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和jones達成五日協議的這天夜裡,邵山四人終於決定下水泅渡,他們已經等候了一整個白天,如果繼續等下去,不用潮汐反覆,夜晚嚴寒溼氣就能收拾他們。 所幸,邵山擔憂的大雨未曾來襲,而且他們運氣還算不錯,正好卡在了退潮的時間節點,白天被淹沒的大片礁石再次露出水面,給他們留出了更多騰挪活動的餘地。
金博的臨時泅水特訓以失敗宣告結束,方菲很努力的教授,金博也學習的很認真,奈何海面不是泳池,低溫與飢餓不斷侵蝕着兩人所剩無幾的體力,再加上浪頭翻騰不休,未免事到臨頭再多生事端,兩人只好停下了看似毫無意義的臨時抱佛腳;邵山的身體情況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急轉直下,白天他還能與三人插科打諢扯扯淡,太陽落入海面那一陣,小葉發現邵山的話少了很多,上前仔細查看才發現,這個嘻嘻哈哈的大兵哥不知幾時又發起了高燒,慘白月光的映照下,邵山面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眼見是一刻不如一刻了。
蜷縮在另一堆礁石上的西裝男幾人一直冷眼旁觀着他們的動作,先前葉輕眉在邵山的授意下采摘回一捧海貝果腹,西裝男幾人看得眼熱又不好意思腆着臉來要,只好小牛學大牛拉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大自然是慷慨的,寄生在礁石上的鮮食很給面子,沒有因爲西裝男的卑劣就離他們而去,幾個男女興高采烈地圍坐在冰冷礁石上大快朵頤,絲毫不見剛纔的悲慼模樣。人有的時候確實很容易滿足,朝不保夕或許還不足以讓人精神崩潰,但吃了上頓沒下頓卻能輕易粉碎許多人的意志。
之前說過,大海的饋贈可以應急頂飢,但不能當飯吃,缺醫少藥的情況下一旦引起腹瀉,那真是大羅神仙也迴天無力。葉輕眉倒是很想提醒他們適可而止,但想起白天發生的種種,終是把善意咽回了肚皮。實際上,她也很想再吃一些,嘴裡這會兒還殘留着些許海腥味兒,非但不作嘔,反而回味無窮。
剩下的小半瓶淡水全部灌進了邵山口中,金博三人舔舐着乾渴的嘴脣,希望這點水可以將邵山從死神那邊拉回來,邵山喉頭微動,緩慢的嚥下清水,呼吸看起來好像均勻了許多。又等候半晌,邵山終於脫離了植物人的狀態,沙啞着喉嚨低低說了句什麼。
“他醒了”方菲急急叫過跑去方便的金博,拽着還沒提褲子的少年刀客返回礁石,金博提溜着褲腰一路小跑,幾次差點被褲腿絆個跟頭。
“怎麼樣”金博藉着夜色拴緊褲腰帶,見葉輕眉攙着邵山淺淺坐起,後者還閉着眼,並沒有真正清醒。
“還有水嗎”葉輕眉輕輕拍打着邵山的後背,低聲道:“他想喝水。”
金博臉色當時就垮了,前晚他一共從船上拎下來半扎水,還分了另一撥人大半,他和兩個姑娘白天幾乎都沒怎麼喝水,那點兒命根子都給邵山留着呢。先前葉輕眉才把最後半瓶餵給了邵山,現在讓他去哪兒找水啊方菲曉得幾人目前的物資情況,聽聞此言也不免有心無力,邵山高燒不退,此刻明顯是有脫水的症狀,溼冷加上失血,看來白天短暫的甦醒也只是迴光返照。想要出言安慰金博幾句,但又怕惹毛了這個小子,共患難不過一天一夜,對他們脾氣還真沒怎麼捉摸到位。
金博蹲在邵山面前挫着牙花子,眉毛整個擰成了麻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少年刀客在這一窮二白的礁石之上也實在尋不得什麼辦法。左右思慮一番,金博咬牙將胳膊擡到了嘴邊,張嘴就啃了下去。
“你幹嘛啊”方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拽開他的手臂,不過少年刀客的牙齒顯然更鋒利,已經在腕間撕開一道血印子。
金博挑了挑眉毛,嘀咕道:“喂他喝點。”
“”方菲被他噎了一下,氣結道:“你這樣沒用的。”
“那咋辦總不能喂他喝尿吧”金博斜眼瞧着她,說了句並不好笑的俏皮話。
“喝哪個都不行”方菲又氣又急,解釋道:“你這乾瘦身板,血全放了估計能解解渴,就靠咬這一口沒用,而且你再感染了怎麼辦現在還不是同歸於盡的時候吧”
金博瞅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有些發笑,隨即訕訕放下了胳膊,嘆息道:“那你有別的辦法嗎而且人血裡邊不也是水嗎爲啥不能應急”
“你這點兒血裡多半是血細胞,有什麼用啊。”方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對這小子的無知魯莽有了新的認識,但想到他也救人心切,心底倒是多了幾分暖意,於是語氣緩和的許多,道:“正好現在退潮了,要不咱們下水試試,否則他不一定能撐過今夜,就算熬過去,白天又會漲潮,沒吃沒喝頂不了多久的。”
金博舔了舔嘴脣,望向黑沉沉的海面,內心不免有些忐忑,像他這種水性欠佳的人,站在泳池深水區邊上腿肚子都發軟,更不消說一望無際的汪洋深海。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膽怯,方菲說的沒錯,孤注一擲的時刻到了。現在下水,或許他們會沉入漆黑海面,也可能會發生奇蹟,成功泅渡到達彼岸海島;但若是再猶豫下去,邵山鐵定生還無望,他們三人的機會也將愈發渺茫。
葉輕眉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兩人的臉色,等着金博最後的決定,雖然她也很害怕,但千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強過毫無意義的等待。
“我們可以的。”方菲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底氣,或許是一時衝動,所以才攥住金博的胳膊,對他說出了這句話。
“好。”金博吞了吞口水,輕輕點了頭,輕聲道:“讓我想想,該怎麼做。”
“不用想了。”方菲投去一個堅定的眼神,道:“小葉游泳還不錯,她幫咱們拿衣服,你和我一起遊,帶着邵連長一起。”
“拿、拿衣服”
“你不會打算穿着衣服下水吧”方菲擡腳過去試了試水溫,腳尖一觸即回,顯然低估了夜間海水的冰冷。但事已至此,刀山火海也得走一遭了,再冰再冷也要忍。
“好,水裡我聽你的。”金博捧了把海水撩在臉上,寒意驅散了腦中的懵懂,少年刀客的眼神變得堅毅起來,他一言不發除下衣服,丟給一旁收整衣物的小葉。兩個姑娘這會兒也顧不上避嫌,反正夜色深沉,誰也沒功夫偷窺春光。
重傷邵山的罪魁禍首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場,金博用暴力將護欄和木質甲板分離,金屬護欄上岸可以充當兇器,至於那塊不算大的木板,雖然託浮不起一個人,但撐着一條腿還是問題不大;小葉撿回盛裝半扎礦泉水的塑料袋,抖落水珠將衣服塞了進去,又用腰帶纏了幾圈,捆在了背後。防水工作是粗糙了一些,條件所限,也只能勉強湊合了。
三人準備就緒,裸着半身哆哆嗦嗦行至礁石邊,大概分辨了方向,由小葉率先跳進了水裡。撲濺的水花聲驚動了圍坐生食的西裝男一圈人,兩撥人雖然壁壘分明,但也沒什麼實質大仇,乍見幾人深夜下水,白日裡放聲哭號的那個女人還驚叫了幾聲,催促她們快快上岸。
金博三人沉默不語,小葉在水裡上下沉浮着,漸漸適應了水溫,衝兩人擺擺手,示意可以下水。
“這半夜你們想幹啥啊”西裝男忍不住靠近礁石邊,勸道:“晚上可不敢下水,迷了方向可就慘了。”
“大方向錯不了。”方菲不鹹不淡回了一句,指了指遠處一團黑影,道:“望山跑死馬,泅水也一樣,拼一把。”
“姑娘,不是老叔我冷血,你們帶着個半廢人,真的是給自己添亂啊。就算你游泳好,也架不住帶個累贅不是”西裝男看樣子白天聽到了幾人的對話,此刻又想嘗試招攬一下方菲。金博開始沒搭理他,這會兒見他還蹬鼻子上臉了,當即沉下臉瞧了過去,冷聲道:“你再廢話一句,我就把你踢下去。”西裝男臉色一窒,悻悻退回了人羣,嘴裡還不住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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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他,走吧。”方菲單手環胸,拉了拉金博,示意他下水抱住邵山。邵山這會兒完全是昏迷狀態,整個人死沉死沉的,剛一下水便出溜進大半身子,要不是小葉及時幫忙,估計就只能剩條腿在水面了。方菲深吸一口氣跳進水裡,冰寒海水扎的皮膚一陣刺痛,礁石邊圍觀人羣雖不再勸阻,但還在竊竊私語,有的看上去也有些躍躍欲試,但終究沒敢貿然下水。
金博心底的緊張難以言喻,身處水中比面對萬千行屍還讓他膽寒,此刻只得不住的回憶方菲白天交給他的泅水技巧,盡力放鬆緊繃的神經,讓自己的肢體能夠協調起來。兩個姑娘雖然嘴脣凍得發白,但動作要比他流暢許多,三個人調整了方向,儘量不落開太大距離,半昏迷邵山的兩條腿捆在半塊浮木之上,仰面躺着,金博和方菲一人一邊架着胳膊,不讓他腦袋沒入水中;小葉幫着他倆扶了片刻,待二人開始遊動,這才一馬當先泅了出去。
西裝男一夥人藉着慘淡月色望着三個形同送死的年輕人慢慢消失於漆黑水面,水花拍動的聲音漸輕,唯有礁石邊不時晃動的圈圈漣漪證明着無邊黑暗中仍有人在艱難前行。
說:
久等,稍後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