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一言一出,滿院皆驚。
“噢?”郭志濤挑眉道:“當真?”
“當真,”洛九卿正色說道:“此時斷然不敢再隱瞞大人,方纔沒有敢說,是因爲擔心走漏了風聲,所以未敢言明,好在……總兵大人的手下出手迅速,讓這些無辜的女子得救。”
她說罷,轉手一指方纔那個女子說道:“總兵大人,此女名喚素娘,端掉周家莊的窩點,實際是她的功勞纔對。”
洛九卿這話一說,素孃的臉色微微一變,空武在一旁也是眼睛猛然一睜,朱志懷更是一臉錯愕和悔恨的看向素娘。
洛九卿把他們的細微反應都看在眼中,卻似沒有看到一般,臉上帶了讚賞的笑意,“總兵大人,此女真是沉着冷靜,身入虎穴竟然不慌亂,在下當日是無意發現了空武的馬車,看到他的馬車在一條沒有路的山前停下,正覺得奇怪,不料那山中竟然有機關,在下驚奇,便跟兄長一同跟了進去。”
洛九卿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軒轅耀辰也從人羣走上前來,拱了手說道:“大人,事情的確如此,我等不過是偶然發現了山洞,而這位姑娘卻居首功!”
“正是,”洛九卿說罷,從袖子裡抽出一塊碎布片和一枝素銀釵子,往前一遞說道:“大人請看,這就是這位姑娘當時給在下的信物。”
“素娘,此事可當真?”郭志濤手中握着那髮釵,轉頭看向素娘,一直冷銳的眼睛竟然也溫和了些。
素娘一愣,她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臉上露出牽強的笑意,看上去竟然似有幾分猶豫和緊張。
空武微眯了眼睛盯住她,那目光中暗含了警告、威脅、以及……殺機。
趙志懷卻在一旁忍不住了,他氣得一跳,聲調都有些變了,“郭大人,下官不服,不服!”
“你有什麼不服的?”郭志濤冷聲問道,臉色也恢復了一直的沉冷。
“哼,”趙志懷看着素娘狠狠的一哼,咬着牙恨不能撲過去咬死她的樣子,“下官……的確爲官不正,貪受了錢財,這幾年來靈霞寺弄的這些個異象以及佛祖顯靈之類的事,都是騙人的……”
“趙大人!”空武厲聲喝道:“佛前甚言!”
“我呸!”趙志懷急了,跟兔子一樣也咬人,“你少拿這套東西嚇唬我,告訴你,本官不怕!”
他一邊說着,一邊跑到郭志濤的身邊,以防空武再次偷襲他,他一邊躲着一邊說道:“大人,您不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個假和尚,他也不是什麼大師,實際上就是江洋大盜,原來的黃知縣……是個好官,就是因爲不肯與他們合作,還悄悄的私下裡查他,纔對被他弄得不知所蹤,後來下官到任,唉……”
他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淚說道:“下官無能,但小怕事,不敢與他們翻臉,便假裝答應他們,想着等到暗中查實了他們的證據再對付他們——這個女子!這個女子……”
他說着,擡手指向素娘,“根本不是什麼無辜之人,她就是周家莊的女主人,每次有虜了女子,擔心那些女子出什麼意外泄露了消息,她都自己上陣,混在那些女子之中,而且,除了這個空武,其它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趙志懷的字字像是驚雷,炸得在場的人心頭都跟着一顫一顫,那些百姓更是竊竊私語,眼神和言談之間早已民經沒有了對靈霞寺和空武的敬畏。
洛九卿並不意外,她和軒轅耀辰從山洞中出來之後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個女子太過冷靜,而且雖然身上的衣服普通,頭上的首飾也似一般百姓家的女子,不過是一些素銀的首飾,但是,她的舉手投足,那些不自覺間流露出來的東西,卻依舊讓同樣出身大家的洛九卿察覺了出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支素銀釵子上有若有似無的淡然香氣,是難得一見的香料氣味,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子,給了一個聽起來像是村莊的地址,卻用了這樣的名貴香料,這樣的矛盾,如何不讓洛九卿起疑?
既然這個女子是假意,那麼,就代表她所給的地方也一定是不安全的,或者,那就是有一張網,在張網以待。
洛九卿沒有浪費這樣的機會,既然不能犯險,那就來一個將計就計吧!
軒轅耀辰身邊的暗衛在他的號召之下現身,把三具屍首弄走,按照洛九卿所吩咐的那樣,把屍身藏於香案之下,並在暗中臨護,只待白墨假扮的“丈夫”找上門來,把屍首暴露於衆人面前。
洛九卿自己則和軒轅耀辰一起繞回了山洞的正門處,時間不大,果然如洛九卿所料,有一匹快馬而出,直奔知縣衙門,把一封書信交給了趙志懷。
趙志懷一見書信,立即點齊了衙門中的那些衙役,帶着他們直奔周家莊。
洛九卿看着趙志懷遠去的身影冷然一笑,轉身和軒轅耀辰奔向郭志濤的總兵大營,用永輝帝臨行分別之時給她的那塊令牌調動了郭志濤,並與他商量了整出計劃。
郭志濤聽到洛九卿的話,震驚無比,他是一員武將,爲人又耿直,肚子裡並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聽到這種事,他無異於被雷劈中一般。
但是洛九卿手中的令牌做不得假,他一時間難以抉擇,洛九卿建議他派心腹之人帶上一小隊人馬,前往周家莊看一看是否真的有趙志懷,若然真的有,那自己所說的一切自然就是真的。
事情如洛九卿所預料的一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看好戲。
趙志懷的指控讓素孃的臉色一白,她咬了咬牙,微微冷笑說道:“這位大人,你不要胡亂攀咬,民女雖然出身寒微,但也是有骨氣之人,豈容你如此污衊?若是真的郭大人不能明察秋毫,諸位放心,我一定不會偷生,定當自盡於此!”
洛九卿不由得點了點頭,暗道一聲厲害,這個女子果然不一般,這下子,就要看空武如何接招了。
空武朗聲一笑,眼睛裡露出兩道兇光,恨聲說道:“你這個賤人!事到如今,背叛王爺居然還敢在此說謊!若然不是你出賣,周家莊那麼隱秘的地方怎麼會被他人知曉?”
素娘在心中暗叫一聲愚蠢,這個空武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奈何自己是榮王身邊的愛妾,他不能把自己怎麼樣罷了,如今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不配合着自己,反而說出這種話來!
他難道不知道若是自己擺脫了嫌疑,以有功之人的身份出去,纔能有機會去通知王爺,然後解救他們嗎?
空武的確沒有想那麼多,他現在眼睛都紅了,看着自己的那幾個弟兄一個也沒有落下都被人抓了來,趙志懷也在這裡跳着腳指證自己,這些罪名若是落實了,還能有自己的好嗎?
要死一起死!
這個該死的女人!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素娘此時辯無可辯,她忽然轉頭看向洛九卿,覺得此人一直笑眯眯的,三言兩語便似四兩撥千斤一般,把事態的發展轉變了方向,也是此人沒有把自己的信物交出去,也沒有去往周家莊,不然的話……何至於此?
此人究竟是什麼人?
洛九卿迎着她的目光淡淡的一笑,扇子輕輕的擊打着掌心,上前一步笑道:“素娘可是想讓在下解惑嗎?”
“你到底是誰?”素娘銀牙緊咬,恨聲說道。
“我是誰不重要,”洛九卿微微笑着,脣邊的笑意如花綻放,在一旁靜靜看着的軒轅耀辰只覺得她笑起來像是一隻得意的小狐狸,嘴脣也不自覺的翹了翹。
“只要,我知道你們是誰,在打什麼主意,也就夠了。”洛九卿的聲音輕輕,卻字字如針。
“你以爲……就憑你,能夠陷我們於死地?”素孃的眉梢一挑,帶出幾分凌厲的弧度,完全沒有了方纔的溫婉之氣。
“能。”洛九卿乾脆利索的說道。
她說罷,“嘩啦”一聲打開扇子,白玉扇柄不及她的手晶瑩潤白,“因爲,你們的靠山已經倒了。”
她最後一句說得很輕,但足夠讓素娘和空武、趙志懷等人聽到,三個人齊齊一愣。
“你……”素孃的指尖輕輕顫抖,尖尖的如匕首指着洛九卿,聲音也爲得尖利,“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們自會知道,”洛九卿不打算再與他們多說廢話,轉頭對郭志濤說道:“總兵大人,把這些人都帶走,想必會有很大的收穫。”
郭志濤點了點頭,一揮手,手下的赫平等人把這些人都帶了下去。
士兵慢慢的撤走,洛九卿轉頭看着那些百姓,那些人面面相覷,或是惶恐、或是緊張、或是擔憂、或是害怕,都靜靜無聲的看着洛九卿,手心裡滲出細膩的汗來。
洛九卿望着他們,朗聲說道:“諸位鄉親!實在抱歉,今天讓大家受驚了,只是爲了剷除惡人,不得不先向大家隱瞞!這段時間以來,靈霞寺的僧衆早已經魚目混雜,一些不法惡徒冒充和尚,以達到他們的某些目的。”
她頓了頓目光掃了掃身後的那些死鶴和詭異的靈石,“大家放心,此次有朝廷出面,有皇上做主,佛門依舊是佛門,以後再來這裡上香還願,斷然不會再發生此類事情!悠悠晴空,吾皇在上,定當爲我等做主!”
那些百姓一聽,不由得心中大定,紛紛跪倒在地,口中齊齊呼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軒轅耀辰在一旁微微的笑着,白墨和墨白也站到洛九卿的身邊,在心中暗道,主子還真是一個咳咳……有勇有謀的奇女子,三言兩語就把功勞都推給了永輝帝啊。
郭志濤留守的士兵把百姓勸走,又分別詢問了那幾個女子的家鄉住址,一路把她們護送回家。
洛九卿站在空蕩蕩的院中,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用扇子一指那塊怪異的靈石,對軒轅耀辰說道:“殿下,那就是您要找的壽禮了。”
軒轅耀辰忍不住一笑,眼睛裡閃動着如星般的璀璨光芒,灼灼的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