壇科普加問答,也是這個味兒——不管哪一次,這一條都沒怎麼變過,算是基本盤了吧。”
“還有夢境遊戲的世界任務。”袁無畏冷嗖嗖接了句。
這個卻是在趙汐思慮範圍外了:“世界任務?”
“不是嗎?我忽然覺得,老趙這個,算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了。”
“去你妹的。”趙汐也想踹袁無畏,“關世界任務什麼事兒?”
“遊戲裡面,世界任務的核心是什麼?”
趙汐試探性回答:“磁化傀儡?”
“磁化傀儡的核心是什麼?”
趙汐答不出來了。
袁無畏咧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是把你、我都包括在內的生命機制,超凡生命的機制啊!其實,這就是第四個‘邊界’了——生命的邊界。
“他一定是在琢磨類似的問題,否則爲什麼會給大家規劃這條任務路線?每一個磁化傀儡的存亡、成敗,不都是他採集、驗證的數據嗎?
“唔,考慮太多方向其實也怪無趣的,不如做一下收束。從這個線索出發,也能解釋一些問題。”
趙汐的申辯已經給帶歪了,他相當煩:“要不要考慮這麼複雜?”
“複雜嗎?我覺得還好吧。”
袁無畏延續自己的思路:“我記得我說過,‘那位’應該會考慮成本和產出,會有一個‘保本點’,李主祭也提過‘供能鏈’的問題……
“那我們姑且就把夢境遊戲的能量供需平衡當成那個‘保本點’,把‘修行’作爲一個主軸,一條生產線。在這樣的前提下,全球百億人通過‘供能鏈’的支撐反饋,應該有一個定數。
“在數量級不太可能改變的情況下,是全部都是普通人給他的支撐多呢,還是都是能力者給他的支撐多呢?”
龍七揉搓下巴:“唔,從直覺上看,能力者更多吧。”
袁無畏一拍巴掌:“喏,這樣子產出和效益不就來了嗎?”
趙汐簡直煩透了:“你夠了啊,就不能單純點兒嗎?我覺得羅老闆不是這樣的人!”
袁無畏順勢攤開手:“那就要看結果了。看那位是培養社畜和人礦,還是真的啓蒙民智……就盯着這條效益曲線好了。
“直覺上,只要‘供能鏈’存在,這
百億人口根基,能力越強,產出越多,可以永遠呈上升態勢;但現實層面,應該有一個邊際效應存在。
“百億人口層次越高、能力越強,對資源的消耗也會增加,自我主導的慾望也會更強——大家不可能都心甘情願當人礦。這裡應該會有一個極限,或者有一個岔口。
“未來就看那位,是貼着上限、堵住岔口,只求最大效益呢;還是順應這個變化,再做他想……就看最後,會變什麼樣子。”
趙汐服了:“就不能是單純的修行教學嗎?”
“給我全套教材、全套資料我就信,現在嘛……”
趙汐就呵呵:“全套教材,帶着你直上超凡種的全套教材嗎?”
“爲什麼不可以?”
袁無畏保持着冷靜的犀利:“看羅老闆的意思,哪怕是想當神明,他都想手把手的教你。但是很明顯,目前他的那一套,和我這樣的裡世界外圍小透明,還有一段距離。
“而且承載這段距離的,也不是說是一條鋪好的路,哪怕是一個需要去花力氣攀爬的山崖呢?
“我看到的,中間還是空無的、斷裂的。至少到目前爲止,我還沒有找到一條明晰的路線——我都是這樣了,更不用說那些推牆之前還懵懵懂懂的普通人。”
趙汐敲桌子:“那你怎麼進去夢境遊戲的?不就是按照呼吸法……”
“但後面沒有啊。”
“現在遊戲開始才幾天……”
袁無畏笑起來:“這就是我想說的另一件事了:到目前爲止,夢境遊戲的獎勵機制,是不是太剋制了點兒?
“千辛萬苦繞過那什麼過場動畫,脫戰進來,能看到的就那一項世界任務,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公開信。無論怎麼千辛萬苦在裡面打拼,也就是把百億、千億級的完成數稍稍推進那麼一丁點。
“再這麼下去,哪怕這個夢境世界再真實,自由度再高,對大家的吸引力也會下降的。”
趙汐冷笑:“我可沒覺得……”
眼看着這場對話就要陷入無意義的口舌之爭,龍七忽然舉手:“話說你們今天看內部論壇上的答疑了嗎?”
弗里斯主動接話:“進遊戲之前掃了兩眼,出來以後,不是讓墨拉女士給拉到這裡來了,後面的還沒看……結束了吧?”
“頻率降了點兒,但還在繼續。”
弗里斯“嘖”了聲,沒了下文。
龍七轉向袁無畏:“話說上面有個人,提出了和你差不多的問題,羅老闆給回覆了喲。”
雖然這時候,大多數人都在登錄相關頁面,龍七興致上來了,便嚷嚷道:
“來,我給你們念幾段兒。”
說着,他便清清嗓子,聲情並茂朗誦起來:“人類……或者遺傳種的進化,真的有固定的道路嗎?這段時間,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從我目前掌握的資料上看,哪怕方向大體一致,具體的道路也大多是不相同的。其實‘道路’這個概念,在現階段的地球上還沒有意義。
“我們就像是懸崖邊上的螞蟻,想要繼續往前走,爬上浮游在天空中的‘新平臺’,看似咫尺之遙,中間卻是一片虛空,這種時候能怎麼辦呢?
“目前僅有的辦法,就是自己搭梯子,做人牆,鋪成一條漫長的、坡度適中的、向上的路。用這種看似荒誕的方式,去實現質的躍升。
“這個生命的坡道,絕不能以大部分弱者的血肉之軀鋪就,以成就極少數強者——因爲弱者本就脆弱,他們擔不起族羣的份量,更難支撐這條几無憑依的天路。
“唯有以族羣中真正的、相當規模的強者爲支柱,才能支撐得起、維持得住,讓後來者有機會跨越虛無,直抵彼岸,開啓下一段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