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就在京都流言愈演愈烈時,一家醫館裡終於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鍾大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請走,至於陌顏姑娘則是留在了醫館,不同的是,比平日裡多了些人看着。
一早料到此事的陸苒珺並不驚訝,這個時候,面對令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毒,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院子裡,雪下得越來越厚,站在窗子前的身影也失神地看着漫天的飛雪。
身後,東籬替她換了個手爐,憂心道:“小姐,您不怕鍾大夫出事麼?或者,若是醫不好太子,您被牽連怎辦?”
“醫不醫得好那就不是我的事了,”陸苒珺清冷的嗓音傳來,“我想,她們未必就不需要這個機會。其次,小侯爺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會將她拉下水的人。
東籬總覺得她對裴瑾琰太過信任,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出於某些緣由。
可,跟在她身邊經歷這麼些,有些事還是不得不妨的。
因此,她再三提醒過陸苒珺後,到底讓她有了些準備。
當然,這些準備有沒有用還要看事態如何發展。
當日,陸鎮元從衙門回來便被陸苒珺堵在書房了。炕上,後者鄭重其事地問着陸鎮元,“父親,太子到底有沒有危險?”
陸鎮元尚悠哉悠哉地吃着茶,聞言擡眸看了她一眼,“怎麼,我一回來你就堵着我是爲了問太子的事?”
“父親就別賣關子了,”陸苒珺撅嘴道:“如今京裡都在傳太子命不久矣,皇上準備改立二皇子了,您就不急麼,若是二皇子真坐上那個位置,以他的性子必不會善待陸家的。”
陸鎮元嘆了口氣,自己的閨女看的是真明白。
“太子沒外頭傳言的那般嚴重。”陸鎮元皺眉道,不過,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正如陸苒珺所言,他也不希望二皇子登上那個位置。
“裴家那位小侯爺已經帶了人進宮,情況究竟如何,怕是還要再等幾日了。”
“父親,連你也沒有確切的消息麼?”
陸鎮元差點兒嗆着,看着陸苒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頭疼。
閨女太聰明怎麼辦?
“咳咳,這個具體如何還等再等等,總之,沒有比如今更差的情況了。”頓了頓,他道:“就算太子因此……陸家也不得插手。”
“父親……”陸苒珺驚訝地睜大眸子。
陸鎮元朝她說道:“這一點你最好牢記,一旦太子落敗,裴家必會被牽連,無論你與裴家小侯爺交情如何。都不得過問。”
陸苒珺點頭,她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
“父親得話,女兒記着了。”
聽她這麼回答,陸鎮元放下心來,既然她答應了,自然就不會反悔。
說起來,這也是他們父女的通病。
東宮,鍾大夫守在太子牀邊,爲了方便她觀察太子的情況,除非必要,否則她都一刻不離地守着。
終於在第五日裡,太子有反應,嘔出了幾口黑血,見到這般情況,殿裡又是一陣慌亂,就連剛過來的裴瑾琰也臉色白了白。
將污血擦拭乾淨,鍾大夫道:“能吐出來就是好的。”
“你是說,太子無事了?”裴瑾琰立馬過來問道。
鍾大夫看向他,又掃了眼殿內的人,隨即,裴瑾琰便請其他人先退下了,只留了太子的心腹在一旁。
鍾大夫洗了洗手,道:“太子殿下的情況比較複雜,當初我就說過,無論這毒解不解得了,都會對殿下有些影響。”
“那如今是……”
“殿下的毒能清除大半,可,如您所見,這毒已經深入了骨髓,我能做的,也只是清除了其餘的,至於……卻是已經不行了。”
裴瑾琰皺眉,一雙眸子黑沉沉的盯着她,“那麼,到底如何?”
鍾大夫鼓起勇氣,低聲道:“殿下的身子已經遭遇毀壞,那深入骨髓的毒他恐怕只有三五年的壽命……”
“你說什麼?”裴瑾琰捏緊的手掌傳來一陣響聲,鍾大夫一言不發地低着頭,只是短短片刻,她便已經溼了背脊。
這樣的冬日,太難熬。
裴瑾琰不知道是怎麼走出去的,離開東宮後,他又求見了病倒的皇后。
鳳藻宮內淒涼一片,好似再多的輝煌也填充不了一個人的心。裴瑾琰來到皇后面前跪下行了大禮卻未再起身,殿內伺候的丫鬟皆是心腹,明顯察覺到了不妥,心中更是一沉。
“娘娘,太子殿下,已經無礙了……”艱澀的聲音響起。
牀上形容枯槁的皇后立即睜開了眼眸,轉過頭望去,“你說的,是真的?”
隔着屏風,裴瑾琰就算看不透她面上的神情,可也能聽出她的喜悅,是以,他道:“回娘娘,不日便可清醒了,還請娘娘保重身子,否則太子又有誰來庇佑。”
皇后立馬應了,“我知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修之,明兒個讓姐姐過來看看我吧!”
“是,微臣還有其他事,就先行告退了。”裴瑾琰說道,恭敬地行禮離去。
走出這座宮殿,他仍舊覺得那股壓抑尚在,皇后在聽到太子無事的驚喜猶如一道枷鎖,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該如何開口,那些話又該如何去說?
當日,他出了皇宮便直奔侯府,一個人沉浸在書房兩日,酒香繚繞,就差沒澆了整個書房。
還是在聽到太子醒來時,才勉強停住,恢復了神志。
與此同時,陸苒珺也收到了消息,倒不是她打聽出來的,而是陸鎮元給的。
彼時,父女兩人相對而坐,陸鎮元嘆道:“這回宮裡可是清掃了好一批人,不得不說,這裴家小子還是挺有能耐的。”
“父親,太子真的醒了嗎?”陸苒珺擔憂地問道。
“怎麼,我的消息還有假?”
“現在朝堂上讓皇上改立太子的,只怕更多了吧!”
聽得她的話,陸鎮元默了默,道:“皇上不會趁着這個時候改立的,怎麼着,也得顧及點皇室的顏面。”
兒子雖然危在旦夕可還沒死,這個時候若是就改立太子,只怕皇上也會讓人寒心。
這樣的虧本買賣,自然不會有人去做!
所謂上摺子改立,不過是爲將來的鋪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