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手掌同時按上那爪印的一剎那,風雲驟然變色,狂風立時大作。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蒙上了一層濃厚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墨色。而平靜無波的湖面,也在那一剎那間巨浪滔天,打着翻兒在多摩湖上咆哮着。
立在那段枯木上的兩人就像在風雨飄搖的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隨地會被滔天的巨浪給淹沒。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眼眸中看出了彼此的堅定。
而幾乎是同時,一道光線自他們手心下的模糊爪印中疾射而出,將兩人籠罩。
兩人的身後,幾米高的巨浪正呼嘯着排山倒海而來!
而與此同時,兩人的身影卻在那光線之中消失了!
湖面又像之前那驟然間的來勢洶洶那樣,安靜的平伏了下來。彷彿方纔的疾風驟雨,都是夢裡面發生的事。
半池靜水在那陣光線籠罩之後,便失去了意識,只覺得整個人像是在什麼裡顛簸一樣,讓人暈眩的很。她在下意識間,牢牢的抓住了淺遊的手——對方也正緊緊的抓着她的手。
這是半池靜水在這個世界上最爲信任的人。
說不清多久之後,顛簸停止了。半池靜水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她往身邊望去,淺遊正皺着眉頭,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兩人的手依舊是緊緊相握。
“這裡是哪兒……”
半池靜水在確定淺遊身體無礙之後,不自覺的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淺遊左右環視着陌生的環境——四周搭立着各種獸皮縫綴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帳篷,身着怪異服飾的人在路上來來往往着,對站在路旁的半池靜水跟淺遊視而不見。
淺遊幾不可見的直接伸手抓向離他最近的一個穿着衣服搖搖晃晃走來的少年。
少年似乎跟人打了架,樣式古怪的衣服上被人撕出了幾道口子。
淺遊伸出去的手,不覅額吹灰之力的穿過了少年的身子。少年毫髮無損,渾然不覺,仍然是一臉失魂落魄般的走着。
半池靜水跟淺遊都明白了,他們這是身處在一段遊戲記錄片中。
只是,方纔那樣天地都爲之變色的動靜,只是爲了播放一段彷彿身臨其境的紀錄片?
半池靜水跟淺遊兩人都不相信。
只是兩人都是極爲內斂之人,也就只有在面對彼此時纔會有幾分情不自禁。在面對眼前這種情形時,兩人都不約而同採取了相同的處理措施——靜觀其變。
兩人十指相扣,靜靜的站在路旁看着事態的發展。
就像兩個真正的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
少年仍是渾渾噩噩的往前走着,突然有人迎面跑來,看到少年時,神色變了變,似是極力壓抑着什麼厭惡的情感,只是仍然很勉強的衝着少年喊了一句:“繆倫,你還這裡做什麼?!你母親馬上就要生了!”
少年聞言渾渾噩噩的神情終於起了變化,他渾身一顫。
喊他那人似乎也有些忌憚,冷哼了哼,繼續按照之前的方向跑向了一處帳篷。
那少年有些遲疑的轉過身,望着某處,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
但,此時,一道紅光從那所帳篷中直衝雲霄,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數人的驚呼。
少年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看着那道紅光。
他如同夢遊般喃喃道:“妹妹……”
而此時,報喜聲一迭迭的傳來,彷彿整個部落都被這喜悅籠罩了——
巫女阿瑪生了個出生即有神佑的小神女!
半池靜水跟淺遊跟隨着那少年慢騰騰的行去,看到整個部落的人都歡喜鼓舞興致高昂的圍着那所帳篷唱着不知名的民謠。
而少年企圖靠近時,卻被人大力的推搡了出來。
雖然明知少年不會觸碰到半池靜水,但淺遊還是皺着眉將少年身後的半池靜水拉到自己懷中,讓那少年完完全全沒有碰到半池靜水分毫的跌到了地上。
“你這個被神詛咒的人,想靠近我們的小神女,奪走她的性命嗎!”推人的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額間綴着獸牙做成的裝飾,看上去顯得幹練的很。他極爲厭惡的居高臨下看着少年,眉眼間遮擋不住的憎恨:“你這個‘天咒’!”
那落魄的少年有些慌張的辯解:“我……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妹妹……”
“妹妹”兩個字聲音極輕,若不是跟在少年的身後,半池靜水跟淺遊根本就聽不到。
獸牙少年卻像是被人冒犯了一樣跳了起來,他尖利的高喊着:“這個‘天咒’竟然說自己不是!你若不是天咒,我們那麼多人的父親,怎麼會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在多摩湖上遇到了大風浪!要知道神的湖是從來不會發怒的!”
少年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起來。
原本圍着帳篷載歌載舞的居民們紛紛都用厭惡憎恨的眼神看着少年,少年的身形越發瑟縮。
不少人用可以聽得到的聲音“竊竊私語”道:
“哼,那個天咒,還真把自己當成是阿瑪大人的孩子了?”
“他?做夢!若不是他,我們部落哪有那麼多孩子從小就失去了父親,作孽啊!”
“若不是阿瑪大人心懷慈悲,對這‘天咒’之人也往開一面,他哪裡能活到現在!”
“就是,阿瑪大人生育了他的身體,惡魔卻霸佔了他的靈魂。他不知道爲生育之恩感念,卻仍想靠近阿瑪大人生育的小神女,居心實在叵測!”
半池靜水跟淺遊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那少年,在衆人越來越嚴厲的指責下,眸子失去了光彩,垂下了頭,彷彿毫無生機的站在那裡,任人辱罵。
“天咒……”半池靜水輕輕說道,“上天詛咒之人?”
淺遊握緊了半池靜水的手。
衆人紛紛議論着,直到那頂帳篷中,鑽出個白髮蒼蒼拄着柺杖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袍子上掛了一身的骨飾,她的柺杖往地面一搗,骨飾便相撞發着沉悶的聲響。
“巫女大人說了,她累了,還請諸位先回去,明天自有祭司爲小神女占卜命格。”
衆人紛紛應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