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有神一樣的男子,姚葭覺得,那一定是在說慕容麟的同父異母兄弟,五皇子,齊王慕容超。
慕容超長得有點像慕容麟,一個父親生的,怎麼說也會有些像,不過,慕容超比慕容麟長得更好看。不過份地說,慕容超是燕宗室,乃至全燕國最好看的男人。
如果說,慕容麟也像神,那麼慕容麟是月神,而慕容超是太陽神。慕容麟五官俊秀,氣質儒雅,帶了些月亮的清凜氣質。
而慕容超,怎麼說,慕容超的五官不大像燕國人,倒是有幾分西番人相,高大魁偉,高鼻深目。整個人即便只是安靜不動,也像是發着光,散着熱,渾身上下,充滿了男性魅力。
他這長相,旁人見了,興許要神魂顛倒。不過,在姚葭眼裡,除了覺得他特別好看之外,一點旁的想法也沒有。
一個人,若是心有所屬,旁人再好,也與他沒有半分干係。
慕容超堪稱燕國的棟樑之臣,要文有韜,要武有略,慕容麟頗爲倚重於他,封他作了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兩年前,又把他派往地處燕趙邊境的符州,長鎮該地。
燕趙兩國,素來不睦。文帝慕容攸和荒帝慕容德在位時,兩國還曾發生過幾次不大不小的戰爭。待到慕容麟拔亂反正,誅殺荒帝慕容德,奪回大位不久,便命慕容超出鎮符州。
符州,因爲地處兩國交界,多年來,兩國邊民及守軍時生衝突。燕國派了不少文官武將,前去治理,效果卻都差強人意。
慕容超蒞鎮後,採取了與諸位前任截然不同的治理方法。前幾任的施政方針以用武爲主:敵來我守,敵退我攻。慕容超不那樣,慕容超斂威用德,專務懷柔。
符州的軍糧不足,慕容超命符州守軍,化妝成平民的模樣進入趙境,以高出當地谷價許多的價格,收購趙國稻穀。
趙國人越過邊境,跑到燕國搶掠被殺,慕容超命人把他們厚加殯殮,送屍還家。
至於生擒活捉的,願意歸降燕國的,歡迎;願意回趙國的,悉聽尊便,絕不加害。
慕容超常在燕趙邊境行獵,有從趙地奔進燕境的野獸,無論射中與否,一概命人送還趙國。
久而久之,邊境兩側的軍民無不心悅誠服。趙國國主見慕容超制治有方,也不敢再來騷擾。
慕容超久鎮符州,不免思念母妃,住在崇華宮裡的王太妃。又因符州太平已久,故而,慕容超上表陳情,請求慕容麟準其還京探母。慕容麟允其所請。於是,慕容超由治所返京,入宮探母。
出宮之時,途經御花園,他見園中景緻可愛,不覺興起,入園賞玩,不想,正瞧見窟咄鈴騎着姚葭,往死裡掐。
情勢危急,他也顧不得君臣之禮,男女大防,衝上前去,扯開窟咄鈴,救下了姚葭。若非他出手相救,姚葭下場如何,很難預料。興許窟咄鈴再多掐一會兒,姚葭真能被她掐死。
慕容超難得回朝,是以,在他救下姚葭的翌日傍晚,慕容麟在仁安殿設家宴,款待這位有如天神下凡的英俊皇弟。
除陸太妃、王太妃,以及中宮皇后窟咄鈴外,宮中女眷,全部出席。
陸太妃因爲前些日子中了毒,此時尚未完全康復;王太妃倒是沒病沒災,不過,因爲素性沉悶,不喜熱鬧,所以也沒來。
至於中宮皇后窟咄鈴,已在事發當日,被慕容麟送去了離京二百餘里的一所離宮。先前,慕容麟之所以暗中給她下藥,就是因爲她太過龍精虎猛,總尋摸着要要了姚葭的小命。
她既是柔然的公主,又有恩於他,慕容麟既不能打她,也不能殺她。唯一的辦法,就是給她吃藥,讓她動彈不得。連榻都下不了,自然也就無法去殺姚葭。
哪料,稍一放鬆,卻險些釀成大禍。這回,他也不給她吃藥了,而是直接讓人把她送走。
家宴在一派親切祥和的氣氛中,拉開帷幕。赴宴人員除了後宮嬪妃,還有幾位皇室宗親及其家眷。
慕容超坐在慕容麟的下首,二人有說有笑地推杯換盞,看上去,是對非常友愛的皇家兄弟。其他與宴人員,也都臉上掛笑地連吃帶喝。連吃帶喝間,或低聲交談,或開懷大笑,大殿中央,歌舞表演一刻不停。
富麗堂皇的仁安殿中,燈燭輝煌,香菸馥郁。觥籌交錯間,笑語喧喧,正是派其樂融融的和諧景象。
按理說,這是姚葭第一次見慕容超,不過,她卻無端地生出了似曾相識之感。她想,自己以前很有可能是認識齊王殿下的。以自己與慕容麟的糾葛來看,自己與慕容麟相識已久,慕容超是慕容麟的弟弟,自己又豈有不識之理?
她想起慕容超昨日的眼神。昨日,慕容超扯開窟咄鈴,二人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她的直覺告訴她——慕容超認識自己。
如果不認識,他看她的眼神不會如此複雜。
乍看上去平平靜靜,波瀾不驚,可是,在那表面的波瀾不驚下,卻又涌動着她無法解讀的洶涌暗潮。
一手持觴,一手舉袖,姚葭藉着大袖的掩護,看向正與慕容麟把酒言歡的慕容超。不想這一眼,卻被慕容麟瞅個正着。
慕容麟狀似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地笑着,向着慕容超一舉手中波斯金盃。
他記得,小時候,姚葭和五弟就很要好。他在心裡自嘲一笑,她和誰都要好,就是和他不好。後來倒是也好了,可惜,是假的。想到這兒,他一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但覺滿口苦澀,一直苦到心裡。
酒至半酣,月已中天,慕容麟下令暫停歌舞,大家齊去殿外賞玩月色。今天恰是十六,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晚的酒宴上,有一種產自高昌的琥珀酒,色澤金黃,香氣撲鼻,十分好喝。好喝是好喝,酒勁兒卻是不小。衛淑儀光顧着好喝,一不小心就醉了,在宮人的扶持下,先行回去了。
除了衛淑儀,其他嬪妃和宗室女眷,對姚葭一律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都知道她是個麻煩人物,太妃不疼,皇后不愛的。
姚葭也樂得清靜。一個人遠離了衆人,站在一處僻靜之地,她擡起頭,靜靜地仰望着幽藍的夜空。
夜色深沉,暗藍色的天宇之上,明月圓潔,星漢燦爛。遠處不時有衆人的談笑聲傳來。
靜望着浩渺蒼穹,姚葭心生感慨——天地無極,人生斯須。在這斯須之間,還要生出這許多的紛擾,許多的磨難,許多的不如人意。
佛說:衆生皆苦。別人苦不苦的,她不知道。她只覺自己的人生,目前爲止,不能算是甜的。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姚葭下意識轉頭,意外地看到了慕容超。轉眼,慕容超走到她身旁,站定。
姚葭的心跳,開始不穩。不知怎的,從昨天的御園相見,她便無端地,對慕容超生出了一份親切之感,象是見到了久違的親人。
她想,也許這天神般的男子,真的是位故人。若是,那麼,他一定知道自己的過去。若問,他可會告訴自己實情?
慕容超高高大大地站在姚葭身邊,把本就嬌小的姚葭,襯得更加緊弱不禁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慕容超扭臉看着姚葭,語音低柔。
以着姚葭的身份,就算妃位再低,也是國主的女人,諸侯王見了,一要行禮,二在言語之間,也要有講究下措辭。象慕容超這樣,既無稱呼,也無敬語,沒頭沒腦地發問,實在有些唐突。
不過,姚葭卻沒生氣,也絲毫不感突兀。相反,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提問,讓她覺出了親切。
她看着對方微微一笑,“一個人安靜,妾身喜歡安靜。”她沒有對慕容超自稱“本宮”,而是用了一個民間的平常稱謂,妾身。
慕容超還以淺淡一笑,笑得天地失色,“我也喜歡安靜。”他的稱謂也是奇特,用了最普通的“我”,而非冠冕堂皇的“本王”。
說完這話,二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並肩而立。
清風徐來,風中,花香醉人,是很好聞的野玫瑰的香氣,二人面前正是好大一叢的野玫瑰。
“殿下以前認識妾身嗎?”沉默了一會兒,姚葭突然發問。
慕容超盯着玫瑰花叢,沒有馬上回答。姚葭也不看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遠方。過了一會兒,風裡響起了慕容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柔,“認識。”
姚葭的心,因爲這兩個字,“嗵”的一跳。深吸了一口氣,她轉臉看向慕容超,“那麼——殿下可不可以告訴妾身,妾身以前是個怎樣的人?”
這一次,慕容超沒有回答她。只是長長久久地凝着她,目光深邃得,快要把她吸進去。
“殿下?”姚葭被慕容超看得有些發窘,低低地喚了他一聲,然後斜開目光,看向別處。
慕容超這才如夢方醒地眨了下眼,有點尷尬地輕咳一聲,清了下喉嚨,他把目光從姚葭的臉上移開,不過,很快,又情不自禁地移了回來。
“阿……”他張開嘴,似要喚出一個人的名字,不過名到嘴邊,卻又被他嚥了回去。最後,他溫柔一笑,“你是一個善良,又可愛的人。”月光下的男子,美得驚心動魄。
姚葭盯着慕容超的臉,有些困惑。善良又可愛,她嗎?
慕容超又對她笑了一下,隨即轉臉看向玫瑰花叢,用手一指,“小時候,你很喜歡這種花。”說着,他彎下腰,把手伸向花叢,想要給姚葭摘朵花,象小時候一樣。
一陣刺痛傳來,激得他“噝~”的一聲,被蜂蟄了般,猝然縮手來,用力甩了一下。
“怎麼了?扎破了?”姚葭想也沒想,很自然地把他的手抓過來,握在自己手中。
慕容超右手食指第二節的指肚上,一個很深的小窟窿,正在往外冒血。殷紅色的血液,先是凝成一顆大大的血珠,然後“倏”地從指肚下劃下去,新的血液,順着大血珠子開闢的道路,前赴後繼地往下淌。
姚葭的頭皮有些發麻,但凡女人,鮮有不怕血的,她也不例外,“疼吧?”她忍着怕,一手握着慕容超的手,一手迅速從衣袖裡,抽出一條白綾汗巾,輕輕往慕容超的傷處按去。
“不疼。”慕容超看着姚葭小心地給自己擦血,包紮傷口,輕聲道。心頭漫過一絲帶着苦味的甜意。“本想給你摘朵花。唉,花沒摘成,倒把自己的手紮了,真是沒用。”他自嘲地笑。
姚葭斜了一眼那一大叢芬香襲人的野玫瑰,手上包紮不停,“妾身以前很喜歡這種花嗎?”
慕容超“嗯”了一聲,“阿……啊,是啊,你以前最喜歡這種花了。”
包紮完畢,姚葭退回到適當的距離。仰臉望着慕容超,她斂容道,“殿下既連妾身喜愛何種花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對妾身的身世,也是知道的。妾身斗膽,再問一次,還望殿下成全。殿下能否告訴妾身,妾身到底是誰?”
說到這兒,她的嗓子微微一哽,作了個吞嚥的動作,嚥下喉中的哽咽,她垂下眼,低聲道,“我,不想再這麼不明不白地活着。”
慕容超又一次沉默了。他不想騙她,所以他告訴她,他認識她。可是,他也不想告訴她實情。三皇兄給她取了新的名字,明擺着,就是要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忘了過去。
他若說了,三皇兄肯定怪他不說,她是否能夠承受,也是未知。慕容超望着姚葭,不說話。姚葭回望着他,也不說話。
慕容超望着姚葭,想起了二人小時候的一些事,姚葭望着慕容超,一些影像,在她腦中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二人就這麼各揣心腹事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也不說話。直到一聲帶笑的聲音,突然切了進來,“阿遠,原來你在這兒,讓朕好找!”
聞聲,二人齊齊回頭,但見慕容麟挽着趙貴嬪,款款而來。慕容麟的臉上帶着笑,聲音裡也帶着笑,看上去,是個和顏悅色的模樣。
姚葭看了他的一眼,隨即垂下了眼簾。人,無端地打了個冷戰。以她對慕容麟的瞭解,她知道,慕容麟正在生氣。
慕容麟生氣時的表情很豐富,可以是面無表情,可以是面沉似水,可以是眉頭微結,也可以是眉眼含笑,就像現在。
“哦?姚美人也在這裡?”走到二人近前,慕容麟笑着掃了姚葭一眼,像是纔看到她似的。
姚葭和慕容超斂眉低首,各自給慕容麟和趙貴嬪見禮。慕容麟微笑着,伸手一託慕容超交抱的雙拳,“此處非是朝堂,阿遠不必拘禮。”
掃了一眼姚葭後,慕容麟便移開目光,不再看她,“阿遠難得回京,爲兄本想和阿遠好好作一番暢談,不想一轉眼,就不見了阿遠的蹤影,原來阿遠卻是在這裡。”
慕容麟這番話,從聲音到內容,到表情,全都無可挑剔,卻又似乎別有深意。
慕容超聞言淡然一笑,“臣弟不勝酒力,適才多飲了幾杯,出來賞月時,已有些頭暈。臣弟怕自己醉後失狀,讓皇兄和宗親們見笑,是以,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醒醒酒。不想在這裡巧遇阿……姚美人。”
慕容麟“瞭然”點頭,“原來如此,”目光一轉,轉到了慕容超的手上,“阿遠的手怎麼了?朕記得,方纔在殿上,還是好好的。”
慕容超瞅了一眼紮在傷處的白綾汗巾,神色從容,“哦,適才臣弟想要摘朵花,不想,卻被花刺蟄了手。蒙姚美人不棄,給臣弟包紮了一下。”
慕容麟又點了點頭,“花雖動人,卻也不可輕摘。不然,很可能既摘不到花,又傷了自己。阿遠下次,可要小心了。”
慕容超恭謹地一躬身,一拱手,“是,臣弟謹記皇兄教誨。”
慕容麟的話,句句無可挑剔,卻又句句意有所指。姚葭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但自己受到了侮辱,齊王殿下也受到了侮辱。垂着眼,她默默無語地立於夜色之中。因爲心裡不痛快,臉上,不由得也帶出了幾分冷意。
“哎?”一旁的趙貴嬪,忽然哎呦了一聲。
幾個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被這聲“哎呦”吸引了過去。看了一眼趙貴嬪隆起的肚子,慕容超馬上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實際上,他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關注着姚葭,看她作何反應。
姚葭看着趙貴嬪的肚子,眼睫輕閃,嘴角向上微微一勾,她似乎想要作個笑的表情,卻又象是要哭。最終,那點似笑似哭的表情凝在了嘴角,又慢慢地消了下去,最終,褪化成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大概是因爲懷孕的緣故,趙貴嬪看上去,比在陸太妃芳辰宴上,略微胖了些。一襲海棠色的紗衣紗裙,配上美麗的五官,微酡的臉蛋兒,當真是人比花嬌。
雙手捧着明顯隆起的肚子,趙貴嬪兩手不停地在肚子上輕輕摩裟。臉上,洋溢着濃濃的幸福。
不露聲色地作了個深呼吸,姚葭收回目光,移開目光,看向身旁的野玫瑰叢。心底,一片難以言說的澀意,慢慢彌散。
慕容麟和慕容超都注意到了姚葭微妙的表情變化。然而,二人全都神色如常,恍若未見。
“怎麼了?”慕容麟音容關切地問趙貴嬪。問話的同時,手“自然而然”地,攬上了趙貴嬪的腰。
趙貴嬪含情脈脈地望了慕容麟一眼,嬌羞一笑,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輕輕摩裟了兩下,“方纔它淘氣,踢了臣妾一腳。”
說着,她不由自主地嚮慕容麟偎過去。倒不是故意作給誰看,存心要氣誰,而是發自內心的情不自禁。她真的很愛慕容麟。
慕容麟衝她溫柔淺笑,“卿辛苦了。”
趙貴嬪滿懷深情地仰望着慕容麟,“臣妾不辛苦。”
姚葭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還要站在這裡?爲什麼還要站在這裡,聽着慕容麟和別的女人甜言蜜語?
是,他是國主,他不可能只屬於她一個人,她不該忌妒。她都明白,她都懂。可是,看到他對別的女人輕憐蜜愛,溫存體貼,她的心,還是會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要求他,只屬於她一個人。可是,她可以讓自己遠離。
看不見,心,就不會難過了,她告訴自己。
想到這兒,姚葭轉眼看向慕容麟,淡聲道,“臣妾有些頭暈,想早些回去歇息了,還望陛下恩准。”
意味不明地掃了她一眼,慕容麟點了點頭,不鹹不淡道,“行啊,早些回去歇着吧。”
姚葭嚮慕容麟福身行禮,道聲“多謝陛下。”隨後,又向趙貴嬪和慕容超施了禮,轉身離去。
目送着姚葭遠去的背影,慕容麟容色不改。然而,眼中的光華,卻在姚葭轉身離去的瞬間,驀地黯了許多。
擡頭望了望天,他轉過臉,淡淡對慕容超道:“天色不早了,阿遠也早些回府歇息吧。”
“是。”慕容超一拱手。然而,就在他將要轉身之際,慕容麟又突然開口叫住了他,“阿遠。”
慕容超止了身形,微一躬身,拱手道,“皇兄還有何吩咐?”
慕容麟垂下眼,忖了下,復又擡起。緊盯着慕容超的眼睛,他一字一句道,“她,不是阿璧。”
慕容超一怔,隨即面色平靜地低聲道,“臣弟知道。
慕容麟一揮手,“去吧。”
慕容超又一拱手,轉身離去。
趙貴嬪站在慕容麟身旁,默默地望着慕容麟。她不瞎,看得出來慕容麟和姚美人之間的微妙情愫。
慕容麟對自己好,大致,也是因爲自己長得,和姚美人很象的緣故吧。阿璧?是那個不能被提及之人的名字嗎?還是說,姚美人就是那禁忌之人?
關於姚美人就是那人的傳說,她也聽說過。
深夜,齊王府。
慕容超站在中庭,仰面望天。高天之上,繁星滿天,耳邊風聲漸漸,夜色正濃。腦中不停地回放着仁安殿外,姚葭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許久之後,他低下頭,擡起受傷的手,呆呆地看着裹纏在食指上的汗巾,腦中,現出了一個小女孩的形象。小女孩美麗又可愛。
很多年前,也象今晚一樣,他想爲那個美麗的小女孩,摘一朵她最喜歡的玫瑰花。他的手,也象今晚一樣,被花莖上的刺刺破了。也象今晚一樣,小女孩明明很怕血,卻又強忍着害怕,爲他包紮,用的,也是她的汗巾。後來,他把小女孩的汗巾洗乾淨了,珍寶一般,小心地收藏起來。
思想之間,他的手,不知不覺地按上了前胸,指下,傳來一點堅硬的感覺。
那裡,很久以前,掛上了一塊玉牌,小女孩送的。
送出之時,小女孩鄭重其事地告訴他,這塊玉牌可以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如意。
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小女孩說出那番話時的表情,那麼認真,那麼可愛。
“阿璧。”慕容超又仰起頭,望着幽渺夜空,喃喃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