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乏力,使不出一絲的力氣,我感覺自己是在被兩個人拖着行走。眼前有兩個特警制服人員的背影,在前面帶着路。手中的手電光,隨着他們移動的步伐,照的鐵壁忽明忽暗,而我的意識也像那個光線一樣,忽強忽弱。我竟然沒有死,胖子和雷立行,你們在哪?
又一次睜開雙眼,看到腳下是樓梯,兩個僱傭兵正拖着我下樓。胸口的防彈衣上,留着好幾個彈孔,我不禁苦笑一下,緩緩地擡起頭。朦朧中,在樓梯的盡頭處,似乎亮着許多燈,還有許多人晃動的影子。
再一次的睜開眼睛,我看到自己已經躺在了地上。這時,胖子和何永春正好被丟在了我面前。兩個人都緊閉着雙眼,不知生死。我移動着眼球,卻沒發現雷立行,他逃脫了嗎?如此想着,注意到離自己不遠處,有許多僱傭兵圍着一個10多米高的大黑球。這是什麼?我眯起了眼睛,看到從上面反射着黑曜石般的光澤,覺得有些眼熟。
這時候,僱傭兵忽然向兩邊一分,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從裡面走了出來。走在前面的人人是不久前才見過的房力雄。而當我看清楚他身後的那個人時,臉上的肌肉竟然情不自禁的抖了起來。爲什麼?爲什麼他會和房力雄在一起?
房力雄走到了我面前,蹲了下來,冷冷的眼神沒有一絲憐憫,就像是看着一個案板上待宰得魚一樣的看了我一陣,纔開口說道:“現在才知道雷立行是我的人,是不是覺得很驚訝?”
“爲什麼?”我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房力雄的身後的雷立行,而他則用着同一雙眼神看着我。
“因爲這就是他的任務。”房力雄淡然的說着,但語氣中卻透露着一絲驕傲,“他是我培養出來的最好的一個士兵,我將他安排到了武警部隊,又讓他去了警察局,所以他不斷地幫我搜集着各種情報。你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我的掌握當中。”
我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內容,雷立行在特別行動小組的日子,猶如鏡面一樣,在我的腦海中寸許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迷惑和疑問:諸葛玲義在雙玉酒店時發的那條短信;父親在接受庭審時,他獨自行動;玉龍之家裡消失的“波利塔”;發現舊城區秘密時,加入武警部隊的時機;以及我們僞裝潛入雙玉酒店,但被發現後,那順利的逃脫。這裡的每一個事件,他是不是都參與進去了呢?我失望的看向站在那裡的雷立行,內心似乎還在乞求着他能反駁一下,然而事實就是,他依然用着那雙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爲什麼告訴我這些?”被人欺騙後的我,從震驚轉爲了憤怒,大聲的問着房力雄。
房力雄則站了起來,從腿上抽出了他那把金色的手槍:“因爲我想告訴你,你們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個,實際上都是我安排的。”說着,他忽然將槍口指向了何永春的頭。接着,嘭的一聲槍響,何永春的頭上,已經多了一個漆黑的彈孔。鮮血飛濺出來,在我臉上留下了這名特警最後的溫熱。
“你……”我大聲地咆哮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的情緒。然而,房力雄又將槍口指向了胖子,接着就要扣下扳機。
可在這時,胖子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隻手快速的從背後抽出,手中同樣握着一把手槍,將槍口對準了房力雄,另一隻手支撐着地面,慢慢的坐了起來。我看到在他的背後,侵染着許多鮮血。而胖子則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看了一眼何永春的屍體,對雷立行說道:“雷子,這就是你未來的下場,就是這個人的本性!”
“哦?”房力雄發出了饒有興趣的疑問聲,但胖子卻繼續解釋着:“老弟,記得翁鉛華的打火機嗎?”他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來,何永春給特警處理槍傷時的情景。而那個打火機,後來也被胖子一槍崩壞了。
胖子看着我恍然大悟的樣子,又說道:“在玻璃前面,她點開打火機,就可以暴露我們的位置。而且最初的那個化屍池,也是她先叫出的名字。在那種情況下,還能編出名字,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我確實忽視了這一點。
“半斤八兩,趙隊長。”房力雄意味深長的說道,“對了一半,但已經無所謂了,因爲你已經死了!”話音剛落,他的臉上獰色一閃,突然就扣下了扳機。但同時,從胖子這邊也傳出一聲槍響。
兩個槍口相對的空中,閃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火花,一枚子彈貼着胖子的臉頰,落入了他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了叮的一輕響。而另一枚,卻好似蒸發了一般,消失在了空氣中。房力雄因爲這奇怪的現象,輕“咦”了一聲,露出了極其驚訝的表情。
1853年,沙皇俄國與英法聯軍爲爭奪巴爾幹半島爆發克里米亞戰爭,戰爭一直持續到1856年,最終以沙俄的失敗而告終。克里米亞戰爭的古戰場目前位於烏克蘭境內,由於那裡經常能發現各種戰爭遺存物,所以引得許多烏克蘭人前往這裡淘金尋寶。一日,烏克蘭的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男子也來這裡,試圖找到一些古戰場的遺存物以出售給軍事博物館,換取一定的費用。在被沙土覆蓋的克里米亞古戰場,這位男子找到多顆150多年前戰爭留下的子彈碎片,但其中的一顆卻顯得格外與衆不同。它比別的子彈都要大上一圈,而且形狀也極其不規則。這位男子將這枚子彈送交軍事博物館後,專家鑑定這顆奇特的子彈碎片其實是兩顆子彈在空中直接相撞相溶後形成的,這一罕見景象發生的機率不到十億分之一。剛纔那一瞬間異常的火花,就是胖子擊中了從房力雄槍口射出的子彈,改變了彈道。
胖子抓住了房力雄驚訝的瞬間,馬上又扣下了扳機。但房力雄的反應也很快,槍響之前,忽然一側身子,讓過了子彈,直接放倒了一個遠處的僱傭兵。接着他馬上擡手,就想給胖子還一槍,但雷立行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隻手一頂房力雄的肩胛,就將他的手扭到了身後。房力雄一吃疼,金色手槍掉在了地上,我馬上將它撿了起來。一擡頭,就發現遠處那一大羣僱傭兵,已經全部圍了上來,幾十把漆黑的槍口,齊刷刷的指向了我們。
短暫的幾秒鐘,就讓我經歷了無數的變化。也幸虧我早已知道自己面對的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否則真的是無法消化這麼多的信息。可惜剛逃出虎穴,卻又落入了狼羣。即使將房力雄當做人質,我們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雷立行回頭說了一句“跟上”,便推着房力雄往黑球方向走去。而我扶起胖子時,才知道他的防彈衣下面,已經徹底被血液浸溼了。
4個人緩緩地在槍口前行走,而胖子的每一步,都變得比之前沉重許多。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混雜着他的鮮血和泥水,成一種墨黑色,慢慢的流了下來。可是他的眼神卻依然嚴厲的看着房力雄,槍口也從未離開過。
“趙隊長。”房力雄側了一下頭,用餘光看着我們說道,“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處理一下槍傷。”
“閉嘴……”胖子用槍頂在他的臉上,強迫這個人又看向了前方,“你的目的,就是那個黑球?”
“你想知道?呵呵……”房力雄神秘的笑了起來,但雷立行卻加大了手上的力氣,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能冷哼一聲。
“不要說多餘的話,回答我的問題。”胖子長長的呼出了口氣,又深吸一口,繼續問道,“這個東西是什麼?”
“天堂。”
我聽到了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時,先是一愣,想起了玉龍之家裡的那件拍賣品:“難道是那個占卜寶珠?”
“那不過是一枚仿製品,真正的其實在這裡。”房力雄說着,帶着我們已經走到了黑球的前面。我好奇的伸出了手,想摸一下。然而手還未碰到,它表面上黑色的流光猶如活了一般,聚集到了我的面前。
“這……”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景象,不禁目瞪口呆起來。
“神奇吧。”房力雄神秘的笑着,看了一下我,將一隻手放在了它的表面上,眼睛閉了起來,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副享受的模樣。
“這東西能幹什麼?”胖子皺起了眉頭問道。
房力雄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依依不捨得收回了手,也收回了那神秘的笑容,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且陰冷:“只要有了它,就能改變世界,改變人類。”
“你什麼意思?”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我們馬上提高了警惕性。
“就是字面的意思。”話音剛落,從這個球體兩邊的黑暗中,走出了一大羣身穿軍綠色迷彩服的人。剛看到這些武警,讓我的眼前一亮。但隨着雷立行和胖子身上殺氣的蒸騰,我也注意到,這些武警,竟然全部都擁有一雙血紅的雙眼。
“你做了什麼?房力雄!”胖子大聲的質問着。
“殺了我,他們就會暴走,首先把你們撕碎,然後再相互撕扯。”
“草你大爺!”胖子說着,憤怒的舉起了槍托,給房力雄的臉上一個重擊。
“哼哼,看吧,這就是人類的本性,憤怒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的去傷害別人。”房力雄張口吐出了一顆牙齒,繼續說道,“所以,我要改變整個人類,我要抹除你們這些陋習!讓這個社會,讓這個世界,變得和諧,安定!”到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房力雄的目的,而看到周圍那些武警的情況,再看到這顆巨大的“天堂”,我似乎已經能猜到它的作用了。
房力雄冷笑着,用陰冷的目光凝視着我們,繼續說道:“雷立行,你所學會的一切,都是我教給你的,現在卻用它來對付我,抱歉……”話音還未落,雷立行就突然悶哼一聲,人一個趔趄,直接倒向了我和胖子。接着,我只聽到一聲“殺了他們”,黑暗中的武警便如同餓狼一般,一個個的從裡面撲了過來。而站在遠處的那些僱傭兵卻整齊的收起了槍支,準備看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
“草你媽!”胖子怒罵着,一個武警最先撲到了我們面前。雷立行伸手一撐地板,人瞬間彈了回去,順勢擡腿一腳踢出,擊中了武警的胸口。我似乎聽到了一聲骨骼的脆響,武警直接倒飛出去,撞倒了後面緊隨而來的兩個人。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武警補上了前面的缺口,迅速聚集了過來。
雷立行在這時候,忽然轉頭看向了我,同時身邊的胖子閃到了我的身後。一雙大手按到了我的後背上,接着隨着他突然爆發的力量,我整個人被直接推向了雷立行。而雷立行卻迅速彎腰,用他的脊背駕着我的身軀,猛的站了起來。兩個人一連串的配合很快,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拋到了空中,直接越過了武警們的頭頂,飛向了房力雄。
房力雄驚訝的擡起了雙臂,但我卻早一步的伸出了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兩隻手腕。一咬牙,利用了自己前沖和下降的慣性,一頭頂在了房力雄的前額上。只覺得自己腦中傳來了一聲悶響,眼前一陣扭曲,就和他一起滾進了一旁的黑暗中。
圍捕胖子和雷立行的武警們也在這時候,像是失去了攻擊的目標,忽然開始相互攻擊起來,更有許多人轉而衝入了始料未及的僱傭兵中。幾聲慘叫傳出,整齊的隊列崩潰了,有人舉起槍,開始掃射起來。頓時,聚光燈下的場面,變得猩紅一片。殺喊聲,機槍聲,慘叫聲連連,鮮血和人的肢體四處飛濺,讓這個空曠的大廳,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地獄。
“胖子……雷立行……”我努力地尋找着人羣中的兩個人,而身邊卻響起了房力雄的聲音:“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嗎?”心頭一緊,一股惡風就襲在我的面門上。帶着一嘴的血,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