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南城的這個冬天像是停留在了十月, 沒有絲毫寒意。
飛機落地後,和陸尋聊了一路戲的顏清纔想起來問:“慄則凜知道你回來嗎?”
“還沒告訴他。”見顏清沒好眼色看她,別漾挑眉:“給他個驚喜。”
“確定不是坑他?”顏清以訓誡的口吻說:“別作妖, 好好的約個會。”
別漾打量她:“你收了他什麼賄賂, 這麼向着他?”
“對你好就是對我的賄賂。”顏清推她:“快去送驚喜, 再霸佔着你, 我怕慄則凜記我仇。”
與滿都海無關的活動, 別漾不需要做她的攝影師,等顏清上了曲燦派來的車,工作室的司機也到了, 別漾從向善那要來慄則凜越野俱樂部的地址,直接去。
芒果見她來, 高興得不得了, 漾姐前漾姐後的圍着她, 還要帶她參觀俱樂部。
在沙漠時,別漾就覺得小姑娘挺好玩, 倒沒煩,問她:“你們隊長不在?”
芒果特別機靈,立刻藉機給慄則凜刷好感:“隊長去醫院了,他可聽你話了呢,每天堅持去做理療。”
別漾聽慄則凜彙報過在中醫院做理療的事, 她問:“這個療程快結束了吧?”
芒果算了算時間:“應該就這一兩天。他好得差不多了, 昨天就想恢復訓練, 讓應哥罵了。”她問:“用我給他打電話, 告訴他你來了嗎?”
“不用。”別漾看了看腕錶:“我去找他。”
驚喜這種小情趣, 儘管沒談過戀愛,芒果還是懂的, 她指了指車庫的方向:“你的車改好了,超帥,要開出去拉拉風嗎?”
慄則凜是開車去的醫院,她再開一輛,浪費。
別漾擡高芒果下巴:“你漾姐走到哪回頭率都第一,不需要輔助工具拉風。”她說完把卡在頭頂的太陽鏡勾下來就走了。
芒果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嘟噥:“感覺有被調戲到。”
別漾到中醫院時,直奔治未病中心。
理療室裡,有位身高腿長,長得很不賴的男大夫在,別漾恰好聽見他說:“到底是軍體,恢復得還不錯,但不能馬上開展高強度訓練,要循序漸進,否則容易引起腰間盤突出,後續會有點麻煩。”
慄則凜邊穿外衣邊說:“別唬我,我晨練時根本沒痛感。”
男大夫瞥他:“憑我,能唬得住慄上尉?”
還是上尉呢。別漾沒急着打斷,繼續聽着。
男大夫忽然想到什麼,問:“晚上你去不去?”
慄則凜秒懂他指的是哪裡,整理好衣服,說:“別說你去?你去我就去!”
男大夫眉心微擰:“我又不喝酒,去幹嘛?”
慄則凜想到好兄弟此前進山做中藥材研究一去就是幾個月,慫恿:“你應該去。”
男大夫不解:“理由呢?”
慄則凜居然說:“成天在深山老林蹲着,回城不得吸納點菸火氣?”
酒氣還差不多。
男大夫拿出手機:“來,你再說一遍,我錄下來給你女朋友聽聽。”
慄則凜就笑了:“還沒追上呢,你等我追上再告狀不遲。”
顯然兩人是很熟的朋友。
別漾在這時敲了敲半開的門。
男大夫循聲看向門口,以爲是患者:“找林大夫?稍等,他馬上回來。”
別漾指了指背對她的慄則凜:“我找他。”
這裡是診室,有人敲門,慄則凜只當是和自己一樣來看病的,連看都沒看,聞言倏地轉身,就見漾姐站在門口,和那次在向晨家再遇時一樣,眼睛亮得像星星。
是真的驚喜。
慄則凜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回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連語氣都透着愉悅。
“讓你當司機嗎?”別漾看向大夫:“他這樣,能開車嗎?”
男大夫默了半秒,“穩點,動作幅度別太大。”
慄則凜覺得自己傷的不是腰,而是腦子,這兩人的一問一答,他竟然聽出了別的味道。
他忍了忍,介紹道:“我發小,肖子校,製劑室中藥師,中醫大教授。這位……”針對別漾,他只報了個名字。
別漾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你好,肖教授。”
身穿醫生服的肖子校朝她頷首,“久聞不如親鑑,難怪他心甘情願收心。”
這是對別漾的褒獎,慄則凜卻不愛聽了:“前半句挺有水平,收心就用詞不當了,說得我好像是個浪子。”他擡手捶了捶胸口:“我這裡,遇見她之前,從未放出去過。”
肖子校淡笑着替發小澄清:“我可以作證,他母胎單身三十年。”
此前,慄則凜說他是初戀,別漾半信半不信,現下聽他發小也這麼說,倒有些意外。但她沒表現出來,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瞭解過慄則凜的傷情,她問:“依他現在的狀態,能喝酒嗎?”
肖子校搭了慄則凜一眼:“適量喝點沒問題,活血。”
平時他們倆都是不喝酒的。慄則凜聞言說:“你怎麼不喝點活活血?”
肖子校反問:“我受傷了?”
慄則凜被懟,默了半秒:“……你棒。”
從醫院出來,別漾跟着慄則凜往停車場走。到了陸巡面前,她理所當然地往駕駛室一側去了:“回家還是俱樂部?”
慄則凜攔了她一下,示意他開。
肖子校都說他恢復得不錯,別漾沒小題大作,聽話地坐到副駕。
慄則凜坐上來時反問:“什麼意思,過來就是給我當司機的?”
別漾故意說:“還不夠?慄隊,要求別太高。”
慄則凜掛擋啓車:“去哪,說話。”語氣忽然淡下來,有點生氣的味道。
脾氣不小。別漾不逗他了:“晚上有空嗎?”
慄則凜心裡期待,面上還繃着:“多晚?”
別漾盯着他線條硬朗的側臉:“……整晚。”
打方向盤的手幾不可察地滑了下。被撩於無形的慄則凜咬了咬腮:“晚上才得空召見我是吧?”
別漾笑睨他:“這不怕臨時回來耽誤慄隊的事,給你時間料理嘛。”
慄則凜換檔,提速,陸巡的引擎聲中,他說:“等晚上我好好料理你。”
別漾有段時間沒回南城了,要去工作室罩一眼。慄則凜送她過去,兩人約了晚上十點見。
慄則凜帶絲不滿地說:“晚飯都不留給我,漾姐,過分了。”
爲了安撫他,下車的別漾沒急着走,她胳膊搭在車窗上,嗔一句:“怎麼讓慄隊省心還是我的錯了?”
她不僅會撩,更會哄。慄則凜哪還有脾氣:“到時候來接你?”
別漾揮揮手:“不用,等我給你定位,你直接過去就行。”
慄則凜目送她進了工作室,穩穩地開車走了。
漾姐回來了,腰得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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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時,損友羣裡有人甩了個定位上來,同時艾特慄則凜,讓他務必到。
慄則凜已沐浴更衣完,他好心情地回覆:【去不了,有約。】
損友問:【誰能約得動我們慄少?】
另一位敏感地發現慄則凜約會的時間有點不一般:【這麼晚,約去哪啊?】
又一位勸道:【慄少你還是過來玩會吧,酒吧街頭牌開場,沒準你看過之後,就不想赴那個約了。】
慄則凜還沒收到別漾的定位,打發時間地問:【什麼頭牌?】
損友替他安利:【你不愛玩夜場不知道,今兒重裝開業的‘夜遇酒吧’老闆娘,人間絕色樣姐,會說會玩會撩,是酒吧街公認的頭牌。】
慄則凜把這條信息反覆看了幾遍,半晌:【……樣姐?】
損友興趣濃厚地繼續:【本名叫什麼不知道,作爲無數男人的夢想,聽說她是雷打不動的單身,海王都撩不動。】
另一位補充:【人家就是女海王,是主動開撩的那個。】
損友被勾起興趣,問:【你被撩過?】
那一位遺憾:【沒那運氣。】
慄則凜沒再問下去。
別漾在這時發來信息,只有兩個字:【等你。】隨後是一個定位。
不用打開,都能猜到是哪。
拔刀吧。慄則凜嘶了聲:【等着。】
二十分鐘後,慄則凜根據定位來到據說是南城最豪華的夜店。
夜遇位於南城新城區的一座古建築中,內設兩層以及樓中樓,清吧裝修清雅,有種慵懶的格調,時光隧道感的水晶長廊,氛圍神秘,主場燈光與音樂同步,旋轉燈架以及升降卡座,蜂巢不規則幾何形狀的視覺設計,時尚且略帶異域風格。
慄則凜不常泡夜店,懂得也不少,他一進場,就聽出來,酒吧的內部空間進行了專業級的聲學處理,以確保音樂表現力的準確傳達。結合別漾是學音樂出身,他可以確認,頭牌樣姐是別漾無疑。
還真是夠野的。
慄則凜繃着嘴角,沒急着給別漾發信息問她在哪,他就想看看,她今晚要怎麼出現在他面前。
他在入場口看了看,發現所有散臺卡座全滿,正準備去外面的清吧坐着等,一位服務生過來,大聲詢問:“慄先生是嗎?漾姐給您留了位置。”
慄則凜判斷別漾在監控裡看到他了。
場內樂聲很大,說話基本靠吼,他點頭回應,在服務生的引導下進場。
別漾給他留的居然是,全場核心位置,視野最佳的三個拍賣臺的C位。
剛剛還聽損友羣在說,夜遇的拍賣臺最高拍出過七位數的價格。
慄則凜有種被漾姐寵的錯覺。
他在人山人海的主場中,獨佔着一個C位的拍賣臺,格外引人側目。
十點整,伴着勁爆的音樂,高清全液晶無切割冰屏打開,DJ磁性的聲音即時響起:“如果沒有音樂和酒精,人類澎湃的愛意該往哪投放!親愛的朋友們,歡迎大家來到我們共同的精神世界:夜遇。”
冰屏畫面不斷切換,旋轉燈架緩慢下降,再升起,在無敵燈光的閃爍下,代表遇見新歡忘舊愛的紅紙從客人手中揚向半空,洋洋灑灑下落中,現場瞬間被點燃。
饒是心湖平靜的慄則凜,也禁不住隨着動感的音樂動起來。
別漾就在這樣炸裂的氛圍中,自冰屏前方的升降臺緩緩落下。
她穿着高腰明線工裝風的煙管褲,腳口紮在繫帶馬丁靴裡,上身則是一件款式簡單的白襯衫,一邊下襬紮在褲腰裡,一邊隨意散着,細腰若隱若現,慵懶的半扎高馬尾披髮,錦上添花的精緻妝容,讓她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有種酷颯又嬌媚的美。
在沙漠的那場星火派對上,慄則凜看到過別漾和大家一起跳舞,但那天她明顯收着,此刻夜遇的DJ臺,顯然纔是她的主場。
慄則凜看着她在卡點音樂中,甩頭扭胯,左右擊肘後,手貼胸滑下去,做着朝裡開槍,朝外開槍,子彈上膛的動作,最後力度十足地砸下去,覺得自己的荷爾蒙都被她帶動的上升了。
難怪損友羣會說,漾姐是無數男人的夢想。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慄則凜無法想像,一件白襯衫會被她穿出又純又欲的感覺。
出場跳舞,中間背手打碟,燃炸帥爆,獨領風騷。
臺下無數的女聲在喊:“老公!”
慄則凜哭笑不得。
兩首曲子過後,燈光變幻,主場忽然暗下去,臺上的別漾從DJ手上接過一把扇子,順着燈帶亮起的方向,指向慄則凜所在的C位。
全場目光集中過來時,面對別漾對着他跳比心舞的熱烈妖嬈,慄則凜心跳猛增。他穿着白T恤皮外套,卡着舞點,做了個上膛,開槍的動作。那爆棚的力量感,和他右手貼在左胸口,以心跳回應別漾時的痞帥與深情,電暈四座。
現場的男人們終於明白,爲什麼樣姐只能是自己的夢了,因爲他們都不是慄則凜。人家纔是原配的海王海後。
接收到別漾拋過來的眼神,慄則凜走向DJ臺前,張了張雙手。
別漾扇子一合,走到臺邊側身蹲下來。
慄則凜情難自禁地捏了捏她下巴,一片尖叫聲中,他一手勾住她腿窩,一手托住她腰背,將她公主抱抱下來。
什麼樣姐開場,這分明是樣姐的告別舞臺。
無數男人的心破碎,唯有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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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則凜就這樣抱着別漾穿過水晶長廊,走向清吧。
別漾雙手勾在他脖頸後,笑問:“慄隊,這麼巧,來玩啊。”
慄則凜垂眼看她:“來應聘安保經理。”
別漾失笑。
清吧的服務生見漾姐被個男人抱着回來,跌破眼鏡,想看又不敢多看地忙自己的。
別漾在無數豔羨的目光中,貼近他問:“喝點什麼,我親自給你調。”
即便是清吧,也有樂聲,她這樣只是怕他聽不清,慄則凜心頭還是滑了下,像離原上的草,被無聲撩撥,他在燈光下看着她說:“你調的,毒藥也好喝。”
別漾看見他眼底深沉的顏色,眉眼一彎,垂眸笑。
慄則凜手臂一擡,把她放到吧檯上。
別漾掌心按住檯面,長腿一跨,跳到吧檯裡側。
不扭捏做作,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這女人,人間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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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則凜每多看一眼,都感覺孩子的名字有了頭緒。
別漾調好了酒,一回身,就見他眸色幽深的盯着自己,像是一直都沒移開過眼。她讀懂了他的眼神,稍稍挑眉:“真看上我了?”
第一次表白,他問:是走流程還是在一起?
沒說喜歡。
第二次,他在直升機上說:“順利的話,我們結婚。不順利的話,我們晚點結婚。”
還是沒說喜歡。
第三次,他問:“想送你個男朋友,要嗎?”
依舊沒提喜歡。
別漾都記着呢。
慄則凜咀嚼了下“看上”背後的意思,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拉住她的手,脣抵在她手背上:“一直忘了說,別漾,我喜歡你,從初見的第一眼。話我撂着,麻煩你禮尚往來。”
這是非要個名分不可了。
別漾似笑非笑:“現在索取關係都這麼霸道的?”
慄則凜脣上微動,吻她手背:“藏着掖着,多不男人。”
太柔情,別漾心尖顫動,那感覺像是冰封已久的江河被撕裂出一道豁口,有滾燙的情緒自那道口奔涌而出,將那些多年駐守的理智原則,統統淹沒。
別漾把酒杯遞過來。
慄則凜聞了下,是酒:“等會還要開車送你回家。”
別漾向前傾身。
慄則凜默契地低頭靠過去,側耳。
她貼着他耳廓說:“今晚我送你。”
慄則凜擡眼,眸色沉湛地凝視她,像在確定話的真假。
別漾不避不閃地回視:“不用?”說着就要收回手。
慄則凜就不允許了,他握住她手腕,把那杯酒遞到自己嘴邊,就着她的手飲盡:“我不能酒駕,漾姐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