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了?”
不止是宋瑤一個呆若木雞,姜河團隊以及防空洞土著都顯露出一副錯愕震驚的表情,就連躺在牀墊上的傷員們都停下了痛叫,一個個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那個命不久矣的小姑娘。
衆人吃驚的原因並不相同。宋瑤的驚訝在於憤怒和悲傷,潘珞這個還未成年的丫頭身孕何來?她是最清楚的。毫無疑問,潘珞肚裡孩子的爹,就是那個殺害金華且幾次險些將衆人送入死地的周槐!宋瑤徹底凌亂了,看着潘珞緊閉的雙眼和還未隆起的小腹,腦子化成了一灘漿糊。
晁逸帆和明俊偉略有耳聞,見宋瑤一臉吃驚,心下也大概有了計較,小米小魏哥倆兒對此完全不知情,驚了半晌倒有些懷疑的看住的婦人。
至於其他人,無非是覺得一屍兩命太可惜。山村裡男女結婚都早,在場的人中不乏和潘珞年紀相仿就已經當媽的姑娘。
沉默了許久,潘珞無意識的呻吟將衆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宋瑤急忙湊過去,側耳在潘珞嘴邊,試圖聽清小姑娘在說什麼。潘珞只是在低低呢喃,並無實質語言,宋瑤探手摸了摸潘珞額頭,滾燙一片。
“姜河怎麼還沒回來。”明俊偉躺下歇息了半天,咳嗽的勢頭漸緩,短暫的震驚後,想起了去叫醫生的兩個人。
“誰回來也沒用,可惜了。”婦人唏噓不已,將毛巾沾了水敷在潘珞的額頭,嘀咕道:“嘖嘖,兩條人命。”
鄭老二靠着枕頭,一言不發掃視宋瑤一衆人。錦忠在他耳邊將金博的原話複述了一遍,並提到這夥兒人方纔的襄助。鄭老二眉眼低垂,瞥了眼洞外慘象,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們拿繩子把這閨女捆上,這兒人太多,屍變了容易出岔子。”鄭老二揮揮手,讓錦忠把繩子交給了晁逸帆:“你們的人,我們就不插手了。”
晁逸帆沒有接繩子,冷眼迎上了鄭老二陰鷙的目光。
“逸帆。”明俊偉開口制止了正欲發作的晁逸帆,偏頭道:“知道了,我們會處理的。”
“小子,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老朽捱了你一刀,這筆帳給你記下。”鄭老二沒有理會明俊偉,撩開薄被指着腰間的殷紅的紗布:“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不會動你。”
晁逸帆用他一貫看傻逼的眼神將鄭老二上下打量了一番,譏諷道:“快入土的人就別操心我了。”
防空洞土著們臉色慍怒,一個個怒視晁逸帆。
鄭老二眉頭舒展開,呵呵笑了。他擺擺手示意衆人不用緊張,笑道:“是啊,比不得年輕人嘍。等你們的人回來,你們走吧,離開這兒。”
明俊偉止住想要對嗆的晁逸帆,隔着兩個牀位跟鄭老二打了個招呼,道:“我們不會久留,有個問題,方不方便給個答案。”
鄭老二斜睨着他,道:“你是領頭的吧?問吧,老頭子不一定回你就是了。”
明俊偉也不介意,笑了笑,問道:“我們先前和你的手下,那個叫金博的小夥子聊了幾句……廣播的事你知情嗎?”
“廣播?”鄭老二扭了扭脖子,疑惑的瞅了他一眼:“什麼廣播?”
宋瑤幾人對視一眼,俱是一陣莫名。
“你也很好奇我們怎麼會找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下防空洞吧?”明俊偉掃了眼周圍人的表情,發現都是一臉迷惑,看起來不像是作僞。
“所以呢?你們是黃禿子的人?”
“不是。”明俊偉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道:“我們在車載電臺裡聽到了廣播,廣播說大柳溝煤礦有避難所,並且歡迎倖存者,所以我們找了過來。先前和你手下的小夥子也說過這件事,他說他不知道。”
鄭老二轉過臉盯着明俊偉,似乎是在確認他是否胡扯。
“事已至此,我沒必要騙你。我們沒有感受到歡迎,剛踏上你們的地盤就被擄走兩個姑娘,到最後鬧到了這般田地。於情於理,你得給個說法,哪怕你是黑店,我們也認了。”
一衆土著竊竊私語,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說話間指指點點,懷疑的目光集中在明俊偉和鄭老二身上。
鄭老二咳嗽了兩聲,跟一邊的錦忠道:“菸袋呢?”錦忠一愣,急急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廣播,你也看見了,我們這裡都是田間下苦人,爲口飯吃,爲件衣穿,你說的那些我們聽不明白,也不會捯飭……”鄭老二說的很慢,說着說着眼裡閃過一道精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歪着頭思忖一陣,皺眉道:“廣播……”
明俊偉幾人估摸着這老頭子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不錯眼的看住了他。
“日他姥姥唷。”鄭老二咧着嘴倒抽一口冷氣,接過錦忠遞給他的菸袋吸了一口,張嘴吐出一股濃煙。
“你倒是說啊!”晁逸帆是個急性子,見他這般故弄玄虛的德性就來氣。
錦忠等人雖然與之並肩作戰一場,但終究是兩撥人馬,聽他語氣發衝,一個個站起來身子,手都伸向的背後的武器。
小米等人又豈軟柿子?見狀也紛紛撈出刀槍棍棒,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掄刀火拼的意思。
鄭老二擺擺手,示意衆人別吵吵,吧嗒着嘴,問道:“這電報廣播勞什子,真不是我們弄的,不過……你要是沒扯謊,那這事就荒唐了。”
明俊偉聽他言語間的意思,皺眉思索道:“怎麼講?”
“這大柳溝礦早就塌了,你說那廣播也就能騙騙外地人。”
“所以呢?”
“所以……老子也讓人給涮了。”鄭老二在地上磕了磕菸袋,眯眼想了一陣,突然問道:“老炮呢?”
“啊?帶秋彤去南塘吹哨子了。”錦忠一愣,心說二叔該不是讓一刀把腦子給剁沒了吧?自己下的命令都忘了?
“日他先人,快喊小金把人追回來!”鄭老二一拍大腿,罵道:“一準兒是那些兵油子搗的鬼!他們搶過軍車,聽說軍車裡好些東西,槍炮啥的都有,指不定還有電臺!”
明俊偉等人面面相覷,小米和小魏更是一頭霧水。
“軍車裡有電臺嗎?”明俊偉問道。
小米撓撓頭,回道:“不一定啊,糧食衣服藥品武器設備都有可能。”
宋瑤不太清楚這地界兒的小三分天下,疑惑道:“人家幹嘛要往你這裡喊人?”
“閨女你不知道我們的事兒。”鄭老二多看了幾眼宋瑤,道:“我閨女跟你差不多大。”
“炸藥。”明俊偉盯着拱道頂斑駁的牆體,重複了兩個字:“炸藥。”
此言一出,鄭老二陡然色變,厲聲道:“你咋知道的!”
“我從炸藥洞爬出來的,險些點了那些炸藥。”明俊偉恍然大悟,如此一來就說的通了,幾人先前在廢洞的穿行的時候,姜河爲了防止明俊偉昏睡過去,一路上逼逼叨個沒完,把自己知道的這些破事抖落個乾淨,期間提到了這裡另一處勢力。
南塘退伍兵、縣城教職工、防空洞土著。
要說誰能用電臺發廣播,自然是這幫退伍兵當仁不讓。而且他們連軍車都敢搶,想必也是膽大包天,對於普通人而言,防空洞裡那些炸藥或許只代表“轟隆”一聲,而退伍兵更清楚如何在這行屍肆虐的世界利用這些粉末。
但問題又來了,既然能搶軍車,幹嘛不直接過來攻打防空洞?收拾這些人還不跟玩兒一樣!
鄭老二給出了答案,老小子急得滿頭大汗,連推帶打將錦忠幾個年輕人趕了出去,罵道:“快追!把秋彤和老炮攆回來!日他先人!我說這些日子咋總有人來礦上晃盪,敢情是讓誆來探雷的!他們想摸清楚地洞在啥位置!”
明俊偉轉念一想便想明白了,看來炸藥只是其中一方面,那些退伍兵還想要這個防空洞。這些兵哥哥不知從哪些渠道得知大柳溝煤礦這裡有一個廢棄的防空洞,並且這洞裡還有數量巨大的炸藥。雖然他們武力強橫,但是大柳溝煤礦的地界不小,他們總不能掘地三尺來找。
宋瑤有些不明白,問道:“有這麼難找?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丫頭帶我們進來的。”晁逸帆幾人有帶路黨,於是又看向了明俊偉。
明俊偉嘆了口氣,道:“柱子意外找到的通路,估計他們都不知道那條路,我倆差點死在裡邊兒。”
鄭老二聽到了明俊偉的話,正巧他也疑惑,於是問道:“你說你從炸藥洞爬出來的?那裡邊沒有廢洞,你不老實。”
“是沒有廢洞,你們沒有擡頭看看嗎?”明俊偉沒打算隱瞞,想起那裡就想起了柱子,心裡一陣發緊,道:“上不去,但是下得來,鑽出去是礦洞,已經被水淹了,坑道也塌了,全是巨石堵着。而且從水裡到坑道七八米高,根本出不去。”
鄭老二黝黑的面龐有些黯淡,不住的噝噝出聲,嘆道:“我們找着那些炸藥生怕走火,誰還敢進去打量。”
“那你們怎麼找到這個洞的?”宋瑤給潘珞換了條毛巾,疑惑道。
“大春他爹以前是礦上的,礦難給埋進去了。”鄭老二一杆菸袋薰走了圍在洞裡的大半女人,剩下的多是年輕男女,個個帶着聽故事的熱情圍坐一圈。
“礦塌的厲害,沒法救,都以爲下邊的人完了。沒曾想隔了十多天,大春他爹帶着好些埋下去的礦工回了村子。當時都以爲鬧鬼還魂了,山裡人信這個。而且政府挨家挨戶賠了筆錢,所以也沒人跟政府交待這事。”鄭老二憶起往昔崢嶸歲,黑臉浮起一絲笑意:“我跟大春他爹是兄弟,問他咋回事,他說他們幾個沒死的等了差不多一個禮拜,實在熬不住了,就想死的痛快些。海洋他爹身上帶着雷管,他們圍在一起打算炸死算球,好過餓死。結果雷管點着沒炸,海洋他爹以爲是啞屁,撿起雷管給扔了,誰知道砸在坑道里給炸了,海洋他爹離得近,炸斷了腿,讓石頭給砸死了。大春他爹幾個人從炸出來的洞裡鑽了出去,發現了這地方。”
一圈人聽得出神,誰都沒有注意到昏迷的潘珞身上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好些老人都知道這裡,中間地震了一次,大春他爹出來的洞口給埋了。再後來村裡改建,人都搬到鄉里縣裡,再沒人來這兒了。要不是出了這大病,我也記不起還有這麼個地方。”
鄭老二狠狠吸了口煙,衝着圍在一圈聽故事的年輕人噴了一口,嗆得衆人急忙掩鼻躲開。
宋瑤對這故事沒多大感覺,追問道:“那些退伍兵只要抓住你們的人不就能找到這裡了嗎?”
鄭老二‘嚯嚯’笑了起來,道:“你知道我們有幾條出去的路不?你知道我們爲啥豢着那些活屍不?”
衆人心下了然,點頭不再多問。
“這要是追不回老炮可就麻煩了。”鄭老二嘆了口氣,環顧四周,打算躺下休息片刻。
洞外一陣腳步聲,被鄭老二轟出去的錦忠又回來了,身後跟着一個胖子。
宋瑤眉毛一橫,氣哼哼的別過了臉。
三胖也瞅着了宋瑤,他臉上滿是灰土,在外邊哭了一通,眼淚沾溼灰塵,花了一張胖臉。
“回來幹啥!”鄭老二眼睛一斜,抄起煙鍋就要敲人。
“叔,車都讓開走了!”錦忠一臉爲難,捅了捅大春。
大春哼唧兩聲,道:“炮叔我沒見,他們的人開走一輛車,金博和他們的人又開走一輛……都朝南塘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