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的不歡而散之後,我就有些刻意地迴避着孟寧,不知道是還在繼續生氣,還是有些害怕觸碰到他的眼神,而他似乎也明白我的心境,有意無意地與我保持着距離,偶爾的一個眼神總是讓我莫名的心慌不已。
一想到這裡,我不禁長嘆了一口氣,最近都在忙着準備“長痱子”的時裝發表會,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優閒地在街上閒逛了,可是一想到呆會兒和慧兒的約會,心情也似乎變得沉重起來。什麼時候?我開始害怕面對慧兒了?
一走進這家座落在步行街的露天咖啡廳裡,在稀稀疏疏的客人中我一眼就看到慧兒溫柔的笑臉了,只好跟着微微一笑,慢慢地走了過去,笑着說:“今天怎麼有空約我出來啊?”
見我坐下後,慧兒把一杯咖啡輕輕推到我面前,笑着說:“幫你點了杯Cappuccino,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了,我最愛喝這個。”我拿起湯匙攪拌着面前這杯咖啡,看着上面飄浮的牛奶慢慢融化、融化,心也悄悄地往下沉。我們兩個就這樣面對面坐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我擡頭看着慧兒,想打破這個僵局,便笑着說:“怎麼啦,叫我來卻不說話,難道就只爲了請我喝咖啡?”
“文雯!”慧兒也擡起頭,望着我的眼睛,柔聲說:“我想問你一句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你問。”我端起咖啡杯,笑着說。
“你是不是.......喜歡孟寧?”正準備喝咖啡的我一聽到這句話差點被嗆着,我連忙放下杯子,瞪大眼睛望着她,然後止不住地大笑起來,“慧兒,你在說什麼啊?”
慧兒依舊神情莊重地望着我,“文雯,你別笑,快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孟寧?”
“我.......”我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心陡然一沉,突然明白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我似乎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我與孟寧之間的關係,真的只是簡單的房客關係嗎?我有些猶豫不定了,可一擡眼卻看見她那一臉凝重的表情,便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脣,慢慢地說:“慧兒,你問這個幹嘛?是還在懷疑我嗎?我說過我和孟寧只是單純的房客關係,其他的,什麼都不是。”
慧兒聽完後長長地吁了口氣,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既然這樣那請你幫幫我吧?”
“幫你?”我一臉詫異地看着她,心裡卻莫名的緊張起來,“幫你什麼啊?”
“文雯,你知道嗎,我認識孟寧已經整整五年了,我一直都守着他,望着他,可是他對我總是若即若離,讓我搞不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慧兒的聲音裡充滿了柔情,就好象我手中的這杯Cappuccino一樣,牛奶與咖啡互相緊緊糾纏着,只用眼睛似乎都能感受到這份濃濃的感情,這不僅讓我想到了子誠,我也是這樣默默地守望了他十年,可如今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爲什麼我卻不能張開懷抱去擁住他呢?我輕輕嘆了口氣,緊緊地反握住她的手,淡淡地一笑,“放心,慧兒,我覺得孟寧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他現在只是搞不清楚狀況,只要你繼續努力,一定會等到他的。”
“所以,我想請你幫忙啊?”慧兒連忙接着說道:“文雯,請你幫我把他往我這邊推一下吧!”
“推一下?”我的耳邊陡然回想起孟寧在那天早上對我說的那句話,心裡沒來由地被刺了一下,我趕緊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掩飾住自己這種慌張的神情,可心卻覺得越來越難受,半晌,我才擡起頭來,看着滿臉期待的慧兒,輕聲說:“慧兒,你別急,即使我不幫忙,孟寧也會選擇你的,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感情。”
她聽完這話後,並沒有出現欣喜的表情,只是淡淡地一笑,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望着街邊嘻鬧的人羣,若有所思地說道:“雯雯,看來你真的不懂孟寧。其實今天的我,真的有些傻,這樣莽撞地來拜託你實在不是我的作風,我好象真的慌了神,這樣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我自己也討厭。”說着,她回頭看着我,柔聲說:“我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對不對?即使我發現有些東西在離我越來越遠,可我根本不應該害怕,更應該去努力抓住,對不對?”
被她這樣莫名其妙地一問,我有些怔住了,看着她笑着的臉上卻帶着淡淡的憂傷,我的腦子裡開始混亂起來,原本有些清晰的意識就好像咖啡一樣被狠狠地攪和在了一起。我不明白慧兒今天爲什麼要約我見面?爲什麼要說這些無頭無尾的話?爲什麼會讓我覺得那麼憂傷?我潛意識裡知道這一切都開始亂了,亂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收拾。雖然我很不願意接受她的拜託,可我還是口是心非地答應了,難道只爲了心疼慧兒那雙無助的眼睛嗎?可我現在心裡那麼難受真的只是爲了她嗎?我雙手不斷地揉着兩邊的太陽穴,可腦子依舊隱隱作痛。
看着眼前這道門,我擡起手來又放下,反覆了好幾遍才下定決心摁響了門鈴,可裡面沒有人迴應,我只好又摁了幾下,依舊無人應答。我有些奇怪地敲了敲門,卻沒想到門一下子就被輕輕推開了,我探頭看了看屋裡,發現裡面一片漆黑,便連忙走了進去,大聲喊道:“子誠,子誠.....”
屋裡漆黑一片,不熟悉地形的我只好藉着對面樓層隱約透過來的光線慢慢走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硬物上,疼得我哇哇亂叫,忍着痛的我小心翼翼地在牆上摸索着電燈開關,嘴裡一邊大聲叫着:“子誠,你到底在不在家裡呀?爲什麼打電話叫我過來又不出聲,拜託,你快點說句話,別嚇我了。”
一陣輕微的**聲從裡面傳來,我頓時緊張起來,生怕他是出了什麼危險,門沒關又沒有開燈,是不是被強盜闖進來打傷了?這樣一想,我更是心急,也顧不得開燈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傳出聲音的方向跑去。一到那裡,就看見沙發旁的地上坐着一個人影,我連忙迅速衝過去,一邊摸着他的頭,一邊焦急地問:“子誠,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話還沒說完,一股濃烈的酒氣迎面撲來,我這才反醒過來,大聲說道:“你怎麼又在喝酒啊?喝得這麼醉熏熏地幹嘛?”
子誠口齒不清地笑道:“小雯,你來了啊?”
“你幹嘛一個人喝這麼多酒,到底出什麼事了?”我提高音量大聲說道。
“我怎麼可能會出事?你這個傻丫頭。”子誠呵呵地笑着,提起手中的酒瓶就要往嘴裡灌。
我一把奪過酒瓶,惡狠狠地喊:“你快點說,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會變成一個酒鬼的,要是伯父伯母看到你這樣子一定會被嚇到的。”話音剛落,透過窗外的光亮我突然看見子誠眼角閃現的淚光,急得我連忙放低音量,連聲音裡都帶着哭腔,“子誠哥,你怎麼哭了?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別嚇我啊?”
子誠神情黯淡地轉頭看着窗外,喃喃自語道:“我怎麼變得這麼沒用了?我怎麼變得這麼沒用了?我告訴過我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卻還是做不到,我真是個沒用的傢伙。”說到這裡,他激動地開始不斷拍打自己的腦袋,看着他一臉痛苦的樣子,我更是揪心地痛,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連聲哭着喊:“你不要這樣嘛,到底怎麼了?”
他回過頭來,看到我一臉的淚水,便輕輕用手幫我拭去,一邊擦一邊柔聲說:“傻丫頭,我是個沒用的哥哥,不值得你爲我哭。”
“哪有,你是天底下最偉大的哥哥,誰敢說你沒用?誰這樣說我去找他拼命。”我抓住他的手哭着說。
他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我哭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就這樣呆了半晌他才悠悠開口,“我本來打算今年過年回家去一趟的,因爲我想告訴大家我要結婚了。”一聽到結婚兩個字,我急忙擡起頭,一臉驚異的樣子,可他依舊慢慢地說着,“可是沒想到,那麼多年的感情原來只是一堆沙堡,海水一來就被衝得乾乾淨淨。”
“被衝得乾乾淨淨?”我低聲重複着,突然靈光一閃想起那次在西餐廳看到的那個背影,不禁問道:“難道....你們分手了?”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淡淡地一笑,“其實我沒有權力責怪什麼,她只是做出了一個最正確的選擇,比起那個人我真的什麼都不是。”
“誰說的,你又聰明、又有能力、又善良、又正直,沒有哪個能夠比得過你,在我心中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我一聽到他這樣說自己,連聲反駁着。
他看我焦急的樣子,淡淡一笑,摸着我的頭輕聲說:“傻丫頭,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有你這樣單純就好了。”
“反正,不管別人怎麼複雜,我都不許你這樣糟蹋自己,那個人不懂得珍惜你是她的損失,這輩子她都會爲放棄你而痛苦的。是真的,子誠哥,你聽我說,能得到你的愛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一件事,你不要再爲了她這樣難過了,因爲還有......”說到這裡,我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我這麼多年的暗戀,想到了我曾經幻想的幸福未來,於是我下定決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地說:“因爲還有我在你身邊,一直愛着你,只要能夠讓你快樂,我什麼都可以去做,我會爲了讓你幸福而努力一輩子的。”
“傻丫頭,你在胡說些什麼?”子誠一臉詫異的樣子讓我更加堅定了決心,我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後把身體跪得直直的,直到我可以把他的頭輕輕攬進懷裡,“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守着你,直到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默默地說着這些話,我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了。對!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是我應該去走的路。感受着懷裡來自他的溫度,讓他的淚水浸溼我的衣衫,我原本混亂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了。
窗外微弱的光亮照在我們身上,把我們倆的影子投射到牆壁上,拉得長好好長。這次,我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