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話裡頭未說完的話也戛然而止,陸苒珺掃了眼並未太在意。
比起這個,她更關心的是皇帝會以什麼樣的理由廢了太子。
早已有了這個心思的皇帝不會做沒把握的事,這些年若非有裴家制衡,只怕太子之位早已換人了。
有什麼法子能夠輕而易舉地廢掉太子?其實說起來廢太子多的是藉口,可太子身後的勢力纔是關鍵。
想到這裡,陸苒珺目光對上正朝她看過來的裴瑾琰,微微一頓,道:“修之,接下來你要小心了。”
裴瑾琰輕輕一笑,“啊,我知道!”
蕭墨與蕭澤在一旁不語,兩人各自垂眸沉思,不知在想着什麼。
陸苒珺清楚,如今她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倒下了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拿陸苒珺來說,彼此合作過那麼多事,又私交甚好,若是裴家出事她也要被牽連。
至於蕭墨,淳王一直是個明哲保身的人,可自己的兒子與裴家關係匪淺,又何嘗不代表了他那曖昧的態度?
儘管他對外從不提起。
不過他是皇帝的親兄弟,即便二皇子日後繼位,也不會對他做得太過。
這京中沒有一個是真正的聰明人,也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傻子。
端看誰的手段高,誰的運氣好罷了。
沉默的氣氛在蕭墨一句調侃中被打破,他道:“彥之若是身死我一定會第一個給你收屍的,必不會教你橫屍山野。”
裴瑾琰眉角一抖,咬牙道:“那我還要多謝你了?”
“好說好說,咱們可是自小玩兒到大的,這點小事還不足掛齒。”
迴應他的是一記飛過頭頂的杯子。
陸苒珺相信,若是蕭墨當時躲的速度再慢些,迎接他的必定是頭破血流。
“咳咳,說起來那位似乎也有意在挑起陸家與薛家的矛盾。”陸苒珺淡淡地說道。
幾人聞言,各自神情不定。
“雖然不大明白那位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是陸家與薛家對上,怕是不會善了了。”
“許是想借陸家的手削弱薛家。”蕭墨用扇柄撐着下巴說道。
“不可能。”蕭澤不同意,“那位……很是看中薛家,還有宮裡那個,不可能會想要削弱他們的勢力。”
裴瑾琰按着有些激動的蕭澤的肩膀,“先別這麼快下定論,或許事實就是如此。”
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那位並不曾真正信任任何人,再加上薛家近日來風頭無二,那幾句話更是成了一根刺,誰都不可能忽視。”
那根“刺”的始作俑者默默地低頭呷了口藥茶。
嗯,味道越來越好了。
“猜忌薛家是應該的,薛家勢大,可再如何他也不能蓋過皇室去,所以適當地剪除一些羽翼很有必要,免得屆時控制不住讓它飛離了掌控。”
雖說他分析得很在理,可陸苒珺也不是沒想到,只不過她總覺得還有更深層的意思在裡頭,讓她有些摸不清,卻又感受得到那一層怪異。
天色烏濛濛的,別院的幾個人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相繼離去。
馬車裡,陸苒珺裹着身上的狐裘靠在車廂上仔細地整理着今日相互交換過的消息。
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皇帝的確要對裴家出手了,然而薛家也沒跑掉,甚至是已經在動手收拾了。
對於這件事二皇子倒是出奇地平靜,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只不過到底是皇帝授意還是對薛家當真不上心這就無從知曉了。
約摸是到了街心,人聲突然嘈雜起來,馬車也因着人潮而停滯不前,陸苒珺被一陣歡呼聲拉回神思,伸手撩開了車簾便看到一陣花雨落下,紅綢被拉開,名爲盛芳居的青樓也正式在此地落下了名號。
二樓憑欄處粉黛如夢,聲聲如珠玉,即便是這樣的冷天,那些面容姣好的姑娘也穿得比旁人少些,煙紗的長裙抹胸勾略出獨屬於女子的玲瓏。
讓人一瞧見便想入非非。
“盛芳居,倒是個有意思的名字。”她輕笑道放下了車簾,隨即敲了兩聲車廂,道:“繞路吧!”
車伕沒有多話,調轉了車頭便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一日,聽說都城東街心開了家青樓,裡頭的姑娘個個才藝卓絕,國色天香。不久,便吸引了許多達官貴人,以及京都裡出了名的顯貴公子前往。
陸苒珺對這並未關注太多,經過一連串的逼迫,薛家終於忍不住想要將薛子興偷偷送出府,到隱蔽的莊子上避嫌。
無法,如今誰都知道薛家幼子“薛子興”已經病死在牢裡,如今再出來的一個,這欺君之罪就坐定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薛子興留在府裡,就是留在京都也不可以。
雖然危險,可薛歷還是準備賭上一把,因此,在行動的當天他便暗中佈下了不少人保護。
已經等候已久的陸苒珺終於等到了時機,當即下令追殺。
這回不僅是她自己手中的人,就連陸鎮元的人也被她調了些過來,就爲了以防萬一。
裴瑾琰並未真的放手讓她一人行動,在她出城後他也跟着出來,行了十幾里路,天色已經黑下。
在他們不遠處已是劍光縱橫,腥風血雨。
坐在馬上,即便身上穿着大氅,頭上帶着幕離,也仍舊覺得寒風徹骨。
看不到的血腥味隨風飄來,竟是讓她胯下的馬兒都開始不安。
見着打鬥聲還在持續,甚至有越來越高的趨勢,陸苒珺皺着眉頭道:“看來薛家這回出手倒是挺大的。”她望向身邊的人,“想必薛府此時漏洞百出,修之不趁此機會摻上一腳麼?”
蒙着臉看不見表情的人挑了挑眉,聲音清朗,“這個啊,有其他人做就好,現在是你比較重要。”
莫名的,陸苒珺心頭猛地一跳,撇開了臉去。
幸好有幕離隔着,且又是晚上,沒有人能夠看得到她的臉。
只聽得耳旁一陣輕笑,裴瑾琰看着遠處:“看起來很不好對付呢,薛子興本身也不是個善茬兒,想要他的命這麼下去還真不容易,還是我親自過去好了。”
說着,他就着月色,就要馭馬離去。
“等等……”陸苒珺忙地喚住他,兩人隔着幕離相視,片刻後,她道:“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