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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李威好奇地問。
“楊家小娘子與徐家小娘子,”姚元崇答道。
“帶她們進來。”
“喏,”姚元崇悄悄帶她們進來,戴着羅簾子,看不清相貌,可身材好,風姿綽約,畢竟又大了兩歲,楊敏十七歲,徐儷十六歲,更好看一些。至少面對她們,李威沒有罪惡感。只是兩個少女身穿着道袍,道士嘛。
姚元崇知趣地離開。
兩個少女將羃羅摘了下來,施禮,徐儷憤憤不平地說道:“殿下,妾身怎麼感覺我們象小賊似的?”
李威亦是大笑,道:“徐家小娘子,你還是以前的性格。”
“妾身努力在改,”徐儷吐了吐舌頭。
“不用,孤不惡,只要心地不壞,不必作僞,你們怎麼到了益州,不是讓你們在揚州嘛?”
“妾身與敏姐姐是在揚州,可聽到傳言,說是殿下出徵。又有謠傳說,說……”
“說什麼?”
“說陛下想要加害殿下,扶立二皇子爲太子,所以讓殿下去姚州。”
“沒有這回事,”李威微笑地說。這也是當初劉仁軌的主意,還故意讓父親重用與自己交惡的裴炎,似乎主意也湊效了。沒有捉住芒碾達乍布,不知道吐蕃人的具體想法,可只派了一萬多人前來,沒有派更多的軍隊,也說明他們是輕視了的。當然,就是多派一萬人前來,那天晚上,也等於是送上門做食物。
說起來,民間有許多傳言,對父親也失去公平。至少當時自己離開時,父母親皆是不捨。所以父親的種種做法,讓他哭笑不得。
“那麼爲什麼皇上要讓殿下去?”
“是這樣的,”李威將當時劉仁軌的計劃一一說出。
“原來如此,殿下,你是不是一箭就將吐蕃一個勇將射死?”徐儷興奮地問。
“何來此言?”
“……”
李威大笑,道:“孤什麼本事,你們不知?如果有那樣的本事,終南山孤爲什麼要逃命。實情是那樣的,孤那天看到手下在鏖戰,有一些親信犧牲,一怒之下搶過一張弓,隨意射去,正好攻上來的敵人多,射斃了一名吐蕃騎兵。很普通的騎兵,不是益州傳言那樣的。真正勇猛的是薛訥與黑齒常之、薛仁貴。那一晚大戰。薛老將軍手刃了六十多名敵人,薛訥射斃了四十餘人,黑齒常之也擊斃了四十餘人。”
“原來是這樣。”
“所以說坊言能信一部分,可不能當真。說說看,你們爲什麼來了益州。”
“因爲聽到傳言,妾身與敏姐姐十分擔心,敏姐姐天天在哭,”聽到這裡,李威看了看楊敏,見到她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心裡想到,經過這些磨難,這個俏丫頭一顆心大約是真正放在自己身上了。徐儷又說道:“於是妾身與敏姐姐商議要到姚州。”
“胡鬧!”這是軍紀,否則都不會連碧兒都留在東宮了。之所以帶着沒祿氏,是想讓她做蔣幹的,不然也不可能容留兩個女子在軍營。連沒祿氏都低估了李威對軍紀的看重。
“是,敏姐姐也是這樣說的,”徐儷慚愧地低下頭,又說道:“不過我們擔心。於是商議了一下,就來到益州,離姚州不算遠,能及時聽到前線的消息。”
沒有那麼簡單,因爲她們要出行,那時候陸馬去了嶺南,樑金柱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不答應兩位小娘子生氣,答應了,怕出事,辜負了太子的重託。最後無奈,生生僱了揚州一百名勇士,與五十名水性好的,駕馭船隻技術高超的水手,駛着一艘大船,順着長江而上,然後折路前往益州。其實兩個少女也不懂,到益州了,不如到戎州,離姚州更近。當然,她們不懂,樑金柱也不會提醒。畢竟益州大些,安全更可靠,戎州又小,離南方又近,又有一些蠻僚。不大放心。
但總是一份情意。李威眼睛有些柔和,問道:“你們可有你們父親消息。”
徐儷眼睛開始溼了,道:“殿下,父親大人來信,說是平安,楊尉卿也來信了,說是平安。但我們很擔心。”
其實不平安,一個老人,一個體弱之人,到了嶺南後,不久倆人都生病了。只是怕家人掛念,所以寫信報平安的。其實這時候徐齊聃因爲水土不服,已經暴斃。楊思儉同樣奄奄一息。但兩個少女來到益州,失去音信,還沒有接到消息。李威同樣不知。
李威說道:“等孤回去後,看這一次孤總算爲朝廷立了一些薄薄功勞上,向父皇求一下情,讓他們回到京城,實在不行,放在中原任職,也好過在嶺南。”
“謝過殿下。”
“不用,說起來與孤也有關係的。”李威頓了一頓,又問道:“在揚州還習慣嗎?”
“還習慣,聽說梅雨時,很溼悶。不過妾身前去時,已經是夏天,只熱了幾天,就到了秋天。冬天倒是暖和,梅雨時,又來到了益州,不覺。只是弟弟還呆在揚州。”說到這裡,有些慚愧,一家人分成三處了,父親在嶺南,母親與弟弟在揚州,自己又在益州。楊敏亦是如此,家人在長安,父親也在嶺南。
“楊敏,爲什麼不說話。”
“妾身只是看到殿下平安回來,心中十分歡喜。”
“你這個傻丫頭,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朝廷怎麼會讓孤親征?”
剛說着,狄仁傑到來,看着這兩個少女,說道:“楊家小娘子,徐家小娘子,你們不當前來,不過來了,見到殿下,速速回去。否則對你們進入東宮不利。”
“狄卿……”
“殿下,陛下一是不高興,二是不滿你私自做主,纔有去年種種事發生的。二位小娘子前來,情意有了,可陛下聽到還不會開心。還是回吧。”說完了狄仁傑離開。
大捷回去是好事,可也要看皇上怎麼去想。這時候不想添風波,所以聽到姚元崇說後,立即過來提個醒。
兩個少女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李威現在長進不少,明白許多道理。不僅是人際的交往,處事的方法,甚至所謂的神馬帝王心術。比如以後自己假如做了皇帝,狄仁傑是要重用的,可也會讓一個與狄仁傑關係不大友好的人掣肘。這時朝堂的平衡,父親也似隱隱在這麼玩,甚至懷疑讓劉仁軌回來,就是對權利日重的李敬玄進行一種微妙的平衡。不僅在朝堂,後宮之中,讓母親與自己進行掣肘。不是不相信狄仁傑,是做給子孫看的。狄仁傑大約可以相信,可後世子孫呢?遇到一個李林甫那樣的人怎麼辦?
狄仁傑提醒,略一轉彎就會意,於是說道:“狄卿說得對,記住孤說的那句話,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得孤心,即使進入東宮,孤也不會喜。”
“嗯,”兩個少女都點了一下頭,可依是不捨地沒有離開。
走到中間,將她們手拉着,一手牽着一個,說道:“回吧,再等等。且也不急。別的不說,要相信孤的某些學問。其實大婚太早未必是好事,不是我們,是將來的子女。爲什麼母后生下孤與幾位皇弟,皆平安無事,就因爲與父親婚遲。孤才二十二歲,你們也才十六七歲。不用急的。”
“嗯,”兩個少女才遲遲疑疑地站起來,楊敏說道:“妾身替殿下做了一些衣服,待會兒可以送來嗎?”
“行啊,”沒有拒絕,然後指着她們道袍開着玩笑,說道:“你們也算是出家,然而爲何凡心不捨?嗯,這很不好的。”
兩個少女這才展顏一笑。
……
倒底有歉意,有情意,李威在益州買了一些首飾給她們。其實不需要,每一個月怕兩個少女過得委屈,樑金柱都秘密派人送來大量的金銀。兩個少女只是拒絕。當然,太子親手送的,兩個小姑娘開心地收下來。但沒有走,繼續留下益州,直到親眼看着太子離開益州,這才乘舟離開。
李威也沒有走,在益州停了兩天,轉了轉,到處看了一下。
居然看到大量的竹紙,很好奇地駐足。要知道益州現在是唐朝的造紙中心,益州麻紙揚名中外的。陪行的官員解釋,原來今年春天生產竹紙的作坊更多,竹紙也才上市不久,可因爲產量大,價格比去年又掉了一半有餘。便宜了,益州反過來,從其他地方進過來一些。
說到這裡,官員有些感慨地說:“象這樣下去,再過兩三年,紙張真能賤到家家戶戶用得起的地步。”
這也是太子的功勞。
至於影響到了當地的造紙作坊利益,這個官員沒有想過,反正也沒有交稅,更沒有這個意識。竹紙賤了,益州麻紙也便宜下來,於是李威又購買了一些。去年來的時候,也買了一些,送回去給了老二。
心中還在盼望着,希望老二早日返醒,回頭是岸,畢竟是親兄弟。玄武門政變,李威亦是不想。又給了父母親,老三老四以及妹妹分別購買了一些禮物,孝敬不用多講了。老三老四與妹妹對自己這個大哥尊重,也不能讓他們失望。其實在洱海還帶來了一些民間的工藝品,回來做禮物的。
停留的時間短,但戰事結束,心情好,轉得安心。又看了看一下州學,規模不小,不過即使是紙賤了一些,又是富裕的益州,還有一些學生在用樹棍當筆,沙盤當紙在寫字。
說到底,還是毛筆字大,就是繩頭小楷,也比鋼筆字大。鋼筆很簡單,可李威根本就沒有想過將它造出來。連鉛筆都不行,如何將筆芯填進木材中?或者學習西方,用鵝毛筆?
想了想,手癢了,對陪行的官員吩咐,拿來一塊木板,上面塗滿黑墨,放在大太陽下面曬乾,然後找來凝固的石灰,用刀子削成粉筆狀。就站在屋檐下看那塊黑板。
學堂裡的大儒與學生一起好奇地觀看。
裴行儉問道:“殿下,你這是?”
“一樣新事物,能更好教導學子。”說完了,走過去,用手摸了摸,大約地幹了。當然,最少還曬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真正使用,李威也不會傻乎乎地等兩三天。然後派人找來一塊抹布,將黑板懸掛起來。做太子還有好處的,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嘴皮子動動,下面的人就立即辦好了。
然後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上一行大字: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禮記》是唐朝的大經,這是其中第一句話,講做人的態度的。又用抹布抹去,寫下第二行字: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溫故而知新可以爲師矣。
這是《論語》中講學習的。
二寫一擦,就是學生,都知道其中的妙用了。不過李威扭過頭,看了看裴行儉,說道:“裴侍郎,試一試。”
裴行儉自是看出其中的妙用,用粉筆,也在上面寫了一行字: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君臣,未嘗相弒也,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天下以爲有道之國,是故天下資禮樂焉。
同樣是《禮記》中的一句話,是孔夫子在往自己魯國臉上貼金。不過裴行儉摘出這句話,略有深意。
可是李威卻笑了起來,說道:“裴侍郎,孤這一回字比你寫得好看了。”
原來是這個?裴行儉也被他這個孩子似的想法逗樂了。太子雖然風度好,可還是一個青年,倒底略略有些好勝之心。事實裴行儉的粉筆字肯定不及李威的。當然,也不會真正生氣。
但這個粉筆與黑板還是不能用,李威簡單地交待幾句才離開。也要離開益州了。呆了兩天,又有一隻孔雀死去,在路上已經死了兩隻,讓李威很是擔心。
……
二十天後,過了咸陽,長安就在眼前,看着渭水,李威心中有些感慨,不知道這一回,在長安又要發生什麼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