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擎天聽了洛九卿的解釋,慢慢舒了一口氣,點頭說道:“好,好,如此甚好。”
他說罷,臉上浮現幾分擔憂之色,又繼續說道:“卿兒,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安王和太子就算是死對頭了。”
洛九卿淺笑道:“舅父,難道他們……之前就不是死對頭嗎?”
洛擎天一怔,隨後朗聲一笑說道:“卿兒睿智,舅父不如你。既然如此,你選擇了安王,舅父跟着你也算是站到了他這一邊。以後有什麼事情,你若是願意對舅父說就儘管開口。”
洛九卿點了點頭,“多謝舅父。有的時候一些事不是願意對您說,而是不知道對您更好。您說得對,這一次,不論您是否表態,太子也不會把您當成他陣營中的人了。”
洛擎天說道:“不錯,我也會吩咐下去,讓手下人都警醒着點,不要被太子的人抓住了什麼把柄,藉機生事。”
“好。”洛九卿看着他站起來要走,不禁上前一步說道:“舅父,您自己也要小心些。”
“……我會的。放心。”洛擎天說罷,轉身走了。
當天下午,洛九卿換了男裝正準備一趟,忽然聽到門上有人來報,“公主,門上有位道士,說是有事見您。”
“噢?”洛九卿一想自己認識的老道也就是成衍道人一個,急忙說道:“好,快請。”
時間不大,家丁引了一位道長前來,洛九卿一瞧,正是成衍道人,她笑道:“道長爲何還走大門?通傳來通傳去着實麻煩。”
“第一次拜訪,不能壞了規矩,”成衍道人一甩手中的拂塵,淡淡笑道:“總不能躍牆而入,行爲不雅。”
“……”洛九卿無奈的一笑,“好吧。您說得對。您來找我,可有什麼吩咐?”
“怎麼?要出門?”成衍道人看着她這一身的裝扮問道。
“正是,”洛九卿點了點頭,“怎麼?”
“巧得很,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就隨貧道來吧。”成衍道人有些神秘的說道。
兩個人一同出了洛府,成衍道人引着洛九卿,一路向着西,穿過繁華熱鬧的街道,來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
遠遠的望去,有一片綠色的樹林,樹木都長得十分茂密,陽光潑灑,像是一片綠色的傘蓋,遮住了金色的陽光,在地上投下大片的影子。
成衍道人指着那片樹林說道:“我們在此處等候吧。”
“等候?”洛九卿道:“我們是要等什麼人嗎?”
成衍道人故意賣了一個關子沒有說,他只低聲說道:“你稍後就會知道了,丫頭,不要那麼心急嘛。”
兩個人輕身一躍,躍上樹梢,洛九卿輕輕撥動茂密的枝葉,這才發現,在樹林的背後,還有一片房舍,只是……房舍看上去都十分的破敗,像是很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還有的黑乎乎的只剩下半邊,像是被燒過的樣子。
“這裡是……”洛九卿有些納悶,她還真不知道在京城中還有這麼一處所在。
“別說話——來了!”成衍道人示意她不要說話,擡手一指,洛九卿順着他的手望去,果然看到遠處有一個小黑點,正在向着這邊而來。
那人騎着快馬,越來越近,馬蹄聲也越來越響,他端坐在馬上,一身黑色的錦袍在陽光裡透出幾分蕭瑟之感,周身的氣息中像含了濃濃的悲傷,讓人的心頭感覺有些壓抑。
洛九卿很快認出,這就是那天夜裡在那處莊園中跟在那個公子身邊的黑衣人。
當時她就覺得,成衍道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如今看來,他倒有可能和下面的這個人認識。
那人馬不停蹄,直奔小樹林後面的那片廢宅。
他在那片宅子前停下了馬,在馬上坐了許久,看距離太遠,洛九卿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他身上的那股子悲傷似乎更濃了些。
終於等到那人下了馬,邁步走到宅子前,他走過那一條佈滿了雜草的小路,走向後面的幾片民屋,一步一步,最終在一處被燒過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成衍道人遠遠的看着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對洛九卿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果然是他。”
洛九卿轉頭看着他,“他是誰?”
成衍道人沉思了一下回答道:“那天在莊園那邊,我就覺得他有些眼熟,後來看到他手上的傷疤,便覺得是他,今日見他來此,由此可以斷定他的身份。他就是當年隨在英蝶公主身邊的侍衛首領,名喚張鵬安。”
“張鵬安……”洛九卿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熟悉,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自己除了那夜之外,其它的時候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麼,這種熟翻之感,從哪裡來的?
她還正納悶着,聽到成衍道人繼續說道:“他原來並不是爲皇家效力,他原來的身份也十分貴重,是當時的大將軍張子云的獨子,瀟灑隨意,山水縱情,自幼便隨名師學藝在外,那一年秋獵,他正巧下山回家,便隨父一同前去,這一去,就誤了終身。”
聽到成衍道人說起張子云,洛九卿立即明白自己對張鵬安的熟悉之感從哪裡來,她曾記得洛擎天對她提起過,之前白溫竹在的時候也跟她提過關於軒轅的一些名人,這位張子云就是其中之一。
張子云曾經和洛擎天一樣,是大將軍,不過,他的資歷可比洛擎天早得多,據說當年洛擎天也是得到了張子云的提攜和賞識,後來才屢立軍功,在張子云去世之後成了大將軍。
張鵬安是張子云的獨子,如成衍道人所說,一身武藝也是相當的不錯,據白溫竹所說,他當時志並不在軍中,他更願意縱情山水,嚮往江湖的自在生活。
當然,他的這番想法,張子云是不可能同意的,出身將門自然也是有一腔熱血的,本來也已經說好要投身軍營,不料,就在那一場秋圍中,遇到了英蝶公主。
英蝶公主年輕貌美,性子溫和,身上沒有一點公主的驕貴之氣,這樣一個女子,讓張鵬安一見鍾情。
再後來,也自然就沒有入軍中這一說了,張鵬安揹着張子云偷偷去參加禁軍的選拔,順利的成爲了一名禁軍侍衛,又用了一年功夫,成了一名頭領,來到了英蝶公主的身邊。
英蝶公主早已經不記得他是誰,張鵬安雖然有些失望,但被更多的欣喜所代替,不論如何,總算是來到了她的身邊,他有信心,讓她記起他,並且……愛上他。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給人措手不及。
那一年南疆蠢蠢欲動,軒轅帝初登大位不久,他本人也不想挑起戰爭,便想出了和親的法子,那時候他的女兒都還年幼,選來選去,既有身份年紀又合適的,也就只有英蝶公主和平陽郡主兩個人。
平陽郡主自然是不肯的,當時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反正最後的人選就落到了英蝶公主的頭上。
南疆使臣來了京城,和親之事也定了下來,英蝶公主知道之後,便想着自盡,一刀紮下去,卻扎入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張鵬安對手上的傷絲毫不在意,他對英蝶公主說道:“不要怕,有我在。”
洛九卿聽着成衍道人的敘述,覺得心口也有些發悶,隨後,她挑了挑眉說道:“他手中的傷疤竟然是因此得來,那,道長,這麼隱秘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成衍道人清了清嗓子,看了她一眼說道:“這樣嘛,自然是後來聽說的。”
洛九卿見他不願意說,也不再追問,轉頭看向張鵬安的方向,見他站在那間破敗的房子面前,“那是哪裡?他從前住的地方?”
“不錯,”成衍道人點了點頭,讚賞說道:“丫頭,你果然很聰明。這裡原來是張府的所在之地,後來張將軍故去,他又隨着英蝶公主去了南疆,自然就慢慢敗落了,更有一天,不知道爲什麼起了一陣大火,若不是周圍的百姓發現的早及時救下,恐怕這一片都不復存在了。”
“張鵬安既然救下了英蝶公主,他爲何沒有帶着公主遠走高飛?最終還是去了南疆?”洛九卿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成衍道人嘆了一口氣,“這事兒還得從咱們的景銘帝身上說起,他知道英蝶公主不願意,怕她再次尋死,讓和親之計破了湯,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事情分析了個透,總之就是離了英蝶公主,壞了和親之事軒轅就得滅國。所以……”
洛九卿冷笑了一聲,“軒轅出了這麼一位皇帝還真是讓佩服,現在咱們這位皇帝在皇位上坐得穩當,恐怕早已經忘記這位大功臣了吧。”
“英蝶公主答應出嫁,張鵬安心灰意冷,但最終還是不放心,一路隨了去,再後來聽說公主誕下一個男孩,想來張鵬安在英蝶公主身邊也會盡心盡力保護這個男孩吧。”
洛九卿默默點了點頭,一定是的,否則的話,這一次冒險入京,張鵬安也不會跟着來。
“那我們來這裡,您是想做些什麼嗎?”她問道。
成衍道人回答道:“我之前與張鵬安也算有些交往,我想問問他,這一次京都之行,到底是來幹什麼。”
洛九卿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道長,我以爲此事不妥。”
“噢?”成衍道人挑眉道:“爲何?”
洛九卿說道:“那天晚上,我們在莊園那裡看到了軒轅兆郢的東羽衛,雖然說那位公子並沒有答應,但是我想,軒轅兆郢一定不會就此放手,他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就會千方百計達成所願。”
“你的意思是……”成衍道人略有所悟。
洛九卿狡黠的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們先隔岸觀火,然後坐收漁人之利。”
成衍道人微微抽了一口氣,看着洛九卿的神色,在心裡暗暗爲軒轅耀辰捏了一把冷汗。
樹影搖動,兩個人在樹梢上,看着遠處的張鵬安,突然,洛九卿覺出有些不對,暗叫了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