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讓孟天楚眉頭鎖的更緊了——很沉的袋子,會是什麼呢?贓物?寶貝?還是屍體?想到屍體,孟天楚心裡打了個突,這是他最不希望出現的結果,但卻又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因爲贓物或者寶貝都沒有必要埋在地裡,他左家家大業大,有的是地方隱藏。
王捕頭繼續說道:“我覺得這山莊很奇怪,等他們走了,我悄悄潛入那山莊四周簡單的看了看,發現那園子分成三個部分,一個是種花的,在莊園的最前面,中間好像是主人住的地方,大概有二十幾間房子,園子裡卻都只是牡丹和梅花還有竹子等一些庭院植物。後面像是僕人的院子,很簡單,但是很整潔,有廚房、柴房、倉庫等,設施還都很齊全。可是,沒幾個僕人在裡面……”
這些孟天楚已經知道了,他最關心的是那麻袋裡裝的是什麼,沒等他問,王捕頭已經將話繞了回來:“等天黑下來之後,我才悄悄摸到他們埋東西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挖開那土坑,解開麻袋一看,我的天!師爺,您猜裡面是什麼?”
“屍體!”孟天楚一臉沮喪的說道。
“咦?師爺您怎麼知道的?沒錯,就是屍體,一共有五具屍體,有男有女,沒發現有什麼外傷出血,估計是被下毒或者被掐死的。”
孟天楚一直對左佳音有好感。現在發現她身上怪事連連,說不定還是殺人兇手,不覺十分的沮喪。問道:“你還發現了別的什麼嗎?”
王捕頭點點頭,把頭湊上來,神秘兮兮低聲道:“師爺,您知道爲什麼東廠的人那天要找左姑娘的碴嗎?”
“爲什麼?”這個問題涉及到了孟天楚最爲關心也是最爲緊張的一件事,那就是左姑娘究竟與東廠有什麼聯繫。
“咱們衙門有個兄弟與東廠那些番子比較熟悉,我拿了銀子叫他去請客刺探情況,這才得知。原來左姑娘的父親左老爺子並不是告老還鄉的,而是三年前逃婚跑出來的。躲到了杭州。左老爺子岳父禮部尚書大人四處查找不到,沒轍了。女兒又尋死覓活非要將左老爺找回去,這才花錢通了東廠一個司房的關係,託東廠查找。東廠眼線遍佈全國,很快發現了左老爺子隱居在杭州,派了一個叫肖振鵬的役長帶隊要將左老爺子和左家人母女帶到京城去。沒想到,這左姑娘竟然很有來頭,那司房、役長都鎮不住,所以沒敢動他們。”
“左姑娘到底有什麼來頭,你們探聽到了嗎?”
王捕頭搖了搖頭:“那肖役長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別的番子也沒有見過左姑娘手裡的那塊牌子,所以都不知道這左姑娘究竟是什麼人,能把東廠的人嚇得跟孫子似的。”
這更奇怪了,肖役長對左姑娘的身份如此保密,使得左佳音頭頂上的神秘光環又多了一輪。孟天楚想破腦袋也想不透這左佳音到底是何方神聖。
王捕頭見孟天楚低着腦袋思考,也不敢打擾。
想了好一會,也沒個頭緒,孟天楚問道;“宋翔宇呢?他潛入左家沒有?”希望宋翔宇能帶回一些幫助解開左佳音的有用消息來。
王捕頭臉上出現一些擔憂的神情:“我從佳音山莊騎馬趕回左家大院,守候在外面的兄弟們說,天黑之後,宋兄弟就潛入左家大院了,一直沒出來,也沒聽到裡面有什麼奇怪的動靜。到現在差不多有兩個時辰了,我擔心他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孟天楚呼的站了起來,想了想說道:“我馬上去左家找左佳音看看情況。”
王捕頭也站了起來道:“師爺,不能犯險!”
“沒事的,如果左佳音已經知道我在查她,要對我下手,憑她能在東廠面前抖威風的本事,要取我的小命也是輕而易舉。李汝翰現在也在左家,知府大人公子被殺案,就着落在他二人身上!如果我今晚三更還不回來,你們就報告蔡知縣,讓他處斷吧。”
這話怎麼說的跟留遺言似的,孟天楚撇了撇嘴,他並不認爲自己這一趟是深入虎穴,根據左佳音對自己的表現,潛意識裡他相信,左佳音不會對自己下毒手。
王捕頭忙道;“那小的帶幾個兄弟陪您去。”
“不用,她真要對我們下手,咱們這些捕快兄弟恐怕不夠看的,你們在外面守候着就行了。”
孟天楚沒有交代更多,和夏鳳儀打了招呼之後,坐着轎子帶着王捕頭直奔左老爺家。
孟天楚讓王捕頭他們依舊守候在外面,自己在左家大院門前下了轎,整了整衣冠,擡眼一看,直見這左府果然氣派,比李大員外家並不遜色。門口站着幾個門房和家奴,一臉疑惑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一手拿着拜帖,一手撩衣襟走上高高的臺階,將拜帖遞給其中一個門房。
那門房一看,忙陪着笑說道:“原來是孟師爺,我們左老爺病重,恐怕見不了客人……”
“我要見你們左姑娘,對了,李公子聽說也在府上,我正要找他,就一併見了吧。”
“是,是,師爺請進,小的領您去。”
門房領着孟天楚,穿過亭臺樓閣,九曲迴廊,來到客廳落了座,吩咐上茶。然後陪着笑道:“師爺請寬坐片刻,小的向姑娘通報去……”
孟天楚一把抓住了那門房的胳膊:“走,不用這麼麻煩,你直接帶我去找你們姑娘就行了,我有急事。”
“這……,姑娘知道了,會……”
“有我呢,就說我逼你的!”孟天楚手一緊,如鐵箍一般,那門房半個身子都發麻了,只得領着孟天楚往後堂走去。
穿過幾道迴廊,來到後堂臥室小院子門外,那門房說:“孟爺,到了,姑娘就在臥室裡。”門房剛想招呼說孟爺到,孟天楚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讓他半點聲都發不出來,孟天楚手緊了緊,盯着門房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要和你們姑娘開個玩笑,你別出聲!”然後慢慢放開了門房,示意讓他離開。那門房趕緊哈着腰退了開去。孟天楚輕手輕腳走進了院子。
此刻,夜色闌珊,左佳音的閨房裡亮着一盞燈,一個俏麗的剪影在窗戶上來回移動着。
孟天楚用手指沾溼了口水,輕輕捅破窗戶往裡瞧,只見是一間套房。裡外兩間,外間房裡,左佳音來回踱步,樣子好像十分的着急,裡屋隱隱有男人呻吟,聲音好像十分的痛苦。
這時,猛然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快速往這邊走來。孟天楚急忙閃身躲在了黑影裡,進來的是個丫鬟。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然後小心的將門關上了。
“怎麼樣?”左佳音見那小丫鬟進來,急忙問道的聲音。
“老道長的意思是把藥量加大試一下,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
左佳音遲遲不說話,那個女人又道:“夫人,您還是別猶豫了。老爺在那邊痛苦的很,老婦人也沒有了主意,您還是儘快想個辦法。”
“好吧!就按照我師父說的去做吧……”
“好的,奴婢馬上就去。”說完,那女子開門出來,急匆匆的向後院走去。
左佳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癱軟在梳妝檯的椅子上,這時,就聽到裡屋有男人痛苦的呻吟:“佳音……求求你了……給我一粒吧……我受不了了……”這聲音十分的熟悉。
“你受不了的日子還長着呢,慢慢熬吧!”左佳音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讓人不禁寒毛都豎了起來。“我就是要你受盡折磨,慢慢死去。”
“佳音……你……!”那聲音顫抖着,彷彿看見魔鬼一般驚恐。隨即咬牙低聲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把你的事情都說出去……”
左佳音走到裡間門口,撩起門簾,斜靠在門上,俏麗的臉蛋此刻佈滿了清冷甚至有幾分猙獰:“那你就去說好了,先從你爲奪家產殺了自己的親哥哥說起,對了,還有誘惑柯幬吃藥中毒而亡的事,這些你都可以說。千萬別把那些驚心動魄的細節給落下了,否則,別人就不知道你李大公子不光是一個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還是一個十惡不赦、禽獸不如的東西!”
“不……我錯了,佳音。我李汝翰不是人,是畜生,我不該殺死汝軒。可那也是爲了你啊,你知道我喜歡你……”
“呸!爲了我?你是爲了你們李家的家產!我只不過是順帶的!”
“不,不!佳音,我真的喜歡你,好喜歡的!爲了你,我可以不要家產。什麼都不要,只要你一個人!”李汝翰咕咚嚥了一聲口水,“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已經是你的牛是你的馬了,我求你給我點藥吧,我現在渾身都像有蟲子在咬一樣啊!……我快要死了……”
這人是李汝翰?柯幬是李汝翰誘惑服毒而亡?孟天楚很是意外,不過,知道了這個答案,這案件的種種謎團也就迎刃而解了。
孟天楚定睛細看,這才房間裡間屋裡的地上,捲縮着一個人,只看見一小半身子,此刻,那人仰起頭,鼻涕口水流的老長,苦苦哀求着左佳音。
左佳音鄙夷的看了看地上的李汝翰,這才慢慢從懷裡拿了一個小紙包,在手中掂了掂:“想要嗎?”
李汝翰眼中頓時閃出興奮無比的光芒:“要!要!求求你了……佳音……給我吧,我學狗爬,我……我學狗叫……!你讓我幹什麼都願意!”李汝翰彷彿被打了一支興奮劑,跪爬在地上,繞着屋裡爬了一圈,嘴裡還不停的汪汪亂叫,眼睛卻直勾勾盯着左佳音手中的小紙包。
左佳音伸出蔥白一般纖纖細指,拈了一粒小藥丸,冷笑着望着地上的李汝翰。
李汝翰立即跪在地上,跟一條哈巴狗似的兩手耷拉着,張大了嘴,舌頭吐的老長,兩眼放光望着左佳音手中的小藥丸。
左佳音正準備將那藥丸扔出,就聽到門外有人笑道:“坐姑娘原來偷偷養了一隻會說話的狗!”隨即,有人撩門簾走了進來,這人當然就是孟天楚。
左佳音見到孟天楚,冰冷的臉上沒有一絲詫異或者驚慌,反倒露出了微笑:“孟爺,你怎麼現在纔來。佳音預計着你早該來的。你們的宋小捕快已經在我這裡做客多時了。”
李汝翰猛然見到孟天楚,吃了一驚。臉上現出慚愧之色,隨即,目光又回到了左佳音手中那小藥丸上。這時候,就算是皇上老子來了,恐怕也不能將他噶的吸引力從那藥丸上轉移開。
孟天楚道:“多謝左姑娘照顧宋捕快,他還是個孩子,但願左姑娘沒有爲難他。”
“小孩子?嘻嘻,我看是小毛賊吧。要不然怎麼翻牆進我家裡來幹什麼?孟師爺,你不會不知道,大明律規定,擅自闖入民宅,可以當場打死勿論的哦。”
“以左姑娘的寬闊胸襟,怎麼會對一個孩子較真呢。實話說吧,宋捕快是鄙人派來的,還請左姑娘看在鄙人的份上,將他釋放了。”
“師爺開了金口了,佳音如何能拒絕呢?”
左佳音走到門口,高聲叫來了一個丫鬟,吩咐去將宋翔宇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