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心中主意已定,她對着皇后福了福身,“皇嫂,我有一個請求,不知皇嫂能否答應?”
皇后急忙扶她起了身,“卿妹說的哪裡話,你有什麼事,儘管說便是。”
“皇嫂,我想用這匹大紅的料子,至於款式以及首飾之類我畫出圖樣來,不知可否?”洛九卿問道。
皇后一笑,“這有何難?別的不敢說,我已經吩咐下去,現在尚司局裡的那些手工最巧的都只爲着你的事兒,別的活先放一放,所以呀,你就放心吧。”
洛九卿淺淺的一笑,聲音清悅道:“皇嫂厚愛了,我稍候就畫出圖樣來,交由皇嫂安排下去可好?”
“好,”皇后說着,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你平時的裝束都是素淡雅靜,我還擔心你不會喜歡這些顏色豔麗的,我倒是要瞧瞧,卿妹的巧手能畫出什麼樣的樣式來。”
洛九卿微笑不言,轉身走到書桌前,拿紙筆慢慢的描繪起來,她一邊下筆一邊想,皇后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點頭稱讚,她沒有看到李太妃畫的那捲閔慈太后的畫像,否則的話一定會更加驚訝。
洛九卿手下畫的,正是與閔慈太后畫像中相似的樣式,畫像中的閔慈太后頭上戴的赤金寶石首飾是鳳凰的造型,洛九卿的身份是不能用鳳凰的,她便把鳳凰頭換成了孔雀。
儘管如此,想必大多數人看到第一眼的時候,還是會恍惚間覺得是鳳凰。
衣服樣式也是按照畫像中的畫就,身上的九天飛鳳變成了孔雀開屏,大氣端莊又不失貴氣。
皇后讚歎道:“卿妹心靈手巧,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才思,這首飾的樣式果然精美,只是這衣服……”
衣服的樣式自然是有些舊了,洛九卿心中明白,李太妃畫的應該是當年閔慈太后還是皇后時的宮服,過去這麼多年,宮服的樣式也一改再改。
洛九卿微笑道:“我聽聞這樣式和當年母后還是皇后時差不太多,這次是回家認祖,想必母親也會歡喜。”
皇后聽她如此一說,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套衣服的樣式,“不錯,不錯,卿妹真是有心了,母后在天有靈,一定會歡喜的。那我這就讓人拿了圖紙去做,儘快趕製出來。”
“皇嫂,”洛九卿的聲音微沉,“還有一事,請皇嫂答應。”
“你說。”皇后見她的神色嚴肅,知道必定是緊要的事。
“這衣服和首飾的樣式,最好讓尚司局秘製,還有我的身份,對外也只說是醫女,不要讓他人把流落在外的公主和我聯繫起來。”
皇后雖然稍有些不解,但她看着洛九卿那雙晶亮的眸子,知道她這樣囑咐一定有道理,便點了頭說道:“好,就按你說的做便是。”
皇后帶着東西匆匆的走了,忙着去安排,洛九卿讓墨白和白墨在宮中散播一點小消息,很快,宮中關於流落在外的那位公主更多了幾分關注。
有的人說公主現在在宮外,只等大典儀式之後回朝,有的說公主還在路上,尚未進京,也有的說公主落到了一個平民家中,這些年生活甚是苦楚,好多規矩都不懂,正由皇后親自安排的嬤嬤在秘密莊園中調教宮中的規矩。
洛九卿吃罷了晚膳,一邊品着茶,一邊聽着白墨繪聲繪色的彙報,冬靈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聽着,時不時忍不住抿嘴笑一笑。
在她看來,洛九卿是爲了保持神秘感,好在大典那天一鳴驚人,驚掉那些人的眼珠子。
洛九卿的用意沒有對其它人言明,她看着茶杯中飄浮的茶葉,對墨白道:“那片東西,可查到了什麼嗎?”
墨白搖了搖頭說道:“正要回主子,那片東西雖然不是茶葉,但也不過是普通香草的葉子,多用於調香之用,平時用來泡水飲用也是可行的,並沒有什麼異常。”
“噢?”洛九卿微微詫異,她的眼前又浮現那兩隻雞的亢奮情緒,目露兇光時的樣子着實驚人,竟然與茶無關?
她慢慢的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想着她坐下不久,面前便有了那杯茶,而當時的雞似乎也沒有什麼異常。
她心中突然一動,似乎有什麼從腦海中滑過,快得如同閃電一般,莫非……
洛九卿正沉浸在她的回想當中,忽然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小宮女快速的跑了地進來,她轉頭望去,認出這個小宮女正是永輝帝宮中的竹兒。
她急忙站起身來,小宮女竹兒到了她的面前,福了福身說道:“洛姑娘,您去瞧瞧吧,雲貴人來了,非要進宮見皇上,她身邊的秋兒手中還捧有個湯盅,像是帶了什麼吃的。”
洛九卿一聽,眉頭不禁一皺,“我去瞧瞧。”
小宮女竹兒在前面引路,洛九卿就住在偏殿,離得並不遠,很快她便來到宮門外,看到了雲貴人。
雲貴人靜靜的站在那裡,穿了一身天藍色的衣裙,她微昂着頭,目光似乎落在宮中的那株珍珠落上,面色平靜如水,不像是強行要入宮中的模樣。
倒是她身邊的一個宮女秋兒,臉色微紅,柳眉倒豎,正和守在門口的太監辯理。
秋兒的聲音尖脆,似是在樹枝頭跳着腳的黃鶯,說話聲又急又快,“叫你通稟一聲,就那麼難嗎?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有沒有看到是誰來了?”
太監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又礙於雲貴人當面,不能說得太難聽,一直陪着僵硬的笑臉,“秋兒莫急,我當然瞧見是雲貴人來了。”
太監說着,又轉頭對着雲貴人說道:“小主,您看,不是奴才不給您通報,而是皇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
“喲,你是拿皇后娘娘壓我們小主了?”秋兒立即打斷了他的話,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小主是來看望皇上的,我們小主的性子最好了,皇上都說喜歡我們小主的安靜,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成了會吵到皇上了?”
“我也沒說會吵……”太監急忙辯解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秋兒立即反問道,氣勢逼人。
反倒是雲貴人,一直瞧着目光落定的地方,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兩個人的爭吵一般,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洛九卿看罷多時,慢步走過來,小太監聞聲望去,微微舒了一口氣,打了個千兒道:“洛姑娘。”
洛九卿點了點頭,小太監往後退了兩步,她走到雲貴人的面前,微笑道:“雲貴人?真是幸會。您要見皇上,只怕此時是不行的。”
雲貴人的目光慢慢收回,靜靜的看了洛九卿一眼,她的目光靜如止水,沉如刀鋒,看不出情緒,卻有森森的涼。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洛九卿一眼之後,目光沒有再移開,秋兒冷笑了一聲,一雙眼珠子轉得歡快,把洛九卿打量了一個遍,尖着嗓子說道:“你是什麼人?也竟然站在這裡阻攔我們小主?”
“雲貴人,請回吧。”洛九卿並不理會秋兒,對她的目光和她的話都當成了空氣一般,說罷,便對方纔的小太監和宮女竹兒說道:“關好宮門。”
“是。”小太監和竹兒話音未落,只聽雲貴人身邊的秋兒怒道:“你敢!”
洛九卿連頭也未回,聲音清冷道:“你很快便知道,我敢。”
“你!”秋兒忽然邁步走上臺階,用肩膀一擠竹兒,把手中的湯盅放在門處,恨聲說道:“我把湯盅放在這裡,這可是我們小主給皇上準備的,熬了好幾個時辰的,我看你們誰有膽量把這湯盅打破!”
洛九卿微微側首,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站在那裡一言未發的雲貴人,“皇上該吃什麼東西,不能吃什麼東西,由我說了算,不能吃的東西,熬多長時間都是無用。”
她說罷,看了一眼竹兒,竹兒緊緊抿了嘴脣,慢慢低下頭去,卻不敢上前。
秋兒得意的一笑,雲貴人落在洛九卿身上的目光也微微沉了沉,洛九卿的目光在竹兒的聲音掠過,一刻也未停留,她身邊的冬靈微微笑了笑,立即上前,雙手捧起那個湯盅,在宮女的青白臉色中,忽然驚叫了一聲。
“哎呀。”
“嘩啦!”
兩個聲音先後響起,那湯盅被摔得四分五裂,裡面的濃湯也四濺開來,濃郁的香氣立即傳了出來。
“好燙啊……”冬靈誇張的叫了一聲,雙手不斷的搓着,對雲貴人福了福身說道:“對不住了,貴人,這湯盅實在太燙,一時間沒有抓住……”
“你胡說!”秋兒立即上前,“方纔我一直捧着,哪裡就湯了?”
冬靈驚詫的看了看她的手,隨即低聲說道:“許是我的皮沒有你的厚吧……”
“你……”秋兒正要上前,只聽雲貴人沉聲說道:“姑娘好氣魄,只是不知……你行使的是什麼權利?皇上的飲食什麼時候竟由姑娘說了算了?我倒是從未聽說。恕我孤陋寡聞了。”
洛九卿迴轉身,淺淺一笑,道:“我是皇上身邊的醫女,皇上的病痛如何我自然最清楚,病情之事太過複雜,也不適合說給別人聽,就不一一向雲貴人介紹了。至於你的湯……”
她提鼻子聞了聞,“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裡面應該是加了玉門冬?皇上的病若是見到玉門冬,恐怕要復發再纏綿幾日不可,真是可惜了。”
她說罷,也不打算再與雲貴人多說什麼,轉身一邊向裡走,一邊沉聲說道:“關門!”
冬靈應了一聲“是”,便慢慢的關上了宮門,朱門色的門慢慢合上,聲音沉重而緩慢,似一點一點碾磨着雲貴人的心。
“砰”的一聲。
宮門徹底關閉,把她一腔的憤怒和錯愕都關在了門外。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秋兒急忙扶住了她,急聲說道:“小主,您沒事吧?”
雲貴人沉默無聲,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尖銳的指甲用力的掐住了掌心,疼痛,卻不及她此時心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