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老者的禁星一直在女子的後面,不言不語,默默守候。
女子在風雨之中,柳樹枝下的柔弱身姿忍不住讓人去呵護,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走,即便是禁星本人也解釋不清楚,恐怕這就是說不清的緣分了。
沉重到壓抑無比的抽泣聲,女子的肩膀在劇烈抖動之後終於恢復如初。來的時候沒有攜帶雨傘,禁星又不想刻意去維持,道人嘛,就應該有一個道人該有的風範,雨水不入,真空地帶。
春雨有些溼意,橫溪分支下游淅淅瀝瀝,應該算是小河的模樣的水面竟是有些波瀾壯闊,禁星有些不懂女子,但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那份怨念以及痛苦。
人生走走停停,生離死別都有經歷,終於,女子站了起來,右手擡起在臉上抹了抹,說了一句禁星心顫不已的話語:“你就是朝陽區的金星吧?”
一語落下,河面濤聲怒吼。
這時,女子也才真正轉過身來,起先在街道弄巷上的風塵與破敗被雨水洗刷一空,沒有刻意去遮擋雨幕,如今看來,即便是粗布碎花衣物裝飾的她都有些出塵,頗有一種濯清漣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的動人美感。
一頭柔順的溼發搭在肩上,增減一分都顯多餘,臉龐五官很是平淡,但擠在一起,卻是無比的精緻,禁星這一路行來,美女或者說是猶如謫仙般的女子也是見了不少,不說心如止水,還是有些心驚。
容貌和言語,兩者兼有。
禁星稽首,不會因爲女子的一句話就暴露身份。試探問道:“姑娘,你在跟誰說話?”
女子這個時候出奇的平靜,她那一雙鎮靜的眸子打量着禁星,似乎在欣賞一件極爲難得的瑰寶藝術品,一笑傾城:“道士?呵呵,你不用裝了,自從你踏入盤龍城,我就聞到了你的氣息。”
禁星一張滿是褶皺的臉皮一陣抖動,淡然一笑:“你口中的這位是誰?怎的會與我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
“不着邊際?”女子一怔,彷彿發現了潑天的笑話,爾後開始莞爾,漂亮女人心思詭異,更何況這位身份不詳的女子,禁星不說話,以不變應萬變,還沒有達到空間屏障沒有拜入聖皇宗,他可不想陰溝裡翻船。
“我叫紅梅,姓氏早已忘記,你也不用問我目的是什麼,盤龍城歷來有說法,龍盤虎臥之地,也許你聽着不覺得什麼,但這就是城池的底蘊,你應該知道一個城池的繁華遠遠不是什麼名聲富庶或者是建築豪奢,其實說到底就是文化底蘊。”
頓了頓,名字和人很是搭配的紅梅女子再笑:“你的圖像在整個朝陽城區被通緝,也許你不知道主城朝陽已是權利大換洗,所以你的名字畫像在這裡,只要是附屬於朝陽區域的城池都會有張榜,至於我爲何知道你來了,而且識破你的身份這你不用管。”
“那你想幹什麼?”禁星沉聲問道。
女子走上近前,身上散發着一股微弱卻是詭異的能量波動,只有氣動境的修爲。
周遭雨水三寸不得入。
“在立春大典上我看到你吸收靈母晶體,所以我在大街上這般喊叫,拜入玉女地跨越空間屏障,如果沒有走山路,那毫無疑問就是塵世這一條,你心思細膩,我不是爲了賞錢,在街道上的言語沒有一絲摻假,我需要報仇,而你需要隱匿行蹤,我可以幫你。”
這是一個不成熟交談模式,禁星熟讀道藏一千,雖沒有臻至大圓滿三千,這一路很是坎坷,很多地方搏殺而來,之所以沒死就是憑靠着三分的賭氣以及六分的智慧,最後纔是一分的武力。
當下,他不得不有些刮目相看,女子的心機和手段是有了,本身的修爲卻是不夠,若是往常,他保不準就來個一力降十會了。
沉默在聲勢越來越大的雨水快速奔走,禁星看着女子就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以他毒辣的眼光,看出了女子的真假,卻是有些佩服她的毅力,居然在盤龍城,也是去往空間屏障的倒數第二城守株待兔。
總計七城,後三城猶以盤龍最爲盛名,她賭對了。
禁星似笑非笑,有些好奇:“你等了多久?”
“在聽到你出城以及吳家的風波後,雖然不知其中隱秘,卻是可以肯定你走了,我是地地道道的朝陽城人,立春大典我經歷過,所以我敬重你,沒有揭發你的行徑,即便是剛纔城主盤龍在此,我也沒有動作,這就是我的誠意。”
禁星看了女子好一陣,右手一翻,一塊靈母晶石被拋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女子接過,點點頭,開始遠離,禁星跟在身後。
這份氣定神閒,錙銖必較的禁星做不到,他雖然時常會賭,但是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沒有紅梅這般劍走偏鋒。
半柱香之後,兩人出了城池,來到了一處植被密佈的森林入口。
感受着其中氤氳霧氣,以及更遠處的能量波動,禁星有些詫異,不明白紅梅爲何帶他來到這裡,因爲在禁地待過,所以對於妖獸他很是敏感熟悉。
紅梅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輕聲道:“這是迷障森林,裡面縱橫不知幾千裡,說是秘境也不爲過了,盤龍城城主之所以能夠享譽盛名,一半的功勞歸功在這裡,每一次春季來臨,森林裡面的猛獸就會暴動,不至於遷徙那般狂野,但聚集起來的力量是極爲壯觀的。”
“你是說這些猛獸會下山?”
紅梅點頭,伸出青蔥手指,頗有些指點江山的豪氣:“是的,不僅會下山,一下還是一羣,因爲地理位置以及天地靈氣稀薄程度,這裡的人天生就有一股靈氣,而對於這種靈氣,會令野獸癡狂。”
禁星點頭,沒有說話,他很好奇,這位約莫只有氣動境界巔峰的女子如何報仇!
望着紅梅的背影,他神情有些恍惚,沒有半點褻瀆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意外,大家族中的靈氣以及小人物的真居然能夠很好糅合在一起,端的是奇妙無比。
縱橫跳躍,奔騰挪移。
不多時,行進的速度很快,這讓禁星有些吃驚,這是隨着深入,他的吃驚越來越濃,彷彿紅梅天生就是叢林之子,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身,兩人有驚無險地避過了所有路障以及猛獸。
禁星在行進的時候心中默默做着計算,約莫百里路程,竟是挺入了深林的內部。
百里,這是一個點,也是死亡線。
通常來說入了百里,再怎麼大的森林也沒有了外圍,在獸類中,外圍和內部不是人類所界定,而是它們本身,叢林法則強者爲尊,所以,百里之後已然是險境。
紅梅的速度放慢,最後兩人停在了一處空曠之地。
森林茂密,鬱鬱蔥蔥間有一處空地也就罷了,只是這近乎千丈距離的空曠還是猶爲惹眼,在紅梅的示意下兩人蹲下了身子。
千丈匍匐地,其上無一草木,光禿禿,也非岩石所成,最爲重要的是這裡只有一個顏色,紅。
紅色的大地,紅色的山體,千丈距離,猶如一條近乎千丈大小的紅菱。
紅梅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禁星發現自己的左臂再次傳來微妙的灼熱。
每次的灼熱禁星分不清好壞,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他有利。
徒然,詭異的刺耳聲響起,就彷彿是利刃割碎空氣的時候的僵硬,極爲不協調。
“噗嗤——”
大地轟鳴,周邊植被成片倒下。
森林中的猛獸更是驚叫嘶吼,慌亂奔走。
不多時,一隻龐然大物出現在兩人的眼中,這是一隻近乎有百丈大小的深紅色蜈蚣,也不是什麼絕地百足,一眼望去,絕對有千足,甚至更多。
腥風撲面,浩蕩不止。
禁星看得觸目驚心,蜈蚣,通體的深紅鎧甲,恐怕十個他也不是這條蜈蚣的對手。
在他驚訝的時候,紅梅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枚晶石,紅褐色,她咬破指尖滴下血液,爾後手指快速在晶石上跳動,這赫然就是畫符。
沒有時間解釋,這隻蜈蚣要想完整跨過眼前區域,還有一定的時間。
手停,符成,掐出一個奇怪的印決,一抹而下。
轟鳴一聲,一閃而沒。
竟是刺入了腳下的土地,她一臉自信,緩聲道:“這東西會吸引蜈蚣的心神,時間只有十息,我們要達到山體,也就是這裡的正前方,那處岩石凸起處,看到沒有?”
禁星眯了眯眼,點點頭。
徒然,蜈蚣似乎發現了什麼,一聲恐怖至極的嘶吼響起,觸目驚心的手足開始瘋狂砸地,爾後竟是全體沒入其中。
“走!”
乘着這個空檔,禁星二人唰的一下衝出。
激射蒼穹之勢,紅梅的速度竟是僅僅落後禁星一毫。
他可是煉神境,即便是剛剛入門,也是不同一般,更何況他特殊的體質?
當下,禁星越發驚訝這名女子。
沒有絲毫的意外,二人僅僅用了八息的時間就抵至了大石凸起處。
紅梅掏出禁星給出的那枚靈母晶石,一拍而下。
“轟隆——”
一聲巨響,居然出現了兩人等高的門。
二人剛踏入,徒然,一聲爆響。
那蜈蚣出現在了洞口,一雙赤紅的眼睛閃爍着憤怒,張嘴噴出一道毒液。
摩擦空氣,劇烈燃燒,轉瞬即至。
而這時,紅色石門轟然關閉。
時間剛剛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