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幽暗的走廊內,黃維一邊快步而行,一邊拿着電話,滿臉睏倦地問道:“按照任也出事前的級別算,他的全額撫卹金有多少?”
“任也同意了?”電話內響起一名男子的聲音。
“對,他同意了。”
“……”男子稍稍沉默:“他原單位的賠償標準是,上一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本人級別相對應的40個月工資,有個人榮譽的還會追加。粗略算一下,大概一百多萬吧。”
“你現在就做材料,數字要精確,明早我去申請。”黃維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他進去之前,這筆錢就要批下來。”
“這是他的提的條件?”
“不,他還沒提,我只是單純想給。不管他能不能成功都給。”黃維很性情地回。
“好吧,我來做材料。”男子立即應允:“不過頭兒,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麼說服他進門的?”
黃維嘴角掛着微笑,語氣卻很淡地迴應着:“呵,人格魅力而已。”
……
次日中午,任也剛剛踩完縫紉機,就被工作人員帶離了監區,並上了一輛普通的商務車。在這個過程中,他竟然沒有簽署任何書面文件,甚至連離監手續都沒辦。
這從法律意義上來講,他本人是還在青輔監獄服刑,社會上根本沒有他這個人。
由此看來,黃維以及他背後的部門確實很牛逼……
商務車上除了老黃外,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司機,大概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容貌秀麗,雙眸靈動,即使整個人坐在正駕駛上,也掩蓋不住那一雙堪比超模的大長腿。
她至少得有1.72左右的身高,穿着正裝,襯衫領口微微張開,讓那足以放在桌面上的鼓脹胸脯,看着更具衝擊力。
這位姑娘左手很自然地搭在方向盤上,右手拿着電話,點開了一個羣聊中的語音。
“念念,聽說你們那邊從監獄中發現了一個潛力股,叫任也,有這事兒嗎?”
“對,我也聽說了,什麼情況啊?現在都從監獄裡發展下線了,你們也太沒下限了吧?”
“我聽說那個任也是殺人犯,這種人都能吸收嘛?離譜啊!”
“那小子的職業確定了嘛?”
大長腿聽着羣內七嘴八舌的留言,故意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夾夾地說道:“哪有了啦,這都是謠言呢,不靠譜。別艾特我了,我在備訓等開門呢。”
說完,大長腿將手機順勢塞到了狹窄的褲兜內。
任也聽到剛纔的羣聊對話中有人提到自己,目光很疑惑地看向了黃維。
“都是一羣小卡拉米,不用理會。”黃維含糊帶過,坐在副駕駛上吩咐道:“念念,開車吧。”
這話回得很含糊,也讓任也心裡更加疑惑。這自己還等沒出來呢,外面怎麼就有人在討論他?好像還對他有所瞭解,而且大長腿爲什麼要撒謊呢?
任也心裡懷揣着疑惑,見商務車駛離了監獄停車場,街道上的景象匆匆而過。
天氣不錯,晴空萬里,暖暖的陽光照射在皮膚上,讓他顯得更加白皙,甚至有些透明。
許久未見高牆外的陽光了,這充滿自由的味道啊。
……
蓮湖路88號,一棟二層小樓內。
“你們聊,我工作去了。”大長腿念念跟二人打了個招呼後,就消失在了大廳。
任也打量着四周,見到這個所謂的特殊單位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甚至連門崗都沒有:“你們這裡很冷清啊。”
黃維神秘一笑:“他們應該是都去觀察某種神奇事物了。”
任也點了點頭,邁步跟了上去。
二人順着大廳樓梯,步行來到了B2層,這層的裝修和陳設依舊平平無奇,看着就跟普通的體制部門差不多,甚至還更爲老舊。
片刻,他們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口,任也一打眼就看見了牆壁上懸掛的銘牌,上面寫着“紅眼狂戰”四個字。
這是黃維的花名?好雞兒中二啊,是那位996福報的風格嘛?
黃維刷卡進入,回頭招呼了一聲任也:“進來啊。”
“哦。”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帶上了房門。
“坐。”
黃維習慣性地摳了摳鼻屎,體態慵懶地倒了兩杯水。
任也觀察了一下房間,彎腰坐在了辦公桌旁的椅子上,沒有說話。
“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在談話開啓之前,你還有反悔的機會。離開這棟樓,去門口打個出租車,回到監獄後,你依舊能愉快地踩縫紉機。”老黃將水杯放在任也面前,彎腰坐在了他對面:“可談話一旦開啓,你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任也笑了笑:“我最煩你們這樣的領導,叫我來的是你,來了之後,又貌似仗義勸阻的還是你。這有意思嘛?”
“我也煩。”黃維聳了聳肩膀:“但這會顯得民主。”
“呵。”
任也嗤之以鼻,表現得完全不像個有覺悟的反詐分子。
“好吧。”黃維面色變得嚴肅,伸手衝着任也說道:“我再次正式地介紹一下自己。黃維,星門玩家,二階星使,階段稱謂:血瞳僧,戰士系傳承的擁有者。”
“什麼意思?玩家?星使?不是,你在說什麼……”
不等任也說完,坐在辦公桌對面的黃維,還保持着伸出右手的姿勢,但他雙眼凝視任也時……卻發生了鉅變。
“刷!”
頃刻間,他的雙瞳突然變得血紅,還散發着淡淡的光暈,宛若冤死的惡鬼一般在流着血淚。
最主要的是,黃維臉頰的線條在這一刻也變得立體,整個人散發着一股莫名的肅殺氣,那恐怖的壓迫感,讓任也本能向後一躲,整個後背都死死地貼在了椅背上。
他……他的眼睛怎麼回事兒?臥槽,是看見隔壁老王進自己臥室了嗎?
雖然任也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裡建設,他知道自己面對的人或組織,可能會是那種顛覆自己三觀的;自己即將要摻和的事件,可能也是充滿驚悚和詭異的……但當這一刻來臨時,他還是懵逼了,身體不受控制地抖動了兩下。
“我說過,從你點頭的那一刻開始,命運的齒輪就會轉動,你有機會擁抱一個無比絢麗的人生。”黃維依舊擡着手。
任也額頭冒汗,非常敷衍的跟黃維握了一下手:“……你……你剛纔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黃維很滿意任也的反應,也覺得自己剛纔很突兀的裝逼是合理的。這小子不是普通人,心理素質強悍,想要讓他瞬間崩塌自己的思維,就要從感官上給予一定震撼。
稍稍等任也平復了一下心情後,老黃才聲音充滿磁性地說道:“世間有星門,入者皆成神。”
“這是流傳在星門玩家中間的一句話,它也很好理解。簡單來講,在我們熟知的世界,哦不,應該說在整個宇宙中,存在着許多空間碎片,它們如星星一般散落,普通人無法窺見。星痕之門的內部,有的廣闊無垠,探索不到邊界;有的非常狹小,或只有一座墳墓的規模,但它們都蘊藏着無數種族文明留下的神異傳承。”
“被隨機邀請進入星痕之門的人——我們稱之爲玩家。他們在進入星門後,需要完成諸多的詭異任務,成功通關後,就會得到堪比神明的傳承能力,或是神異道具等等。”
到這裡,黃維很耐心地提問:“我說的,你能理解嗎?”
任也目瞪口呆,強行平復了一下情緒後,才試着總結道:“諸天萬界?無限流的副本世界?”
“我不看網文,那很低俗。”黃維怔了一下:“但我聽過這兩個詞,二者確實有相似之處,也有本質不同。”
“你的紅眼病,就是進了這個門後得的?”
“糾正一下,我不是紅眼病。”黃維強調道:“我是一名帥氣的戰士。”
“……!”任也觀察了一下黃維的眼屎,默默地點了點頭。
“簡單來講,星門那些堪比神明的傳承能力,大致分爲兩種。一種叫有序傳承,晉升途徑完整,就像是擁有了一個一對一的師傅;另一種叫無序傳承,晉升途徑相對雜亂,每一次提升,都需要個人天賦和悟性。綜合比較,無序傳承者所表現出的個人能力,在初期是相對較弱的。”黃維說到這裡,故意放慢了語速:“簡而言之,越特殊的有序傳承,價值越高,也越稀有。除此之外,兩者最大的不同之處是……有序傳承者會得到對應的星痕之門認可,並與其徹底綁定。”
“與其綁定是什麼意思?”任也好奇地問。
“就是說……當你得到有序傳承的星門認可後,這個門就歸你個人所有了,而且你會有一名專屬門靈,會擁有隨時打開或關閉它的權限。甚至隨着等階的提升,你可以改變其內部世界的規則,成爲那片世界的主宰。”黃維簡潔明瞭地迴應。
呆愣,錯愕,沉默許久後,任也才急迫地總結道:“假設!我是說假設哈,一個星門有地球那麼大,那我得到它的認可後,這個地球就是我的了唄?!我甚至可以請一堆收服務費的小姐姐進入,過着每天壓榨腰子的生活,還不違法?”
“理論上是這樣的。”黃維點頭。
任也瞬間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果然是絢麗多彩的人生啊……”
“我剛纔跟你說的話,你用一句話總結一下。”黃維用拷問的目光看着他。
任也皺了皺眉,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道:“宇宙中有無數碎片空間,進入者,在完成任務後會得到超能力傳承。傳承分兩種:有序和無序,前者更強,並且越稀有越強。”
“很好,我們現在談請你來的目的。”
黃維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背手走在室內:“一個月前,我們的一位玩家在結束星門任務後,卻發現自己得到了另外一座星門的入場資格,並且可以邀請額外三名玩家一同進入。”
“連續任務?”任也不確定似的問道。
“聰明!”黃維眼神明亮地看着他:“也就是說,這位玩家之前經歷的任務都只是鋪墊,最終的特殊獎勵,其實就是這個星門的入場資格。一個獨立的星門,在爲另一個星門的任務做鋪墊,這種狀況極少發生。所以我們推斷,這座需要入場資格的星門位格很高,裡面存在的傳承體系,可能是極—其—稀—有的!”
最後半句話,黃維的語氣很重,他很顯然是在提醒任也,這個入場資格的重要性。
“對於一個地區,一個民族而言,任何稀有的資源都必須要爭取。”黃維是個三觀很正的紅粉,思想覺悟很高:“所以,我幫他挑選了三名非常精銳的玩家,一同進入了這座星痕之門。”
“被挑選的三個人,給補償了嗎?”任也非常現實地問道。
“當然。”黃維鄭重點頭:“可是……!”
“可是什麼?”任也追問。
“這四個人進入星門後,就徹底失聯了。”黃維背手看着他:“整整二十多天都沒有消息……!”
任也聽到這話,心裡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黃維停下腳步,雙眼難掩哀傷地看向任也:“直到三天前,纔有一名玩家帶着一件道具返回,而這個道具竟然是開啓最終星門的信物。”
“連續任務還沒結束?然……然後呢?另外三個人呢?”任也追問。
“出來的這個人……沒說。”黃維雙眼通紅地低下了頭。
“沒說?什麼意思?!”
黃維嘆息一聲,滿臉都是心疼的表情:“出來的這個人,渾身潰爛,雙眼無神,直接倒在了星門前。我們第一時間進行了救治,但醫生診斷……他三天前就死了。”
“什麼?!”任也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你……你的意思是,一具死了三天的屍體,帶着一個道具出來了?”
“對。”黃維點頭:“我們推測那三個人也死了,死在了星門裡,所以……我們才找到了你。”
“找……找到了我?”任也結巴地問道:“爲什麼?一個死了四個人的連續任務,爲什麼最後會找到我?難道是因爲我縫紉機踩得比較好?”
黃維強行摒棄悲傷的情緒,擡頭看向任也時,同樣流露出費解的神色。
任也被盯得有些發毛:“幹嘛這樣看着我?”
“你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你將看到的東西,可能過於詭異。”黃維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任也原本沒什麼感覺,可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密碼,7933—2。”黃維很突兀地喊了一聲。
“覈對成功~”
一個電子音響徹。
“嘩啦!”
書架上中部,一個暗格板緩緩升起,露出了裡面徐徐敞開的保險櫃。
任也皺眉望去,見到保險櫃中央擺放着一個毛筆架,架上橫放着一根造型古樸,材質似乎很稀有的毛筆。
“這根毛筆就是最後那個兄弟帶出來的道具。走過去,拿起它。”黃維背手吩咐了一句。
任也仔細斟酌了一下,還是按照對方的吩咐,邁步走到書架旁,緩緩拿起了那根筆。
入手冰涼,質感不錯,筆桿微微反光,一看就不是俗物,至少是文物一級的。
“筆桿上有字,能看到嗎?”黃維連續後退數步,整個人已經站在了門口,並順手關了燈。
任也仔細觀察了一下筆桿,發現確實有兩行金色的小字泛着熒光:“能看見。”
“你站在辦公桌內,對着空曠的地方臨摹這兩行小字,並輕念出來。”
“就乾巴巴的唸啊?沒有點BGM什麼的嘛?這行兩字寫得有點尷尬啊。”任也用故作輕鬆的語氣,來釋放心中的緊張:“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黃維看着他,沒有迴應。
“呼~!”
任也長長地出了口氣,努力調整心中緊張的情緒,邁步來到了辦公室中央,擡臂,握筆。
他真的猜不出來一會將要發生什麼,整條手臂都在顫抖。
來都來了,不管了。
任也目視前方,手臂開始揮動臨摹,筆尖緩慢劃過空氣。
“提筆揮毫千秋業,我自登臺繪山河!”
言畢,筆停。
“波~!”
驟然間,氣流震盪,一點璀璨的星光乍現,瞬間如白紙潑墨一般,豎着在室內鋪開。
短短几秒鐘,一個扭曲且不規則的“黑洞”出現。它像是一扇門,呈橢圓形,約有一人多高,四周邊緣有七彩的星光閃爍,極爲刺眼。
任也瞠目結舌地看着突兀出現的“黑洞”通道,頭皮發麻,右手不自覺地緊攥着筆桿,根本不敢妄動。
他雙眼圓瞪,宛若在凝視着深淵,……根本猜不出自己走進去後,會看到什麼。
“這就是星痕之門,一步入內,改變人生。”黃維站在漆黑的門口,輕聲提醒了一句。
“但爲什麼……?”任也猛然看向他,還想提問。
就在這一刻,宛若深淵一樣的通道內,卻傳來了幽幽的呼喚聲。
“癸巳年!”
“壬戌月!”
“戊申日!”
“壬戌時!”
“天赦入命——任也!”
“請君入門!!!”
嗯?什麼意思?!任也聽着呼喚聲,突然感覺有點熟悉,細細一想後,瞬間頭皮發麻。
這……這踏馬不是……我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嘛?是誰呼喚我?
任也聽着空靈的喊聲,大腦轟的一聲,渾身如觸電般僵硬。
“沒人知道它爲什麼會呼喚你,但這就是我們請你來的原因。”
黃維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