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
孟天楚只聽徐渭和司馬儒和牟公子交談甚歡,說的也都是一些野史和道聽途說的一些鬼怪傳說,孟天楚學的是法醫,自然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什麼鬼怪和狐仙,但也不好掃興,心想着,用現代人的話說,這都是一些有文化有知識的人,別人不知道那徐渭他是清楚的,雖說那司馬儒從前是皇上的轎伕,但聽徐渭說司馬儒也曾是中過秀才的。那古代的秀才也相當於是現在的一個堂堂大學生了。
三個人談得甚歡,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吃完之後,牟公子的丫鬟將飯菜撤下,換上了水果和茶水,他們三個人似乎還意猶未盡,繼續在說,孟天楚倍感無趣,和牟公子說了一聲,便信步走到樓下,剛要走出客棧,便聽見身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嚴管家。
嚴管家叫了一聲:孟公子。
孟天楚轉身見是嚴管家便微笑着說道:“原來是嚴管家,找在下有事嗎?”
嚴管家終於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在孟天楚的印象中,這大概還是他第一次見這個長得並不好看的管家展露笑顏。
嚴管家走到孟天楚跟前說道:“我是見孟公子一個人從樓上下來,怎麼?孟公子好像對我家公子和你那兩位朋友談的事情不感興趣?”
孟天楚自然不會說什麼不感興趣的話,只拱手說道:“哪裡會呢,大概是方纔多喝了一些,加之天氣炎熱,便想出來到湖邊走走,透透氣。”
嚴管家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正要我現在也無事,不知孟公子是否介意我和你一起出去到湖邊走走?”
正說着,柴猛走下樓來,見孟天楚要出去便在孟天楚身後站着。
嚴管家臉上的笑容又不見了,這臉一拉下那張臉就更加不好看了。
孟天楚道:“自然是不會介意的。那麼,我們出去走走好了。”
嚴管家看了看柴猛,孟天楚會意,轉身對柴猛說道:“我就在湖邊和嚴管家走走,你不必跟着去了,就在樓上和徐兄還有司馬兄在一起就好。”
柴猛有些爲難,孟天楚看了看他,眼睛裡充滿了堅持。柴猛於是點了點頭。
孟天楚和嚴管家走出客棧,天雖然已經放晴,但太陽並沒有出來,堤岸上的遊人又開始多了起來。兩個人邊走邊說話。
嚴管家:“我見孟公子雖然年紀輕輕。但談吐見地不在你那兩位朋友之下,難道就一直想這樣碌碌無爲地終其一生?”
孟天楚沒有想到一個管家說出話來,竟也不是無趣的話題,字裡行間透着一種儒雅的東西。和牟公子相比,這嚴管家倒容易相處一些。
孟天楚笑了笑,說道:“其實何謂碌碌無爲呢?大概是各自的看法不一樣,在下前幾日還是仁和縣縣衙的師爺。日日忙碌竟也不覺有什麼作爲,反倒讓家人時時爲我擔心,所以索性辭了那師爺一職。安心在家裡待着。也沒有什麼不好?”
嚴管家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孟天楚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孟公子這個天倫之樂是不是共享的早了一些?你還這麼年輕,正是幹事業的好時候。現在放棄,實在是可惜。”
孟天楚只淡淡一笑。
嚴管家:“不過師爺做不做都無所謂地,那終究是替別人做嫁衣,成不了什麼氣候,你可以考取功名啊?”
孟天楚失口笑道:“考功名?還是算了,我對那些八股文章一見頭就大了。”
嚴管家卻也笑了,而且是開口大笑,這讓孟天楚有些意外,以爲這嚴管家一定是恥笑自己的不思進取,沒有想到嚴管家伸出大拇指對孟天楚說道:“沒有想到,這世間竟還有和我一樣討厭那八股文章,之乎者也的人,好啊!難得,真是難得,真是和孟公子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啊。”
孟天楚也笑着拱手,兩人一下就沒有先前那樣的拘謹了。
兩個人說笑着在堤岸上走着,微風輕輕吹過,掀起了湖上的荷花,一層一層的粉色起伏交替着映入眼簾,斷橋、雷峰塔,等景觀都盡收眼底,讓人宛如在仙境一般。
“兩位爺,吃藕粉嗎?”
孟天楚聽着聲音耳熟趕緊轉過身去,果然見不久前在西湖邊上見過的那個女子,只見那個女子還是上次那一身裝束,有半邊的臉依舊用一個臉罩遮着,猛地一看,還是有些嚇人,好在聲音悅耳,而且孟天楚也見過她,所以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那女子一見是孟天楚,眼睛一亮,看來也認出來了,便抿嘴一笑,甜甜地說道:“客官,怎麼又是您呢?”
孟天楚也笑着說道:“四妹?”
女子點了點頭:“客官,您地記性真好。”
嚴管家見孟天楚和這個賣藕粉的姑娘認識,便說道:“孟公子常常光顧這位姑娘的藕粉嗎?”
孟天楚道:“其實只是一次,不過這位姑娘賣的藕粉確實十分爽口清涼,不失爲夏日消暑地佳品。”
那女子見孟天楚這樣的誇獎自己的藕粉高興極了,趕緊說道:“多謝這位客官如此看得起小女子的藕粉,要不今天也來點?”
說話地功夫正好到了一個涼亭,因爲天氣涼爽,而且才下過雨,涼亭的石椅上還又很多雨水,所以沒有人去坐。
那女子大概是看出孟天楚看那涼亭石椅上雨水的心思,便連忙從自己的箕下地一個小簍子裡拿出一張帕子,走到涼亭將石椅上的雨水擦了,然後說道:“現在可以坐了。”
嚴管家讚許地看了看那女子,不由感嘆道:“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多懂事,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是杭州人嗎?”
嚴管家一下問了這麼多地問題,
倒也大方,先是請孟天楚和嚴管家坐下,然後將箕上。這才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兩位客官叫我四妹就好了,四妹今年十四歲,家就住在杭州。”
嚴管家點了點頭,看了看那箕裡地東西被一張乾淨地紗布給遮着,便掀開紗布看了看裡面的東西,說道:“看不出你地東西還很乾淨啊,那就給我們一人來一碗吧。”
四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對孟天楚說道:“您一碗大概是不夠的吧。我還是一次給你調上兩碗的料,好嗎?”
孟天楚笑着說道:“上次是沒有吃飯就先吃了你的藕粉,今天恰巧是先過飯了,我怕吃不完這麼多。那就浪費了。”
四妹有些失望,嘴角微微努起,孟天楚見了,又有一些不忍心了。人家一個小姑娘做生意也不容易,吃不完就吃不完,先來兩碗再說。想到這裡,孟天楚說道:“算了。還是給我弄上兩碗好了,反正只是藕粉又不漲肚子,還能夠給我醒酒呢。”
嚴管家也趕緊說道:“那也給我來兩碗好了。”
四妹一聽高興了。立刻手腳麻利地開始爲他們弄藕粉。
“客官。您還是要一些荷花蜜嗎?今天我還帶了一些玫瑰蜜。你要吃什麼?”
孟天楚笑着說道:“你不是說加了玫瑰蜜就賺不到什麼錢了嗎?”
四妹吃吃一笑,說道:“玫瑰蜜一定是比荷花蜜還要貴十文錢地。一般不加蜜的話,五文錢就可以吃上一碗了。”
嚴管家道:“看來你這個小姑娘很會做生意啊!”
孟天楚也笑着說道:“上次我那徐渭兄也是這麼說四妹的。”
嚴管家看了看孟天楚,然後假裝隨意地說道:“那是一個功利心很重的人。”
孟天楚假裝沒有聽見,他還是不喜歡別人說徐渭的不是的,雖然他自己也知曉徐渭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但至少徐渭對自己那卻是沒有二心的。
孟天楚對四妹說道:“那就給我和嚴管家一人各來一碗荷花和玫瑰地,我們多嚐嚐,遇到你可是不容易啊。”
四妹趕緊點頭,手裡也沒有放慢速度,看來真是熟能生巧了。
四妹正忙着,只見四五個家丁模樣的人從西頭跑了過來,邊跑嘴裡還便喊道:“小姐,你在哪裡啊?”喊了幾聲,就走開了。
嚴管家道:“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啊?這西湖邊上好熱鬧,方纔見孟公子見湖邊跳水救了一位小姐和丫鬟,如今該不會又讓我們遇見什麼英雄救美的事情吧?”
四妹將兩位先是放了玫瑰蜜的藕粉一一遞到孟天楚和嚴管家地手上,然後笑着看孟天楚說道:“剛纔在湖邊救人的是客官您啊!可惜我來晚了,沒有看見,我來的時候聽見好多人在議論呢,客官你真是好厲害。”
孟天楚端着藕粉,淺嘗一口,然後說道:“哪裡是什麼厲害,只是見到了,袖手旁觀就不妥了。”
四妹手裡忙活着,嘴上說道:“那袖手旁觀的人多了去了,也沒有見那些人覺得有什麼不妥,人心這種東西,真是要看好壞地。”
嚴管家不禁說道:“小姑娘說的實在是好!我完全贊成啊!”
四妹一聽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又從東頭找了回來,幾個人在邊看邊說道:“這可怎麼好?”
“找不到我們怎麼回去向大人交差啊?”
“當時即便是找到了,小姐的脾氣你們還不知道,說不一定我們個個比找到了她還要慘。”
“那可怎麼是好?”
“要不我們就邊走邊喊,將大人地意思傳達給她,就說家裡出事了,要她趕緊回去一趟,她聽見了,應該就會趕緊回去的。”
“唉……”
“走吧,你就別嘆氣了,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就來這裡了,興許已經聽到了別的人地話回去了。”
“希望吧。”
“走吧,走吧……”
幾個人走遠了,孟天楚和嚴管家地第一碗藕粉已經輕鬆下肚。
四妹立刻體貼地將碗接過來,說道:“才吃過,要不要暫時先歇一會兒再吃?”
“也好”
“也好”
孟天楚和嚴管家都紛紛贊同。
嚴管家對這藕粉更是讚不絕口,說地四妹也是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孟天楚見那幾個人走遠,便感嘆道:“那家小姐不知道有多厲害,竟然讓那幾個家丁形容的好像要吃人一樣。”
四妹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起來。
嚴管家:“四妹,你笑什麼呢?”
四妹笑過之後看了看那幾個人,說道:“我也是在想到底什麼人家地小姐這樣的刁蠻,若是妖怪吃人就不奇怪了,可世間是不會又妖怪的,所以那小姐應該長得和妖怪也差不多了,至少很嚇人。”
孟天楚和嚴管家被四妹的話給逗樂了。
孟天楚:“你也是不相信時間又妖魔鬼怪之說的嗎?”沒有想到,在明朝竟也又女子是唯物主義者和無神論者,這讓孟天楚立刻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四妹:“那些不過都是一些閒人瞎掰出來的,人死了,都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奈何橋、孟婆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誰又真的見過?”
孟天楚立刻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四妹莞爾一笑,乾脆坐在他們的對面,說道:“不過即便是有,我也認爲那孤魂野鬼不一定就比人世間的許多人可怕,兩位客官見笑了。”
嚴管家擺了擺手,說道:“怎麼會呢?大家只是閒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