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塔,塔高九層。塔飛四檐,正中間是塔尖。
夏天縱搶到塔尖之上,茅十八就退到了飛檐一角。
茅十八表面上看,是被沈烈的大軍阻在了楚國之內,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爲現任巫族大長老衛道預言,茅十八將有一劫。南巫有史以來,大長老的預言也許會很模糊,但只要明確了的,就從來沒有失誤過。茅十八雖然怪僻自傲,也從來沒有把大長老放在眼裡,但心裡對巫族預言術,還是相信了八分。
此時夏天縱突然出現,着實讓茅十八大吃一驚,心神失守之下,立時被逼到了飛檐之上。
茅十八立在飛檐之上,看着夏天縱,嘴角泛起了邪邪的冷笑。“大長老說,你是我的劫難”,茅十八道:“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我的劫,還是我把你打爛。”
夏天縱也不說話,冷冷地看了茅十八一眼,嗖地一拳擂出。這一拳,帶着乳白、赤紅、土黃三種顏色,異常炫麗。茅十八早有準備,右手五指箕張,漆黑的魔力涌動,一爪抓住夏天縱的拳頭。
兩人上身,都是一震,接着拳掌勁力轟隆一聲散開,一半上衝天空,另一半砸在魔神塔之上。
魔神塔劇烈一抖,將附近十里的大地都帶得顫動起來。
南巫大軍就駐紮在魔神塔下。魔神塔動,頓時驚動了南巫大軍。無數的南巫戰士紛紛鑽出軍帳,擡頭望着魔神塔上的戰鬥。
夏天縱與茅十八兩人,瞬息之間,已對了近百掌。茅十八雖然站在飛檐之上,看似只需要輕輕一推就會跌落,但這近百掌過去,他卻是紋絲不動。
夏天縱以新近融入的三枚星鑰之力強攻,居然不能將茅十八攻落魔神塔,也頗覺意外。
砰!又是勢均力敵。夏天縱收回拳頭,道:“在魔神塔之上,你果然是實力大漲。”
茅十八伸出左手,摸着脖子上的膿瘡,哧地擠出一股膿液,似乎舒服了一下,才淡淡說道:“我不過想看看,以前的小蝦米,現在長大成什麼樣子罷了。不過,很令人失望啊。”
茅十八在魔神塔之上,就能與魔神塔進行溝通。如果沒有摧毀魔神塔的實力,那就不可能打敗他。夏天縱剛纔百拳連出,一氣呵成,如果換在別的地方,那絕對是驚世駭俗的表演。但在這裡不是,茅十八憑藉魔神塔的奇異功能,很輕鬆就將夏天縱的攻擊給擋了下來,甚至除了地面搖晃之外,在下面的十數萬大軍,都沒看出夏天縱高明在哪裡。
不過夏天縱自己心裡卻很明白。茅十八做得輕鬆,也說得輕鬆,但到底輕不輕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三枚星鑰之力,雖然只是調動了三分之一,但其威力,至少也是天啓境巔峰的樣子。
天啓境巔峰百拳連擊,是那麼好接的麼?
夏天縱張開右手,看了看修長有力的五指,再緩緩握了起來。三色的光芒再次出現在拳頭上,不過這一次,三色光芒只是一閃而沒,接着是一層薄薄的,淡紅色的光覆蓋在上面。
淡紅色,無限知命功法所特有的顏色。
夏天縱輕喝一聲,又是一拳擊出。茅十八自然看出了這一拳非同凡響,當下也是猛然提氣,雙掌之上魔氣陡然暴漲,按向夏天縱這一拳。
拳掌相對,不再轟隆巨響,而是一串低沉的悶響: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茅十八隻覺夏天縱的拳勁,如驚濤拍岸,一波強過一波,到第七波時,終於臉色一變,後退了一步。再一波,再退一步;再一波,再退一步。
茅十八退了三步,夏天縱就進了三步。夏天縱站在了茅十八先前所站的飛檐上,而茅十八退到了虛空之中。
“夏家吞龍功法,滋味如何?”
“魔神塔在,我就不敗,再退三步又如何?”
夏天縱以夏家吞龍功法和無限知命功法,將茅十八生生逼退三步,逼離了魔神塔。但茅十八也只是退了三步而已,而且他退到虛空之中,仍然懸空而立。
一片魔氣在茅十八的腳下。
這道魔氣自魔神塔而來。
自魔神塔出世以來,茅十八還是第一次被人逼退。不過茅十八仍然不在乎。夏天縱雖然很強,強得讓人着實意外,但還沒有強到讓自己警惕的程度。
魔神塔的強大,茅十八再清楚不過了。
哧——,茅十八又擠了一次脖子上的膿包,一道興奮的亮光出現在他眼裡。
“我忽然想玩玩你”,茅十八緩緩將罩在頭上的黑袍拉開,露出蒼白的臉,有些興奮地道:“就如在玄鷹宗玩你一樣。”
夏天縱雖然從卿卿那裡知道了茅十八的身世,但此時看到他那開始興奮的蒼白的臉,心裡也不禁悸了一下。尼瑪,果然是有些變態啊,怎麼在玄鷹宗就沒看出來呢?
茅十八說完,突然仰天一聲大吼。聽到這聲吼聲,魔神塔下的十數萬南巫大軍軍中,立時響起震天的獸吼,與茅十八的吼聲相呼應,緊接着,無數的魔氣從軍中升起,倏地集中在茅十八身上。
這一招夏天縱見過,初遇銀魔虎王時,就見過。
茅十八向天伸出右手,一柄純由魔氣凝成的巨錘落在他手中。這柄錘,長達三丈,錘頭大若小山。茅十八輕蔑地看着夏天縱,一錘砸了下來。
這一錘,轟隆一聲砸在魔神塔塔頂之上。魔神塔四周,蛛網般的裂縫,發散狀地向外激射出去,瞬間撕裂方圓五里的地面。
一陣煙塵騰起。茅十八手握錘柄,卻沒有將錘提起。剛纔茅十八看得真切,在巨錘砸下的剎那,夏天縱和那隻難看的禿尾巴狗,根本沒有來得及躲閃,或者是沒有躲閃。
茅十八的眉頭挑了起來,他沒有搞懂夏天縱爲什麼沒有躲閃。
魔神塔被這一錘,生生地砸進去一截,第一層、第二層,已經完全陷入地下。
茅十八挑着眉,慢慢地提直了巨錘。然後他就看到了夏天縱與禿尾巴狗一邊掏着耳朵,一邊看着自己。
“還要玩麼?”夏天縱抽了抽鼻子,問道。
再重複下去,結果只能一樣。茅十八是重複做無用功的人麼?明顯不是。於是茅十八散去了手裡的巨錘,也斷開了與魔獸大軍的聯繫。
一縷紫黑色的魔氣從魔神塔裡鑽了出來,接着又是一縷。茅十八小心地將那幾縷紫黑色的魔氣凝到手中,魔氣慢慢越凝越多,最後凝成了一把三尺長的刀。
茅十八憑着這一把刀,殺盡楚國無敵手,直接滅了楚王室和楚武書院。可憐幾乎可以與南陽書院比肩有楚武書院至此元氣大傷,直至三四百年後,才又恢復過來。
茅十八提着三尺刀,耍了一個刀花,道:“無論你剛纔用的什麼辦法逃過巨錘的打擊,這把刀,都不是你能抗衡的。跪下叫我聲師兄,我就只砍掉你一隻手,如何?”
夏天縱看着那把紫黑色的刀,突然笑了笑,道:“不若咱們打個賭如何?”
茅十八擡頭活動了一下脖子,道:“很好,下注吧。”
茅十八已經很久沒有與人賭鬥的興趣了。夏天縱想了想了道:“簡單,我輸了,聽你差遣一年,你輸了,聽我差遣一個月。”
茅十八有些意外:“你爲什麼不說替玄鷹宗的那些死鬼報仇?”
夏天縱道:“仇自然是要報的。不過,一下子就仇報了,也實在沒意思。”
這幾乎就是茅十八想玩人的範兒了。茅十八大笑三聲,然後斂了笑意,寒聲道:“賭了。怎麼賭?”
先接受賭注,才問怎麼賭,如果沒有絕對的自信,換誰都不能這樣幹。不過茅十八這種人的想法,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揣摩的。
夏天縱解開抹額的布條,指指頭顱道:“很簡單,我站在這裡,你用那刀砍我三刀。要是砍死了我,你贏,砍不死,我贏。”
呼!茅十八長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再慢慢慢慢地吸了一口。
這個賭法,明顯不合常規,但不合常規的事情,總會有最合情理的原因。是什麼原因讓夏天縱如此地有恃無恐?
夏天縱見茅十八一臉的凝重,又送上一個微笑:“你想不通是什麼原因吧?不過你想得通想不通都沒關係,你自認爲最強大的手段,在我眼裡,實在是一文不值。”
茅十八確實還沒有想通,於是他決定不再想。
不再想,刀已出。紫黑色的魔刀,只一閃,已斬在夏天縱頭上。
夏天縱果真不躲不閃,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魔刀斬在夏天縱頭上,卻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連他一根頭髮都沒有斬亂。
“怎麼會?怎麼會?”茅十八抽刀暴退,心裡卻在大喊:“無堅不摧的魔刀,怎麼可能斬不動他?”
在心底狂吼之間,茅十八突然想起一事來,當時夏天縱,可是從魔神塔裡出來的。也正是這個夏天縱,才讓魔神塔出世。也正是在夏天縱走後,自己才獲得了驅動魔神塔的能力。
難道,魔神塔還認得夏天縱,是以用魔神塔的魔氣凝成的刀,才傷他不得?
“一定是這樣!一定的!”茅十八在心裡肯定了這個推測。按這個推測,先前巨錘砸下時,夏天縱只要進入魔神塔裡,自然無事。
“還有兩刀,快快斬來。”夏天縱開始催促。
茅十八突然哈哈大笑,一邊散去手裡的魔刀,一邊道:“還有兩刀,我不斬你,這賭就不算打完。”
賭不算打完,當然就不用付賭注。
夏天縱無所謂,仍然微笑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不過,無所謂了,今天,我就替師門討回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