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念初搖了搖頭,她剛纔也幫她說過話,可她知道那羣同事的秉性,不灌倒新來的同事是不罷休的。她對經理說了幾句話,包廂里人多聲雜,她說得很大聲,其實經理也喝得二暈二暈的了,根本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胡亂的點頭同意了。
樑念初拿起兩人的包,扶着她起身往外走去。耳邊少了吵鬧聲,盧謹歡才感覺自己的頭沒有那麼痛了,樑念初吃力的撐着東倒西歪的她,看她捂着嘴作嘔的樣子,她急忙道:“歡歡,你別吐,前面就是衛生間,你忍着,千萬別吐。”
樑念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好盧謹歡還有些意識,拼命忍住翻絞的胃,一直到她扶她進了洗手間,她才大吐特吐起來。吐過之後,她簡直快要丟了半條命,不過胃裡已經沒那麼難受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十分狼狽,出來洗手的時候,看見樑念初站在外面,她腳步還虛浮着,苦笑道:“他們都是這樣兇猛的麼?他們怎麼不敢灌你的酒?”
樑念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有一次我喝醉了酒,被一個同事送回家,我喝醉了酒就亂來,把那個同事當成我老公一樣調戲,結果被我老公看見了,當時就把那個同事揍了一頓,從此後,再也沒人敢灌我酒了。”
盧謹歡聽着,十分羨慕她。她見過他們夫妻相處的情形,只要樑念初在哪裡,景辰熙的目光就追隨到哪裡。眼裡那種滿溢的幸福,怎麼也擋不住,讓人羨慕不已。
“你老公真好。”
“你老公也不錯啊,前段時間你失蹤了,他急得不得了,歡歡,以後不要再不告而別了,就算有什麼事,也要把話說清楚才離開。”樑念初柔聲道,一聲不吭的離開,對那些在乎她的人,是一種折磨。
盧謹歡擰開水龍頭捧起水潑在臉上,冰涼涼的水珠拍在臉上,她頓時清醒了不少,她微微苦笑,道:“是我處理得不成熟,以後不會了。”
反正兩人已經逃出來了,就沒有再回去遭受摧殘。現在大家都喝高了,也不知道誰先溜走了。兩人走出“左岸”娛樂城,夜晚的風還帶着白天的熱氣,絲絲撲面而來,一冷一熱,讓兩人都同時打了噴嚏。
兩人相視一笑,樑念初打電話給景辰熙,讓他來“左岸”接她,盧謹歡向她告別,樑念初說:“歡歡,你喝了那麼多酒,也不能開車,你跟我們一起走,待會兒我讓辰熙送你回去。”
“不了,這裡離我家很近,我走着回去就行,順便散散身上的酒氣。”盧謹歡擺了擺手,接過自己的提包,笑着向她揮了揮手。樑念初沒辦法,只好向她揮手告別。
她一直看着盧謹歡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這才收回視線,輕嘆了一聲。
盧謹歡提着包,腳步有些虛浮,她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去,穿着高跟鞋的她,幾次險些把腳給扭了,好在她的平衡力不錯,總是有驚無險。而她不知道,跟在她後面不遠處的那輛白色賓利裡的男人,每次看到她差點摔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真恨不得立即下車去將她揪上車。
“左岸”到摩天大廈確實很近,步行20分鐘就到了。盧謹歡偏偏倒倒的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她跟慕巖已經卸下心防了,她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借酒澆愁的呢?
她抱着頭,醉酒後,頭疼得厲害。過馬路的時候,一不小心險些被一輛摩托車颳倒。
白色賓利裡的男人終於坐不住了,他將車開到她前面十幾米處,停下車推開車門,繞到路邊去等她。盧謹歡根本沒有注意到那裡有人在等她,她歪歪倒倒的向前走去,幾次險些栽在地上。
衛鈺眼疾手快,一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扶着站好,厲斥道:“歡歡,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衛鈺從報紙上知曉她回來了,心就沒有一刻安寧過。他答應衛老爺子從政,也聽從他的安排進了相關部門。這大半年以來,他升職升得很快,事業算是如日中天。
而他答應衛老爺子從政的條件,就是他不能再過問他的感情。衛家已經呈頹敗之勢,衛老爺子不能強求,只能同意。而衛鈺的能力也讓他沒有看走眼,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爲政壇的新秀,絕對能扳回衛家在y市的地位。
換作是以前的衛鈺,他絕對捨不得衝她發脾氣,但是看着盧謹歡糟蹋自己,他心裡就疼得厲害。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人值得她這樣虐待自己?
盧謹歡半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晃動,她還是看清了衛鈺的臉,她嘻嘻笑着,伸手想要抓住他,可他一直動,她怎麼也抓不到,“衛鈺哥,你別一直動來動去的,我眼花。”
衛鈺俊臉黑沉,他站着根本就沒動,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拖上了車。盧謹歡死活不願意上車,嫌車裡悶,衛鈺哪裡肯聽她的,這段時間的磨練,已經將他性格里潛藏的強勢與霸道在不經意間顯現出來。
上了車,他把門鎖一鎖,盧謹歡怎麼也拉不開,挫敗的靠在椅背上喘氣,她的神智有些清醒又好像更加迷糊了,她說:“衛鈺哥,你要帶我去哪裡,我要回家。”
“家?歡歡,你爲什麼難過?爲什麼要借酒澆愁,難道你忘記你上次喝酒胃出血,還住了院的。”衛鈺不喜歡她這麼消沉,他認識的盧謹歡,是天塌下來都面不改色的,她怎麼會允許自己這麼軟弱?
“是啊,我爲什麼難過?爲什麼要借酒澆愁?”盧謹歡喃喃問着自己,好像又忘記了自己喝酒的原因,她想起今天找到的工作,說:“啊,我記起來了,我不是難過,我是高興,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我可以賺錢了,可以帶媽媽出去住了。”
衛鈺一怔,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不知道她是真醉還是假醉了。
盧謹歡說完,又嗚嗚哭起來,“可是媽媽呢,媽媽去哪裡了,我找不到她了,有人欺負我,她也不會再安慰我了,在這世上,只剩下一個孤伶伶的我了。”
她很傷心,眼淚成串的滾落下來,她把媽媽弄丟了,再也不會回來找她了。
衛鈺無奈,本來看她這麼不愛惜身體,他很生氣,可是現在看她落淚,他心裡又不忍,他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她的背,“歡歡乖,你不會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不哭,不哭。”
“我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了,慕巖。”盧謹歡被酒精麻痹了,她頭昏昏沉沉的,又因爲在車裡這種狹小的空間,心靈脆弱的她,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繩一樣,將眼前這具溫暖的懷抱抱得很緊,絲毫沒察覺到眼前的人,不是她嘴裡慕巖,而是衛鈺。
衛鈺渾身一震,心裡發苦,原來她把他錯當成了慕巖,她可知道,她的錯認會讓他的心沉進無底深淵。他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盧謹歡還在喃喃的說着什麼,最後倚在衛鈺懷裡沉睡過去。衛鈺看着懷裡這具溫軟馨香的身體,看着她即使睡着都猶掛着淚滴的蒼白俏臉,他心念一動,緩緩將脣貼上去。
他怎麼甘心放棄?八年了,他愛了她八年,爲了她,他放棄了自己的人生,爲什麼最後,他還是輸得一蹋糊塗?
他屏住呼吸,她的脣就在眼前,離他越來越近,他的心狂跳起來,直到他的脣快要貼上她蒼白的脣瓣時,窗門突然被人敲響,衛鈺受驚,反射性的離開那兩片他心心念唸的紅脣,擡頭看向副駕那邊的玻璃窗,那裡站着一個人,此時正半彎着腰,於是他俊秀的臉就映在了玻璃窗外。
衛鈺像做錯事一般,頓時慌張無措起來,他臉微紅,按下解鎖鍵,就見慕巖拉開車窗,說:“我遠遠的看見你的車停在這裡,就過來看看,你小子越來越前衛了,在路邊就敢跟女人親熱,也不怕交警來開罰單。”
慕巖話音未落,就看到衛鈺懷裡的女人穿的衣服,他呼吸一窒,急忙將女人的頭扳了過來,是盧謹歡!他神情一緊,目光狠狠的射向衛鈺,他低咒一句,“該死!”
然後像母雞護小雞一般,將盧謹歡從副駕上拎了出來。她還沉睡着,被人這樣一扯一拉的,擾了她的好夢,她皺了皺眉頭,猶不知死活的咕噥了一句,“慕巖,難受。”
他將她攬進懷裡,就聞到一股沖天的酒氣,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下午他去開會了,手機落在了辦公室,等他開完會,已經七點了,他看到有未接來電,連忙回撥,結果那邊卻提示用戶已關機。
他又往家裡打了通電話,家裡的電話也沒人接,他心裡着急,回到家裡,家裡黑燈瞎火的,沒有盧謹歡的影子,他想她也許已經到了樓下,就下樓來等她。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他就跑到路邊等。
他知道她最近在忙着找工作,他讓她去他公司上班,她死活不願意去,他拿她沒辦法,又不能強迫她。只好縱容着她的性子去了,反正家裡也不缺那幾個錢,只要她能開心,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圈子,能夠快快樂樂的,他也不管她。
可是找工作找到夜不歸宿了,這就有點太過了。他又想,也許她是去跟秦知禮見面了,小姐妹那麼久沒見面,見面聊聊,一時聊得忘了時間也無可厚非。他就在人行道上隨意走了走,沒走多遠,就看到衛鈺的車停在路邊。
車裡依稀坐着個女人,兩人頭捱得極近,他想去取笑一下衛鈺,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就是讓他擔心了一晚上的女人。
他聽她叫着難受,真恨不得將她丟在路邊,敢私自去喝酒,還跟舊情人約會,她還敢說難受。他戳了戳她的腦門,也不管她會不會難受,說:“你給我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
此時衛鈺已經從車裡出來,站在駕駛室那邊,看着慕巖,說:“慕巖,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就放過她,不要再折磨她了。”
慕岩心情本來就很差了,他瞪着衛鈺,冷笑道:“衛鈺,什麼叫朋友妻不可欺,這點你難道都不知道嗎?”
衛鈺也據理不讓,他說:“按理說,歡歡是我的女朋友在先,你強奪她在後,如果要這麼論理,你是不是該放手成全我們?”
“呵呵!”慕巖冷笑,神色冷冽如冰,“你拋棄她在先,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衛鈺,是你自己當初選擇了放手,如今就別再拿這話來說事,如今歡歡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該放手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慕巖,且不說先後順序,就比誰更愛她,你就輸一大截。你瞭解過她嗎?你知道她每天在你面前強顏歡笑,心裡有多不開心麼?你囚得住她的身,你鎖得住她的心麼?如果她不是那麼難過,會去借酒澆愁?如果你真的把她當成你的妻子,你不會對她的事情那麼漠不關心。”衛鈺神色更冷,兩個男人都是旗鼓相當,誰也不肯讓步。
慕巖被他戳中痛處,眼裡神色更加犀利,“你到底想說什麼?”
“慕巖,你真可憐,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你壓根就不關心你身邊的人,當年的白方渝是這樣,如今的歡歡也是這樣,你總是把身邊愛你的人傷得遍體鱗傷,最後還怪她們不夠愛你。她們之所以沒有安全感,是因爲你從來沒有給她們安全感。”衛鈺這些天只要有時間,就會像個跟蹤狂一樣跟在盧謹歡身後。
他看着她找工作的艱辛,看着她偶爾的神情恍惚,她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堅強。或許當年他離開後,她也是這麼堅強的活着,卻活得如行屍走肉。那一刻,衛鈺才驚覺,當年的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你住嘴。”慕巖氣得渾身顫抖,若不是懷裡抱着盧謹歡,他一定衝過去跟衛鈺大打一場。衛鈺說得對,他沒有安全感,所以他可以拿一套理論去要求盧謹歡,自己卻做不到。就如盧謹歡所說,他每次遇到大事,都習慣先向她隱瞞,而不是坦白。他把自己僞裝得很強大,實際上都是因爲沒有安全感所致。
10歲那年,他被阮菁推入溪水中,從那時候起,他就再也沒有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