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站在寒風裡,只覺得寒風刺進了骨頭縫裡,她冷得直哆嗦。她想起了那把刻着舒雅名字的吉他,自從那次她碰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爲了懷念舒雅,他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名叫小吉他,可見他對舒雅有多情深義重,那麼她算什麼?
“笛!”身後長長一聲汽車鳴笛聲,池未煊探過身來,看着她失神地站在街邊,水果散了一地,她也沒有撿,眼神完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晴柔,你傻站着幹什麼,水果掉了一地,你怎麼不撿?”池未煊開門下車,看着落了一地的蘋果跟獼猴桃,那是剛纔經過水果區,她非得要買,說什麼蘋果跟獼猴桃是美容聖品,比什麼護膚品都管用。
他不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東西,當然也包括水裡,看到獼猴桃渾身毛茸茸的,他就一臉嫌棄,“長這麼醜,能吃嗎?這些毛吃下肚會不會長出毛來?”
晴柔笑得打跌,拿着獼猴桃往他身上擦,還一邊笑着說:“我很醜,但是我很可口!”
他被她那滑稽的樣子給逗樂了,一邊躲開她的手,一邊上上下下瞟了她一眼,揶揄道:“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那丫頭眼一瞪,紅着臉衝進他懷裡,趁他不注意,把獼猴桃從他衣領裡塞進去,然後咧着嘴笑,末了還調戲他,“你的胸部真小……”
氣得他真想將所有獼猴桃都扔進她衣服裡,看她有多大。
他下了車,繞到路邊,將蘋果跟獼猴桃撿起來,袋子破了,他就用大衣兜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撿起這些已經髒了的東西,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會撿,他會直接去水果店重新給她買。
或許是她此刻茫然空洞的神情,讓他心慌讓他不知所措,纔會蹲在地上一個一個撿起來。
他兜着水果走到她面前,看她還是一臉的失神,他一手揪着大衣,另一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兇巴巴道:“敗家的婆娘,剛纔嚷着要買,買了又隨地亂扔,真浪費!”
晴柔被他戳着腦門,眼淚猝不及防就滾落下來。她的眼淚嚇壞了他,他心慌意亂地幫她擦眼淚:“到底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怎麼轉眼就哭成小花貓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粗糙的手指觸到了她的淚點,她潸然淚下,他拭了一層,又立即被重新流下來的眼淚覆蓋。她突然不管不顧地衝進他懷裡,也不管他懷裡的水果再次掉了一地,她仰起小臉,透過模糊的淚眼望着他。
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彷彿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她艱難的問道:“池未煊,你愛我嗎?你愛我嗎?”
她迫切需要一個答案,迫切需要一股讓她堅定不移走下去的勇氣。其實靜下心來認真回想跟他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她不信他對她沒感情。他對她的好,幫媽媽安排治療方案,幫弟弟找好學校找好老師補習。他懶得要命的一個人,因爲心疼她,衣服不會亂扔了,偶爾會給她做飯,偶爾也會幫她做家務。
如果他對她沒有感情,他不會爲她做這麼多改變。
可是她還是想要聽到他親口承認,他愛她。只有他的愛才能支撐她走下去,才能讓她不顧一切。
“怎麼了這是?突然問這個?”池未煊看着地上的水果,這次是真不能要了。
晴柔見他不回答,她握住他衣領的手慢慢鬆開,她太高估自己了,就算他喜歡她,對她好,也是因爲舒雅,而她只是一個被當作替身的可憐蟲。
她眼裡滿滿的絕望震顫了他的心,他握住她縮回去的手,焦急道:“蘇晴柔,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
“池未煊,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沒關係的,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我不怪你。”晴柔從他手心裡掙扎出來,她拭去眼角已經變得冰涼的淚水。
池未煊的內心如被幾千雙無形的手揉搓着,很悶很沉很難受。他對她的感情早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一開始,他確實是因爲她長得像舒雅才接近她,他想他可以疼她寵她,唯獨愛不能給她。
可是昨晚,他在雨夜裡瘋狂地找她,那一刻,他害怕極了,他怕他會失去她,他怕他再也找不到她。愛,他是愛她的,卻是愛在心口難開。
他不是個擅長於表達自己感情的男人,他總覺得要把愛掛在嘴邊,很矯情。比起成天掛在嘴邊的愛,他更喜歡用行動來表示。
“蘇晴柔,我對你怎麼樣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你這到底又是抽的哪門子瘋?”池未煊心裡也很着惱,她這顆小腦袋瓜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麼,說好不鬧了,一天都還沒過,又開始鬧了起來。
晴柔心裡正傷感得要命,原以爲他至少會哄一下她,說幾句好聽的,結果他居然罵她抽哪門子瘋?她簡直氣瘋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傷心得要死不活的,根本就是自找苦吃,“池未煊,你說句愛我會死啊,你哄我一下會死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其實她很想問那個孩子的存在,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沒有勇氣去問他,她寧願當只鴕鳥,也不想去面對那麼殘忍的真相。
“你不會看不會體會嗎,如果你心裡一點也不相信我,我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又有什麼用?”池未煊氣得心啊肺都要炸了,他說完就轉身上車。
發動車子時,晴柔還站在路邊沒上車,他瞪着她,怒道:“上車。”
晴柔盯着腳尖,沒有動。池未煊握緊方向盤,突然一轟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射了出去。晴柔依然盯着腳尖,突然,前面傳來刺耳的剎車聲,晴柔以爲他撞到人了,心裡一驚,連忙擡起頭來,就見已經射出幾百米遠的黑色路虎,正以驚人的速度倒了回來。
這人瘋了!
剎車聲不絕於耳,晴柔愣愣地看着他,就見他熄了火,開門下車,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面前,拉開車門,將她推到副駕駛座上坐下,然後又坐回車上,橫過身來幫她扣上安全帶,然後迅速離開。
晴柔看着他繃得緊緊的下頜,心裡突然釋然了,他再氣都沒有扔下她,這是否說明她在他心裡,是有一席之地的?
池未煊一言不發,沉默地開車,晴柔偏頭看向窗外,在玻璃窗上呵出氣體,然後伸手在上面隨便亂畫,畫好了又抹了重新畫。
瞧她畫得專注,池未煊無意間瞥了一眼,就見玻璃窗上畫着一把吉他。他的心沒來由的浮躁起來,舒雅和與舒雅相關的東西是她心裡的魔障,就像梗在喉嚨上的魚刺,想起來就刺她一下,讓她如坐鍼氈。他如何不清楚她在不安些什麼?
可是十年前的事他都不是很清楚,又如何向她解釋?顧遠兮說,小吉他的存在該告訴她了。可是對於這個孩子,他第一次覺得難以啓齒,不是因爲覺得丟人,而是因爲他怕刺傷了她。
池未煊發愣的當口,差點撞上前面的小轎車,好在他及時踩了剎車,不過也是虛驚一場。晴柔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轉過頭去,就見他一臉心有餘悸。
“池未煊,我還有很多人生大事沒完成,我還不想死。”晴柔拍了拍胸口,表示嚇得不輕。
池未煊掃了她一眼,同時也看出玻璃窗上那被劃花的字,隱約可以看見池煊我你,其他兩個字可能是因爲她身體往前傾的時候給擦掉了。
“你剛纔在寫什麼?”
晴柔慌忙看向玻璃窗,發現最關鍵那個字已經被她不小心擦掉了,她乾笑了一下,“沒寫什麼,快開車吧,再不回去我就餓暈了。”
車子繼續向前平穩駛去,很快就回到帝景天成,蘇東寧聽到汽車引擎聲,飛快跑出來,看見蘇晴柔時,立即兩眼淚汪汪了,“姐,你可算回來了,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晴柔很無語,一巴掌拍開他的手,“這麼擔心,我怎麼沒見你出來找我?沒心沒肺的傢伙。”
蘇東寧很受傷,“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擔心你嘛,我以爲你跟姐夫在一起,就沒打擾你們的甜蜜夜晚。”
“你少裝,我不在的這兩天,你都是吃的泡麪吧。”
“還是姐你最瞭解我,我已經三天沒聞到肉味兒了,你看我都瘦了一圈了。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不能少了營養。”蘇東寧說。
“去你的,就知道你不是想我。”
“姐,我要吃酥肉,我要吃紅燒肉。”蘇東寧看見池未煊將晴柔找回來了,心裡也開心。男女朋友吵架是正常的,牀頭吵架牀尾和嘛。
“吃貨。”晴柔無語極了,這傢伙跟安小離真是有得一拼。蘇東寧討好似的攀着她的肩,下一秒就被池未煊叫過去,“蘇東寧,把車上的東西搬回廚房去。”
池未煊拍了拍手走過來,攬着晴柔進了別墅。蘇東寧無限怨念地瞪着這一雙儷影,太過分了,欺負他沒人疼。
走進別墅,池未煊居然沒讓蘇晴柔自己拿拖鞋,他將她那雙粉色兔拖放在她腳邊,晴柔愣了一下,換了鞋子後,正準備將鞋子放回鞋櫃裡,他已經彎腰將鞋子提起來放進了鞋櫃,然後從容的拿出被他嫌很孃的藍色兔拖,自大地換了鞋,一甩腳走了。
晴柔看着他的背影相當無語,卻只好將他的鞋子放進了鞋櫃裡。
走進去,家裡暖氣足,她脫了羽絨服,隨手擱在沙發背上,轉身進了廚房,繫上圍裙出來時,她看見池未煊站在門邊,手裡拿着剛脫下來的大衣,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幹嘛呢?”以往池未煊回家,晴柔都微笑迎接,並且接過他脫下的大衣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今天他衣服遞出去時,她卻看也沒看一眼,轉身進了廚房。
他就有些不習慣了。
晴柔沒有理會他,從蘇東寧手裡接過菜,走進廚房開始做晚飯。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她蒸了乾飯,簡單的做了四道家常小菜,燒了一個肉片湯,出來時,池未煊還拎着衣服站在門口。
“池未煊,你魔怔了,衣帽架就在那邊,你順手就掛上去了,幹嘛一直站在那裡。”晴柔皺了皺眉頭。
蘇東寧剛纔也勸過了,可池未煊充耳不聞,彷彿沒聽到一樣,好像是站上癮了。“姐,估計姐夫今天坐太久了,估計站站就舒服了。”
晴柔看了池未煊一眼,說:“吃飯了,你要是不餓,就繼續站着吧。”然後她拉着蘇東寧坐到椅子上。
這邊池未煊忽然就發脾氣了,將衣服往地上一扔,就轉身上樓去了。晴柔與蘇東寧面面相覷,他這是鬧得哪一齣?
“姐,姐夫好像生氣了。”蘇東寧怕怕道。
“別管他,吃飯吧。”晴柔給蘇東寧夾了一筷子木耳炒肉片,然後吃起來。其實這兩天她也沒怎麼吃東西,她彷彿不覺得餓一般,活得像行屍走肉。
現在心情好了些,就覺得特別餓,覺得自己做的飯菜特別香。她感嘆,以後就算再難過,還是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了。
晴柔咬着筷子,看着滿桌子的菜,想了想,還是起身去廚房裡拿了一個乾淨的盤子,每一道菜都給他夾了些,蘇東寧一邊狂吃一邊喊:“姐,夠了夠了,姐夫不喜歡吃肉,你別給他夾那麼多肉,噯,姐夫也不喜歡吃菜,你再夾我都不夠吃了。”
“……”
直到吃完飯,池未煊都沒有下樓,也不知道是在鬧哪一齣。晴柔讓蘇東寧刷碗,她盛了一碗飯,將菜在微波爐裡打熱,都放進托盤裡,然後端着上樓去了。
樓上主臥室的門虛掩着,晴柔用腳踢開門,就看到池未煊和衣側躺在牀上,似乎在生悶氣。她想起他拿着大衣在門邊站了大半個小時,想起他生氣地扔了衣服上樓,難道是跟衣服有關?
她把托盤放在牀頭櫃上,走到他身邊蹲下,他立即翻身背對着她。晴柔愣了一下,好像在生她的氣,可是進門時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起來吃飯吧,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肉。”晴柔嘆了一聲,他怎麼也變得這麼陰陽怪氣的了?
池未煊咬牙切齒,“紅燒肉是你弟喜歡吃的。”
“你不也喜歡吃?”晴柔好笑,他們倆都喜歡吃紅燒肉,每次做了紅燒肉,都要搶。別看池未煊平常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的,跟蘇東寧搶紅燒肉時,就跟個孩子似的,過分的時候,還直接抱盤子吐口水,不準任何人染指。
“誰說我喜歡吃了,我就不喜歡吃紅燒肉,我喜歡吃回鍋肉。”是男人估計都是無肉不歡,一頓沒看到肉,就饞得不行。
這兩天,其實他也沒好好吃飯,昨天在醫院裡陪舒母,下午舒父送入重症監護室後,他才往回趕,走進家門才知道她沒有回家,他就急忙跑出去找她。然後淋了一晚上的雨,他發高燒住了院,根本就想不起來吃東西這回事。
結果剛纔他耍脾氣不吃飯,她居然也不上來叫他,真是太過分了。
“嗯嗯,我記住了,明天就做了你喜歡吃的回鍋肉,起來吃飯吧,這麼大的人還使性子,也不怕我弟笑話你。”晴柔傾身欲拉他起來,他躺着不動。
晴柔使了吃奶的勁都拉不起來,剛鬆了力氣,他突然用力一扯,晴柔一時重心不穩,栽進他懷裡。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晴柔的心跳一窒,忽然急跳起來,她的雙手被他壓在她腦袋兩側,她抖着聲音道:“你……幹嘛?”
“小別勝新婚,你不是說要給我做回鍋肉嗎?我就喜歡吃你這塊回鍋肉。”池未煊呼吸滾燙,噴灑在她脖子處,她身上立即泛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呼吸也亂了。
“你…你別鬧了,我弟還在樓下啊。”晴柔掙扎着想要推開他,奈何她的掙扎只是讓兩人貼得更加密不透風。
他腿間熾熱的灼鐵燙着她,她心神皆顫。
“他不會上來的。”池未煊偏頭咬住她的耳朵,她全身顫抖得更厲害,他輕笑一聲,伸出舌頭舔着她的耳廓。她的耳朵是她的敏感點,他舔了幾下,她就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晴柔渾身有一股電流竄過,她用力想要拉回理智,最後都被他製造的快感給衝散,迷迷糊糊時,他咬着她的嘴,她似乎還聽到他在說:“以後你不準再這麼忽視我了。”
每天習慣了的事情,如果某一天她忽然不做了,他就萬分不習慣。
剛纔他忽然就失落了,如果有一天他回到家,她再也不會熱情的迎上來給他一個擁抱,然後接過他的外套掛上,那會是什麼樣的?
晴柔迷迷糊糊的想,她什麼時候忽視他了,她哪天不是把他當成上帝一樣?然而,她本來就不夠用的腦細胞,在他熱情的攻勢下,全都變成了漿糊。
意亂情迷時,晴柔身體裡空虛極了,她的衣服已經被他脫了
,像初生的嬰孩一樣躺在他身上,他愛憐地撫過她粉色的肌膚。
池未煊邪肆一笑,狀似閒聊一般扳着指頭算,“我來算算我們幾晚沒做了,按照一晚兩次,還有三次沒做……”
晴柔嚇暈了過去。
再不暈,她明天就別想下牀了。池未煊到底不忍心再折騰她,打來溫熱水替她擦拭了身體,隨意裹了一浴袍,端着飯菜優哉悠哉的下樓。
樓下蘇東寧戴着耳罩,樓上的聲音太響亮了,他聽得臉紅心跳,只好聽些清心咒什麼的淨化心靈。姐夫也太威猛了,姐姐那細腰,他真擔心會被他折斷。
聽了一半,他就看到某隻吃飽喝足悠閒的步下樓來,他摘了耳罩,“姐夫,我姐睡了?”其實他很想說他姐是不是被他給弄暈了。
“睡了,去給我熱飯。”池未煊將托盤塞進他懷裡,蘇東寧立即屁顛屁顛的去熱飯了,順便還幫他把肉片湯熱好,看着湯裡那嫩嫩的肉片,他看了看門外,心想姐夫剛纔已經吃飽了,現在再吃肉恐怕會膩,然後他拿來筷子,將肉全吃掉了,然後看到菜上面幾塊油滋滋的紅燒肉,他嚥了咽口水,他偷吃兩塊,姐夫應該不知道吧。
他將熱好的飯菜端出去,放在池未煊面前。某人現在心情好,也不計較他偷吃,不過……“東寧,嘴角還粘了一粒肉……”
蘇東寧臉一紅,連忙擡手去抹,結果哪裡有肉,“姐夫,你騙人。”
“下次要偷吃,記得把嘴巴擦乾淨。”池未煊說完,見蘇東寧侷促地端起茶杯喝水,他端着托盤離他遠了些,才慢悠悠道:“我剛纔下樓前已經吐了口水了……”
“噗”“咳咳咳”蘇東寧一口水噴了出去,水嗆進了喉管,他咳得翻天覆地。他氣得直哆嗦,伸也手指指着池未煊,“你……你……你……卑鄙!”
池未煊大笑起來。
蘇東寧氣憤的衝進衛生間去漱口了,他漱口了好幾遍,心裡還是覺得噁心。臭姐夫,太卑鄙了。
吃完飯,池未煊轉身上樓,他知道晴柔剛纔裝暈,只是不捨得再折騰她,才由着她裝,此時她的呼吸很平穩,真的已經睡着了。池未煊爬上牀,將她擁進懷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傳來一道溫婉的女聲,“兒子,終於捨得給你媽打電話了?”
池未煊心情愉悅,聲音裡也染了一抹笑,他看了看懷裡的人兒,“媽媽,再過半個月,我就回英國去看您。”
“好好好,聽你的聲音,是不是有什麼喜事?昨天伯爵還跟我說,世媛已經20歲了,要把你們兩人的婚事辦了。”池母道。
池未煊蹙了蹙眉頭,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蘇晴柔,“世媛回去沒跟您們說什麼嗎?”
“沒有啊,只說想快點辦婚禮,怎麼了?”池母聽出不對勁來,她知道兒子心裡裝着舒雅,很難接受別的女人。但是舒雅已經離開十年了,很多東西都變了。
人不該一直活在過去,應該要想想未來。
池未煊濃眉深鎖,申世媛不是說回去就要提解除婚約的事,她怎麼出爾反爾?“沒什麼,媽媽,婚事您別操心了,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掛了。”
“兒子,媽媽一直勸你,要惜取眼前人,世媛是個好孩子,她雖然在西方長大,但是非常孝順,這次回來,還專程去了澤湖給我買了藕粉,我記得我只跟她說過一次,她就記在心裡,這樣的好孩子已經不多了……”池母又開始勸起他來,他已經30幾歲了,該從過去走出來了。
“媽媽,我很困,就這樣,掛了。”池未煊切斷電話,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惜取眼前人,這個淺顯的道理他何嘗不懂?
他躺在牀上,明明很困,卻睡不着。他怕吵醒蘇晴柔,索性坐起來,披上浴袍,轉身下樓去了。推開書房的門,他擡步走進去。
他坐在皮椅裡,看着緊閉的抽屜,他拿來鑰匙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來。
他緩緩摩挲着照片,照片已經發黃了,照片上的少男少女,笑得那麼陽光,彷彿已經是上世紀的事。他沉沉一嘆,將照片放回去,他點燃一根菸,用力吸了一口。如果不是這股執念支撐着他,或許他早就死在了那場幫派老大易主的動盪裡。
他付出了那麼多代價,就是想要知道一個真相,得到一個答案,從而解脫出來。
可是舒雅,爲什麼你避不見面,我們曾經那麼相愛,難道你連我都不相信了嗎?池未煊愁腸百結,菸灰缸裡菸蒂越積越多,最後書房裡都變得霧濛濛的了。
蘇東寧突然推門進來,被裡面的煙霧薰得直咳嗽,“姐夫,你怎麼抽這麼多煙?剛纔我從門前過,還以爲裡面着火了。”
池未煊透過煙霧看着他,“沒事,你去睡吧。”
蘇東寧反而走進來,合上門,“姐夫,你有心事?不如,我們來一場男人與男人的談話吧。”
“男人?”池未煊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等你毛長齊了再說。”
“姐夫,你太打擊人了,要不要我現在脫給你看,我毛早長齊了。”蘇東寧作勢要脫褲子。
池未煊被他打敗了,連忙舉起雙手投降,“好好好,我服了你了,你想談什麼?”
蘇東寧住在這裡這麼久,他心裡跟明鏡似的,姐姐在姐夫面前,永遠是處於劣勢的那一方,所以他要幫姐姐說幾句話。
蘇東寧搬來一張椅子,在池未煊面前坐下,一本正經道:“談我姐。”
他的直白令池未煊訝異,或許沒爹的孩子,從小就很敏感,他住在這裡,一定也感覺到了些什麼,他亦一本正經道:“請說。”
池未煊對他的尊重,讓他感動了一把,他至少不會覺得他是毛孩子胡鬧,“姐夫,你愛我姐嗎?”
一天內,兩姐弟同時問了他這個問題,難道說是他給的安全感不夠?“你覺得呢?”
“姐夫,其實那天姐姐用吉他給你彈唱《相思風雨中》時,我在場,我知道你心裡裝着一個人,那個人在你心裡無可取代,我想問你,在你心裡,給我姐留下了一席之地嗎?”蘇東寧嚴肅的看着他。
池未煊眸色深遠,“東寧,我喜歡她,但是在我心裡還有比喜歡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責任與道義。”
“也就是說,你對你心裡頭裝着的那個女人是責任與道義,對我姐是愛情?姐夫,你可想過,責任與道義可以換另一種方式去履行,但是愛情,卻只有一種方式可以對待。我姐很愛你,並且愛得很卑微,她幾乎失去了自我。我每次看見她發呆,我就難過,我就會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在難過。你不會知道,我姐幼時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曾發過誓,要讓她幸福。姐夫,如果你給不起她要的幸福,就請放她走。”蘇東寧堅定地看着池未煊,要他給一個承諾。
池未煊閉上眼睛,他臉上掠過痛苦與掙扎,許久,他睜開眼睛,看着蘇東寧,鄭重道:“東寧,如果有一天,我再也給不起她要的幸福,我會放她走。”
蘇東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的去睡覺了。而池未煊,卻坐在書房裡,一夜無眠到天亮。
他們誰也不知道,在他們進行這場男人與男人的對話時,蘇晴柔正赤腳站在門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