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舟跟過來,讓戚暖不用太緊張,伯母應該沒事的。
戚暖盯着電梯的紅色字發呆,其實不是緊張,是急,顧知遇在電話裡對她說,他請來師傅,觀察過幾天她媽媽的情況,與他研究分析,最後決定擇期做手術,叫她過來醫院一趟需要家屬簽字。
時隔多年,終於有醫生有把握給媽媽動手術,戚暖攥緊手心,隱隱沁出薄汗。
‘叮’一聲,電梯來了,戚暖與鄒舟進去,待她們去到戚母的病房,裡面有顧知遇以及幾名醫生。
顧知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釘在鄒舟身上,其他幾名醫生先出去,病人的病房不適宜太多人,擁擠會使空氣渾濁,蘇老說了,在動手術之前必須要嚴控病人的體質,不能再惡化,否則上不了手術檯。
“你就是戚時英的女兒?”顧知遇身旁的一名老醫生提問戚暖。
這位國內醫學界的老泰斗,人稱蘇老,是顧知遇的恩師,現今高齡七十有二,人還很精神,穿着白大褂提問人的樣子非常有威嚴。
戚暖稍遲疑幾秒,一般情況下她不會主動承認與媽媽的關係,但她知道這些權威專家的架子都很大,這種事還是不要隱瞞欺騙的好,萬一對方知道後不高興……她不敢亂來。於是承認:“對,她是我母親。”
顧知遇的瞟向戚暖一放,又轉回鄒舟身上。
蘇老又沉聲問:“你多大?”
戚暖如實說:“23。”
蘇老兩手放背後,繼續提問戚暖:“戚時英何時發生的車禍?當時的情況你詳細給我說一下。”
“好……”
戚暖此時腦子裡打結,平時的機靈也不敢抖,蘇老問她什麼,她就老老實實回答什麼,生怕錯漏一點細節,都要害媽媽的手術不成功。
她將當時的情況以及醫生診斷出來的結果,告訴蘇老,情緒無法維持冷靜,不小心說漏嘴一兩個人的名字,戚暖也沒有發覺。
直聽得鄒舟越發皺眉,戚筱也在其中?
蘇老鎮定聽完,站在病牀旁看着戚時英,滿是皺褶的國字臉表情很微妙,他蒼老着聲音說:“昏迷了五年,這次的手術你要有心理準備。”
戚暖當即煞白了臉兒。
鄒舟扶着她,瞪向顧知遇:“既然手術沒有把握,你們就是這樣拿病人的命做賭博?”
顧知遇上前一步說:“不會,把握還是有的。我和師傅研究出了方案,成功的機率並不低。但是再輕微的手術也沒有醫生可以保證百分百的成功,我只能說我會盡全力。”
鄒舟還是很不滿,此時顧知遇在她眼裡,很得瑟,極其得瑟,捏着一條人命讓人不得不服他似的!
戚暖拉住鄒舟的袖子,讓她不要再說,顧知遇還不要緊,最怕是那個蘇老聽了心裡頭不高興,這些地位高的老人家,思維不知道有封建刻板,不好得罪,她媽媽的命還捏在對方手上。
鄒舟收斂起脾氣。
蘇老在病牀旁,似乎給病人檢查,又似乎沒有,摻白的眉毛蹙着。
他擡頭望向年輕的戚暖,只有見過戚時英年輕時候的樣子的人才知道,戚暖長得有多像她媽媽。依稀記得,他最後一次見戚時英是在北京的老四合院,當時的戚時英還差兩個月滿20歲。
作風不良,才20歲不到就懷了孕。
蘇老看一眼戚暖說:“你跟我過來,戚時英的手術需要家屬簽字,內容你要看一下。之後還要安排你去匹配一下血型,手術的時候病人需要用到大量的血,血庫的血不夠用,要有人輸血才行。”
戚暖立刻說:“我和媽媽的血型是匹配的,我以前驗。”
蘇老點了下頭,領着戚暖出去,顧知遇留下來和鄒舟說了兩句話,都是他說,鄒舟聽着沒應,他太忙了,不能耽誤久,嘆了口氣出去跟上他師傅。
***
手術協議的內容,成功率5050,不排除病人有生命危險。
戚暖拿着鋼筆發呆了幾分鐘,手指捏着筆彷彿千斤的重量,心情反而沒有了激動,只剩下難受的滋味。她最終還是決定做手術,簽下自己名字一刻,眼眶酸澀發紅,拼命睜着眼睛看清一個個字,很害怕。
她不想媽媽一直躺在牀上,也許終有一天媽媽會自己醒來,但這一天她不知道要等多久、多漫長。
手術代表一個希望,她寧願賭一把,也不願毫無瞭望地等。她更怕只會等到醫院的通知:病人自然死亡。
戚暖簽完字,顧知遇代表蘇老告訴她手術的安排:
手術會在一個星期後進行,病人目前要用外界的藥物維持身體的健康,主刀手是顧知遇,還有兩個副手,蘇老年事已高不適宜主刀,但他會全程監控,一旦發現問題他會即刻接手收尾。
這不是一個小手術。
原本這樣的手術,蘇老是不會再接手的了,但顧知遇是他的得意門生,又是連番幾次誠意拳拳的邀請他過來。蘇老欣賞顧知遇的才能,就答應了幫忙。
沒想到病人竟然是戚時英,可能是欠下的孽債,要他償還的。
戚暖之後被一名女護士帶去抽血檢驗,以及檢查她的血有沒有什麼疾病等等。
顧知遇得了空,打算去找鄒舟談話,中途有護士叫住他,說三號病房的病人身體出現不適,他趕過去查看一下,回來又碰到薄茜。
薄行衍與顧知遇的父親認識,薄母因此沾了點光,走後門請顧知遇給她女兒秘密檢查一下身體,幷包括顧知遇已知薄茜不孕不育,但醫生最基本的職業手操是不泄露病人的私隱,所以顧知遇不會說別的。
他平時的生活很單一,去醫院回家,去醫院回家,沒有過多的私人時間。醫生總是在忙,不分晝夜。
顧知遇讓薄茜進去他的辦公室拿檢查結果,剛好給去買水喝的鄒舟瞅見。
薄茜雖然不認識鄒舟,但是鄒舟知道薄茜。
她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乾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看什麼情況。這薄茜也是戚暖存在性的前敵之一,以前還是韓應鋮的未婚妻,現在男方
已提出分手,她還在媒體面前死活賴着韓應鋮不肯分。
不多時,薄茜從顧知遇的辦公室裡出來,美麗的臉蛋上多出一副半大的墨鏡,剛纔進去時明明沒戴着的。鄒舟看着她踩着高跟鞋快步離開,心裡認爲在室內還戴墨鏡的人,不是心裡有鬼,就是神經病。
薄茜難道是墮胎?還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檢查?
鄒舟的腦子裡蹦出‘婦科病’三個字。
她起身進去顧知遇的辦公室,連門也沒有敲,顧知遇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穿着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文雅翩翩,他擡頭看着鄒舟,眸光閃動掀起淺淺淡淡的柔和,他沒在笑,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有氣質。
是個好看的男人。
鄒舟關上門,走過去拉開面前的一張椅子,坐下,與顧知遇的目光對上一秒,她便別過臉問他:“剛纔找你的人是薄茜?”
顧知遇點頭:“是。你認識她?”
鄒舟聳聳肩,模棱兩可地說:“算是吧。她找你做什麼,在醫院裡做了什麼檢查嗎?”
顧知遇沉默不語,雙手的手指攏起。
鄒舟等了又等,忍不住正眼看他,爾後自嘲一笑:“我都給忘了,顧大醫生是一個高尚的人,門面功夫可是做得很足,怎麼可能隨便對我泄露病人的情況。得了,當我白問,再見。”
鄒舟起身就走,最討厭就是這樣的顧知遇,以前自以爲自己瞭解顧知遇,到頭來卻連他想什麼都不知道,沒意思。
顧知遇開腔一字一句道:“薄茜是不孕不育,紫宮有先天性的缺陷,並且卵子不活躍。”
鄒舟停住自己的腳步,轉身,看了顧知遇數秒,才問:“那她有治嗎?”
顧知遇給予回答:“有。但我不是這方面的專長,我讓她找權威性的婦科專家。”
鄒舟又問:“她找了嗎?”
顧知遇搖頭,並不清楚,薄茜好像不想有人知道她這件事:“據說以前找過,但這個病需要治理的時間很長。其實她想要孩子,可以去做試管。”薄茜的卵子不活躍,但不是死卵。
“你讓她去做試管?”鄒舟一瞪眼,心想,這卵子是有了,但薄茜還得要男人的京子,對象肯定是韓應鋮。這豪門的戲碼,連報紙新聞都播道過。
“沒。”顧知遇的爲人,不會與不熟悉的人說分外事,只管好分內事。
鄒舟鬆了一口氣,卻見顧知遇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她轉身想走了,手指撫上門把,顧知遇的手從身後伸出,搭上她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身體貼上她的後背,氣息溫溫:“鄒舟,可不可以不要再和我置氣,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我從來沒想過不要你的孩子。”
“那是一個誰也不想的意外。”
***
戚暖抽完血,報告要過兩天才能出來。她返回戚母的病房,推門進去,見到一個不速之客:戚筱。
同是戚時英的女兒,一個有親緣,一個沒親緣,擁有的人生也是天與地的差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