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晴柔去請楊若蘭上來吃飯,楊若蘭門都沒開,她吃了個閉門羹,也不好繼續糾纏,她鬱郁的回到樓上,自己做的酸菜烏魚湯吃着也沒味道了。
兜兜看見只有他們三個人吃飯,她說:“媽媽,奶奶跟哥哥呢?”
晴柔看了一眼那邊大口吃菜的池未煊,他倒是吃得香睡得着的,不知道她已經愁死了。自古婆媳相處就是一大難題,因爲三年前的事,楊若蘭對她成見極深,現在又遇上這事。
晴柔鬱悶得不行,給兜兜盛了一碗烏魚湯,“寶寶,喝湯吧,小心魚刺。”
兜兜看看媽媽,又看看拔拔,安靜地低頭喝湯。
池未煊拿過晴柔的碗,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說:“別愁眉苦臉了,愁老了怎麼辦?不是有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想再多也沒用。”
晴柔沒好氣道:“你當然沒關係,你是媽媽的親兒子,母子沒有隔夜仇,但是婆媳就不一樣了,媽媽會記恨我一輩子的。”
“記恨你一輩子你就不吃不喝了?”池未煊戲謔道。
晴柔看着他臉上的笑,一時氣得胃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掇攛你去看宋伯父媽媽會生氣,所以你才先斬後奏的?”
池未煊看着她臉上還殘留的紅痕,他的心隱隱泛疼,他擡手撫摸她臉上的五指印,“柔柔,別胡思亂想,媽媽那邊我會去說,讓你受委屈,我很心疼。”
“那你別跟她吵了,好好說。”晴柔此時無比慶幸他們沒有住在一起,否則天天見面她都戰戰兢兢的,這日子真沒法過。
“嗯,我有分寸。”
………………
楊若蘭受了一肚子氣回去,昨上又沒吃晚飯,小吉他懂事的煮了麪條端過去,她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說要睡覺,結果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
她一直想着,宋衍生要來跟她搶兒子了,搶了兒子還要跟她搶孫子。他一直都是這樣,明着好像她給了他多大的氣受,只有她知道,他其實從來沒喜歡過她。
當年若不是她堅持要跟他結婚,他根本就不會娶她,她雖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但在他眼裡,卻連乞丐都不如。
那些夜裡,沒有激情的性/愛,沒有愛情的身體糾纏,她曾以爲那就是她要的幸福,後來才發現,他們在身體的糾纏中,他禁錮了她的靈魂,他卻能夠說抽身就抽身。
她恨他,從來沒有這樣憎恨過一個人。她出軌,亦是他逼的,情感空虛,身體也空虛,除了傭人跟孩子,她找不到人可以訴說心裡的孤獨,而那個本該是最親密的人,卻從來指望不上。
楊若蘭越想越恨,最後氣得心絞痛,她蜷縮在牀上,心口的絞痛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痛得呻吟。
小吉他這一夜睡得並不好,他不是個壞小孩,告了狀,看見奶奶衝上樓,他不放心的跟過去,看到奶奶打蘇晴柔,他心裡沒有預想的快意。當晴柔看向他時,他知道那一巴掌是扇回了他臉上,他覺得分外難堪。
大抵是晚上吃的麪條,他睡到後半夜,覺得口渴,他爬起來去廚房倒水,經過楊若蘭的房間時,他聽到裡面傳來細微的呻吟聲,他心一驚,連忙推開門跑進去,“奶奶,奶奶,您怎麼了?”
屋內光線昏暗,小吉他摸到一手的汗,他連忙按開牀頭燈,看到楊若蘭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他心一緊,“奶奶,奶奶,您撐着,我去叫爸爸,您撐着。”
小吉他飛快跑出臥室,衝出大門,他衝進電梯間,看到電梯還在一樓,他等不了了,奶奶的樣子太嚇人了,他衝進樓梯間。
半夜的樓梯間很幽冷,小吉他來不及害怕,飛快往樓上跑去,他一口氣跑到九樓,用力敲門。
晴柔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她翻了個身,以爲是夢沒有理會,敲門聲越來越大,還伴隨着一個男孩焦急的喊聲,晴柔一下子驚醒了,她坐起來,側耳傾聽,確實有人在敲門,她連忙下牀穿上鞋子,池未煊也驚醒了,“誰在敲門?”
“好像是小吉他,我出去看看,你睡吧。”晴柔已經走到門口了,她頭也沒回的出了臥室門,來到大門,聲音更加清楚了,確實是小吉他,她打開門,就看到小吉他滿臉急色,看到她,他似乎鬆了口氣,眼淚流了下來,“新媽咪,快去看看奶奶,她……她……”
晴柔見狀嚇得不輕,她朝門內喊了一聲,“未煊,快點起來,媽媽好像出事了。”
池未煊穿着拖鞋出來,看到小吉他急得直哭,想起下午跟媽媽的爭吵,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急忙奔過來,“走,我們下去看看。”
晴柔點點頭,跟在他後面向電梯間走去,眼角餘光瞟到小吉他也跟上來,她對他鄭重說:“小吉他,你留在樓上看着妹妹,我們送奶奶去醫院,兜兜就拜託你了。”
此時情況危急,他們都走了,總要有個人留下來照顧兜兜。晴柔來不及多想這樣的安排妥不妥,把信任給了小吉他。
池未煊按了電梯上了倒三角,聽見晴柔的安排,他拍了拍小吉他的肩,說:“小吉他,你是哥哥,照顧好妹妹是你的責任,快去吧。”
小吉他看着他們走進電梯,他心裡擔心奶奶,卻知道小妹妹也需要人照顧。剛纔新媽咪鄭重的囑託,爸爸說他是哥哥,照顧好妹妹是他的責任,他心裡油然升起一股責任感,他要照顧好妹妹。
………………
電梯裡,晴柔焦急地看着下行的電梯,明明只有兩層樓,平常眨眼時間就到了,今天卻覺得格外漫長。
池未煊看着她不停的扭着手指,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柔柔,別擔心,媽媽不會有事的。”
晴柔懊惱的咬脣,“都怪我做事太魯莽了,媽媽一定是氣病了,未煊,我只是不想讓你孤軍奮戰,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有一個家的溫暖,爲什麼這麼難?
“不要自責,柔柔,你知道我捨不得。”池未煊輕輕摟着她,他心裡亦是同樣焦急,但是卻不想表現出來給她增加負擔,這傻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永遠將錯往自己身上攬。
電梯“叮”一聲停下,電梯門剛開啓,晴柔就衝了出去,門還是半敞開的,可見當時小吉他肯定嚇得不輕。她跟池未煊先後進了屋,按開燈,臥室裡光線大盛,他們一眼就看到牀上蜷縮成一團的楊若蘭。
她頭上全是汗,一直在痛吟,晴柔衝到牀邊,“媽媽,您怎麼樣了?未煊,快打110.”池未煊進門時就已經拿手機打了110,晴柔去給她倒了杯溫開水,“媽媽,您哪裡不舒服?家裡有沒有藥,要不要先吃點藥?”
楊若蘭掙扎着不讓她碰,一手打翻了溫開水,沉聲道:“走…走開……”
晴柔求助似地看着池未煊,池未煊走過去扶着楊若蘭,示意晴柔再去倒一杯水過來,晴柔連忙出去了。池未煊看着病中的楊若蘭,輕聲卻堅決道:“媽,不要傷害她,她沒義務承受您的無理取鬧,您有氣就衝我來,否則您失去一個兒媳婦的同時,也會失去一個兒子。”
“咳咳咳!”楊若蘭氣得直咳嗽,咳得臉通紅,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兒子,啞聲道:“你…你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您,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這三年,沒有她,我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我不想再繼續過那種日子,媽,如果您真的爲我好,就不要爲難她。”即使楊若蘭還在病中,池未煊也不肯鬆口,他的女人,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包括他媽。
晴柔站在走廊裡,清楚地聽到池未煊跟楊若蘭的交談,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層薄霧,縱使心裡還有再多的不安與彷徨,她都釋懷了。
三年,人生還有幾個三年呢?
楊若蘭劇烈咳嗽起來,晴柔連忙走進去,將玻璃杯遞給池未煊,池未煊接過杯子遞到楊若蘭脣邊,楊若蘭喝了一口水,感覺心口的絞痛沒剛纔那麼痛了,她擡眸盯着晴柔,“柔柔,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我有我的底線,只要你不觸碰,我可以當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在我背後放暗箭,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媽媽……”晴柔侷促地看着她,她的意思很明顯,不准他們再去見宋衍生。
池未煊衝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再說,晴柔只好將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裡。救護車很快到了,醫護人員將楊若蘭扶上救護車,池未煊跟晴柔隨行。
他們倆穿得是居家服,剛纔太着急,也沒得及換,去了醫院才發現彼此的窘狀。池未煊給陳北打了電話,讓他天亮後給他和晴柔送套換洗的衣服過來。
陳北哪敢耽擱,一小時後就給他們送來了衣服。
晴柔去衛生間裡換了衣服,出來時楊若蘭也回到病房了,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楊若蘭患的急性心絞痛,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讓他們儘量不要刺激病人。
醫生離開後,楊若蘭也睡着了,她手臂上輸着液體,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似乎都能聽到液體滴下來的聲音。
晴柔看着坐在病牀邊的池未煊,“未煊,你回去睡吧,我在這裡陪着媽媽,你明天還要上班。”
池未煊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過來抱住,頭靠在她小腹上,“柔柔,我不困。”
晴柔的手輕輕穿過他濃密的發,看着病牀上臉上無血色的楊若蘭,她嘆了一聲,“那我讓護士在這旁邊支張陪護牀,你就在這裡睡。就算不困,你明天還要上班。”
“那你跟我一起睡。”池未煊仰起頭看着她,她眼底已經一片鴉青,這幾晚她都沒能好好睡覺,都是他折騰的。
晴柔驚慌地看了一眼楊若蘭,低斥道:“別鬧!”
池未煊見她耳根子都紅了,他揶揄道:“你在想什麼呢?就是單純的睡覺,你可別想歪了。”
晴柔的臉燒了起來,她瞪他,“想歪的明明是你,好了,我去叫護士來支牀。”
晴柔出去了,很快跟着護士回來,在病房旁邊支了一張陪護牀,護士走了,池未煊坐在牀上,朝晴柔勾了勾手指頭,“過來。”
晴柔不防他有詐,真的走過去,被他摟着倒在了陪護牀上,她失聲驚呼,就被他的脣堵住。晴柔嚇得不輕,病房裡還有媽媽,這人怎麼……
好在他馬上放開了,晴柔心跳得像揣了十幾只兔子一樣,被他抱在懷裡,她的心七上八下的,看都不敢看
他了,“你幹嘛啊?”
池未煊探下身去脫了她的鞋子,然後扯過被子將兩人蓋上,摟着她說:“睡覺。”
兩個人在狹窄的陪護牀上,身體挨着身體,彷彿動一下就會摔下去,晴柔想下牀,他滾燙的大掌牢牢的扣着她的腰身,“這樣要怎麼睡?”
“閉上眼睛就睡了。”
“可是……”
“你再說話,我就要讓你擔心的事變成真的!”池未煊貼在她耳邊低聲威脅道,晴柔嚇得不敢再扭動了,老老實實窩在他懷裡。
過了許久,頭頂的呼吸漸漸均勻了,晴柔埋在他胸前,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聲,她輕輕喚了一聲,“未煊?”
“嗯?”
“謝謝你。”
“嗯。”
兩人再沒交談,晴柔靠在他懷裡,睏意襲來,她漸漸睡沉。原本閉上眼睛的池未煊,低頭看着懷裡的人兒,他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輕輕道:“柔柔,謝謝你還願意站在我身邊。”
睡着的晴柔彷彿聽到他的話,脣角甜甜的彎了起來。
………………
翌日,晴柔跟池未煊等到楊若蘭醒了,侍候她洗臉刷牙吃完飯後,他們纔回去。昨晚走得匆忙,家裡只有小吉他跟兜兜兩人,他們到底還是不放心。
老王開車,陳北坐在副駕上,晴柔與池未煊坐在後座,此時知道楊若蘭沒事了,她反倒開始擔心兜兜了。
池未煊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低聲道:“很擔心嗎?”
“嗯。”
池未煊握着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裡,“柔柔,你做得很好,給了小吉他尊重與信任,他不是壞孩子,他亦有責任心,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晴柔詫異地看着他,原來他都知道,昨晚雖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爲之,但是她心裡還是有所顧忌,擔心把兜兜交給小吉他,小吉他不能照顧好她,或者會趁他們不在欺負她。
“嗯。”
回到芙蓉小區,晴柔的腳步都不由得加快了,她腦海裡想着各種畫面,越想越焦心。乘電梯到了九樓,她匆匆走到門邊,正準備敲門時,裡面傳來兜兜開心的大笑聲,“哥哥,我還要玩,我還要玩。”
不知道小吉他在做什麼,一會兒就聽到兜兜開懷的笑聲,與小吉他鬱悶的咆哮聲,“你別動別動,等我搭好了再動,哎,我叫你別弄啊。”
兜兜搞了破壞,看到哥哥抓狂的樣子,她笑得在地上打滾。
晴柔動作頓住,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池未煊,終於輕鬆起來,“未煊,你說的對,要給他尊重與信任。”
池未煊笑了笑,心裡提起的一塊大石頭卻落了下來。其實他並不比晴柔的擔心少,畢竟小吉他從小跟在媽媽身邊長大,耳濡目染下,媽媽的性格也會影響他。
小吉他恨晴柔,那天也讓兜兜從他背上摔下來,昨天還告狀,惹得媽媽大發雷霆。晴柔昨晚說讓小吉他在家裡照顧兜兜時,他並不放心,只是想到那是他的兒子,他應該給他信任。
他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昨晚在醫院,他一夜都沒睡好覺,耳邊總是聽到兜兜的哭聲。現在聽到裡面的笑聲與抓狂聲,他才真正的放下心來。這一步他走得險,卻已經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池未煊伸手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兜兜看到門外的拔拔媽媽,興高采烈的撲進拔拔懷裡,“拔拔,媽媽,你們去哪裡了?想死兜兜了。”
池未煊親了親她的臉,“奶奶生病了,我跟媽媽在醫院裡陪她,你跟哥哥玩得開心嗎?”
“嗯,哥哥好厲害,搭了一座好漂亮的房子送給我。”兜兜冒着星星眼,眼裡盡是崇拜。
小吉他站在他們身後,被兜兜誇得不好意思的撓頭,不由得抱怨道:“我本來想送她一座城堡,但是她老搗亂。”
晴柔走進去攀着他的肩,笑吟吟道:“小吉他,謝謝你幫我照顧妹妹,你很棒。”
小吉他更靦腆了,他抓了抓頭髮,“奶奶怎麼樣了?”
“奶奶沒事,她要住院觀察幾天,這幾天要麻煩你幫我繼續照顧妹妹,可以嗎?”晴柔詢問道。
“哦,好,不過你要讓妹妹不要再搗亂了。”小吉他糾結道,每次要搭好了,就被毀了感覺真糟糕,恨不得揍人,可是看到妹妹臉上的笑意,他竟沒有揍她。
晴柔點點頭,“好。”然後轉頭就跟兜兜交代,一家人其樂融融。
………………
楊若蘭住院期間,池未煊雖找了護工,但是晴柔還是要每天送飯過去。因爲那晚上的大吵,她們相處始終有些彆扭,楊若蘭也不愛理她,她說話她也充耳不聞。
晴柔總記着池未煊那晚跟楊若蘭說的話,他爲她連媽都可以不要了,她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所以不管楊若蘭怎麼冷淡她,她都笑臉相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樣幾次後,楊若蘭也不好意思再衝她發脾氣了。
這日,晴柔侍候楊若蘭吃完午飯出來,她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厲家琛打來的。距離上次見面,差不多快半個月了,“喂?”
“小晴晴,你的樣書出來了,你是來出版社拿,還是我給你送過去?”
晴柔看了一下表,“我過去拿吧。”
“好,那我等你。”厲家琛說。
晴柔掛了電話,提着保溫桶去停車場拿車,開車出來,她直接去了出版社。一路上沒什麼紅燈,偶然遇到一個,她停下來,看後視鏡時,看到後面停着一輛紅色悍馬。
她留了心,下一個路口故意打了轉向燈,那輛紅色悍馬也轉向,但是她走到一半時,又將轉向燈扳回來,直接穿過十字路口。
好在這一段沒有交警,否則她剛纔就會被交警攔了下來,身後的紅色悍馬來不及轉回來,向右邊駛去。晴柔看到駕駛室裡坐着的那個人穿着中性衣服,戴着鴨舌帽,臉被大大的墨鏡遮住,分不出雌雄。
上次厲家琛跟蹤她被她識破以後,紅色悍馬消失了很久,現在居然又重現了,他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跟蹤她?
晴柔心裡莫名不安。
車子停在出版社樓下,她乘電梯上樓,助理讓她直接去總編室,她來到總編室門外,敲了三下門,然後推開,厲家琛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正拿着她的樣板書在看,見她探頭進來,他輕笑道:“來了。”
晴柔點點頭,“嗯。”
“我等得花兒都快謝了,餓死了,走,請我吃飯。”厲家琛站起來,拿過衣帽架上的大衣與圍巾,向她走來。
“可是我的樣板書……”晴柔被他推着往外走,眼睜睜地看着她的樣板書離她越來越遠。
“吃完飯回來拿,走啦走啦,我餓得都能吞下一頭牛了。”厲家琛誇張道,“上次你還說請我吃飯,我打電話過去,有個男人兇巴巴的吼我,今天我不吃回來,怎麼對得起我自己?”
晴柔無奈,她確實答應要請他吃飯的,兩人走進電梯,厲家琛讓她拿着圍巾,他把大衣穿上,白色的大衣,紅色的圍巾,這顏色配得如此奇葩,偏偏又適合他的風格。
厲家琛穿上大衣,微微彎下腰來,示意晴柔給他系圍巾,晴柔無奈地看着他,“你的手呢?”
“廢了,快點快點,一會兒電梯里人多了,你更不好意思了。”厲家琛理所當然道。
晴柔沒見過這樣無賴的男人,她踮起腳尖給他繫上,弄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樣式,“好了。”
厲家琛對着金屬壁照了照,“果然心靈手巧。”
他們選了最近的西餐廳,剛走進去,晴柔就看見靠窗邊坐着一男一女,她驀然一怔,腳步停了下來。
厲家琛察覺到晴柔的目光凝住,他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兩人,他嘴角微彎,“嘿,看到熟人了,走,我們過去打聲招呼。”
說着,也不管晴柔同不同意,就拽着她的手臂向窗邊走去,晴柔想避,卻已經來不及,那邊人已經看了過來,她只好硬着頭皮跟過去,手卻在暗地裡微微掙脫厲家琛的禁錮。
厲家琛的手心一空,他有些呆愣,視線在晴柔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然後錯開目光,看着窗邊的發小,冬日的暖陽照射在他身上,他一身深沉的西服,襯得眸色晦暗不明。
走近了,厲家琛笑:“真是巧了,這偌大的省城,想巧遇宋公子簡直難如登天,今天居然就這麼巧遇上了,小晴晴,快過來。”
晴柔迤迤然走近,目光落在坐在宋清波對面的女人身上,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組合,她眉心微皺,目光移向宋清波,淡淡的笑了笑,“小哥,舒小姐,我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舒雅在感覺到宋清波的視線時,她已經停下用餐,放下刀叉,看着那個讓她又嫉又恨的女人慢慢走近,她眼裡都能射出毒箭來,卻只是淡笑着頷首。
厲家琛也注意到舒雅,他的目光在舒雅與蘇晴柔臉上來回掃描着,就像X光,掃得讓人不舒服。長得這麼像,又都跟宋清波有來往,而且兩個女人雖笑着,卻有種敵意無形滋生,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情敵?
厲家琛笑着撫了撫下巴,趣味盎然道:“我們在不會妨礙你們約會吧?”
“哪裡的話,厲四少肯賞臉,是我們難得一求的機會,請坐吧。”舒雅雙手交叉着放在膝蓋上,她挑釁地看了晴柔一眼,晴柔沒看她,目光落在宋清波臉上,他絲毫沒有慌亂,亦是淡淡地看着她。
厲家琛將晴柔推到舒雅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他也在宋清波旁邊坐了下來,招了招手,叫來侍應生,也不管三個人的反應如何,拿着菜單興致勃勃的點餐,“哎,餓死了,小晴晴,爲了等你來,我連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就爲了宰你,今天這頓不吃得你破產,我就不回去了。”
晴柔聽見他旁若無人的親暱稱呼,她眉頭鎖得更緊,坐在舒雅旁邊,她身上的香水味就飄了過來,不是難聞的味道,反而是那種果香甜甜的味道,卻讓她胃裡不舒服極了,如坐鍼氈。
她怎麼就腦抽的答應請這傢伙吃飯?那麼多西餐廳,怎麼就選了這一家?那麼多人,她怎麼就一眼看到了窗邊的他們?
晴柔懊惱極了,努力忽視這種不自在,卻怎麼也做不到?
現在這情形叫什麼呢,狗血吧,前男友,前情
敵……唔,或許現在還是情敵。她可沒忘記舒雅一出獄就給她送了一個大禮,這女人若有那麼安分,安小離也不會看見她跟李承昊老婆在一起。
晴柔不知道該看誰,最後只能看着厲家琛那張漂亮得有些不是男人的桃花臉上,只見他一邊翻菜單,一邊碎碎念,她實在想不通,這妖孽是從哪個星球來的,吃個飯而已,怎麼有那樣的折騰?
“嗯……A套餐裡的牛排我不喜歡,換成B套餐裡的鵝肝,A套餐裡的沙拉我也不喜歡,換成C套餐裡的蔬果沙拉,A套餐的餐後點,換成B套餐裡的慕絲蛋糕,還有A套餐裡的紅酒,換成兩千的拉菲……”
厲家琛嘴裡唸唸有詞,侍應生早見怪不怪,飛快的改了起來,晴柔看着他把A套餐嫌棄了個遍,着實無語,可這是她的主編大人,她第一次請人家吃飯,就算矯情,她也得忍着,更何況旁邊還有兩個人虎視眈眈。
晴柔就想,這到底算什麼事兒?
“好了,就這些,小晴晴,你點什麼,要不我給你配,保證你吃了下次想吃西餐還找我。”厲家琛眸色炯亮地看着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晴柔敬謝不敏,隨意掃了一眼宋清波與舒雅的套餐,“就來一份C套餐吧。”
“吃飯怎麼能這樣應付?我給你點。”厲家琛熱情不減,又開始折騰侍應生了。晴柔看着侍應生面不改色的飛快記錄厲家琛的要求,要是她,早把這矯情貨扔樓下去了。
宋清波安靜地看着晴柔,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落入他眼底,或煩躁或不悅或皺眉或抿脣,即使是她身旁的目光堂而皇之的在他臉上掃蕩,他也不曾收斂半分。
想看她,只想看看她。
舒雅會邀請他共進午餐,他實在很意外,這個女人,他曾經想置於死地的女人,他不信她完全不知道她三年的入獄是怎麼來的。
可是她請,他就赴約。
飯吃到一半,她的話題一直圍繞着他跟晴柔打轉,他似乎明白她的用意了。她不厭其煩的說了半天,他正要給予迴應,就敏銳地看到餐廳入口跟在厲家琛後面的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晴柔在的地方,他馬上就能感應到,那樣熟悉的感應,讓他的心都揪痛起來。
放手,不是不愛,是愛如骨髓,捨不得她在他身邊慢慢枯萎,所以忍痛割愛,也要看她幸福。
可是,她的臉色怎麼這樣憔悴,她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宋清波盯着晴柔看時,舒雅也在隱秘而仔細地打量她,她心裡憤恨,臉上偏偏堆出了更多的笑意,她瞅了一眼宋清波,笑得魅惑叢生,看來她找上宋清波,真是沒錯。
人,由恨生愛難,由愛生恨,不過一線之隔。
厲家琛終於折騰完侍應生,他合上菜單,連晴柔似乎都聽到侍應生鬆了口氣的聲音,侍應生笑嘻嘻的收了菜單,說:“四少,您今天心情好,放過小的了,我馬上去準備。”
侍應生的聲音裡夾雜着感激涕零的笑,晴柔剛纔沒注意,此時擡頭看去,是一個扎馬尾十分清秀的女孩子,她看着她胸前的名牌,只看到了姓葉,她收了菜單,利落地走開了。
晴柔掃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厲家琛,只見他眸色幽沉地盯着那道背影。以一個言情小說家的第六感,晴柔似乎嗅出了不同尋常,她腦子裡迅速YY起來……
上錯牀?一夜情?暗戀對象?或是隱婚老婆?
好吧,晴柔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的思想溜得太遠。大概是現在這種狗血的相處模式,讓她也跟着狗血起來。
暗暗回神,厲家琛手撐着臉,笑得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他瞅了瞅晴柔跟舒雅,說:“宋公子,你從哪裡找來的小晴晴翻版,嘖嘖,長得真像。”
晴柔聞言,不用看也知道舒雅的臉綠了,厲家琛接下來的無心之語,更讓她們如嚥了一隻蒼蠅,“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們是姐妹。”
晴柔瞪着他,“你餓糊塗了?”
收到晴柔的警告,厲家琛笑嘻嘻的沒個正形,“就是啊,誰讓你不早點過來,我餓成這樣,都怨你。”
“……”
舒雅心裡不舒服極了,怎麼也是蘇晴柔像她,什麼時候變成她像蘇晴柔了?可是既然坐在這裡了,她就沒有受氣的道理,“厲少,你跟蘇小姐什麼關係?”
“我們麼?你想知道?”厲家琛故作神秘道。
“當然想,方便嗎?”舒雅那語氣興奮得就差沒有捉姦在牀了,抓到蘇晴柔的把柄,她纔好搞破壞。
“不告訴你!”厲家琛搖頭晃腦道,舒雅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她瞪着他,“厲少,這沒什麼可保密的,我也就是好奇一下。”
厲家琛但笑不語,轉過頭去看向宋清波,“宋公子,我聽說你最近想折騰世界水上樂園的項目,你們這是打算聯手?”
舒雅見他轉移話題,也不追問,拿着叉子叉了一塊點心送進嘴裡。
宋清波的目光從晴柔身上移開,他並沒有聽清厲家琛的話,“唔”了一聲,聽在晴柔耳裡,卻是已經承認了。
晴柔對商場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她在書房看到過有關世界水上樂園的文件,他怎麼會跟舒雅聯手?
那日他跟池未煊重新回到病房,她明明看見他們已經盡釋前嫌了,怎麼會突然要跟舒雅合作?
晴柔疑惑地看着宋清波,宋清波卻沒有再看她,淡淡道:“這是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啊。”
厲家琛笑着望向晴柔,看到她眼裡的震驚,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也沒有再追問,只說:“呵呵,是我不知分寸,勿怪!”
“哪裡的話。”
等待的時間,厲家琛與宋清波閒聊起來,晴柔跟舒雅聽着,都沒有搭話,這樣的局面很尷尬,晴柔想站起來走人,偏偏厲家琛興致勃勃,她答應了請他吃飯,菜還沒上來就走人,似乎不太禮貌。
她按捺着走人的衝動,菜很快送上來了,還是那張乾淨清秀的臉,晴柔特意留意了她胸前的名牌,葉念桐。她不着痕跡地看向對面的厲家琛,發現他的眸色一如剛纔的幽沉。
晴柔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厲家琛跟這位葉念桐之間有些淵源,只是不知道這淵源是什麼。
菜上完了,一直嚷着餓的厲家琛沒有用餐,而是起身追着葉念桐去了。餐桌上只剩下晴柔、宋清波、舒雅三人,這氣氛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晴柔安靜用餐,在心裡將不負責任的厲家琛罵了個半死,要坐到這裡來的是他,現在撂挑子的也是他,太不靠譜了。
宋清波與舒雅都看着她,漸漸的,她吃不下去了,她看着宋清波,“小哥,你們很忙吧,那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宋清波搖了搖頭,“不急。”
不急,只要涉及到你,其他的事都不急了。
“哦,舒小姐呢,你也不急嗎?”晴柔掃了一眼舒雅,身邊有兩個人這樣盯着自己,真的會吃不下去的。
舒雅輕輕一笑,“不急!”
她倒要看看宋清波對蘇晴柔用情有多深,情有多深,得不到的恨就有多深,或許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宋清波,說不定就能將蘇晴柔跟未煊拆散。她得不到的東西,怎麼能輕易便宜了蘇晴柔?
晴柔簡直無語了,看來這飯桌上,就她一個人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厲家琛回來了,臉上微有慍色,而葉念桐卻不見了蹤影,晴柔看着他,心裡略有怨氣,他把她晾在這裡被人當猴看的怨氣,“不是嚷着餓嗎?泡妞就不餓了?”
“小晴晴,你吃醋了?”厲家琛優雅地拿起刀叉,笑得十分欠扁,臉上的陰鬱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晴柔不理會。
“別誤會,她是我大嫂。”厲家琛忽然解釋了一句,然後看着舒雅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說:“在我心裡,還是小晴晴最重要。”
“……”
吃完飯,晴柔付錢,被厲家琛搶了,他說讓她下次請,晴柔皺眉,這是要將這個約定無限期續約下去?
走出西餐廳,舒雅站在路邊,對他們笑盈盈道:“宋總,再會,蘇小姐,厲少,下次見。”
晴柔雖不待見她,也不想在禮數上落了下風,客氣的道了一聲再見,心裡卻想着再也不見纔好。另外兩個男人亦紳士有禮。
舒雅坐進了停在路邊等待她的車裡,晴柔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從開門的縫隙看到主駕駛位上那張臉,隱約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再細瞧過去,門已關上,車子駛離。
“怎麼了?”宋清波一直注意她的表情,見她盯着那輛黑色賓利,他問道。
晴柔回過頭來,“沒,沒事。”
厲家琛看着宋清波,笑道:“宋公子,再會!”
那語氣分明是學舒雅的語氣,晴柔忍不住一哆嗦,她對宋清波道:“小哥,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宋清波看着她,又看了一眼逐漸消失在車海里的黑色賓利,點了點頭,“好,有時間我會去看兜兜的。”
“嗯。”
晴柔跟着厲家琛離開了,出版社就在這附近,他們是步行過來的,此時步行回去,晴柔心裡想着事,那張臉真的很熟悉,她在哪裡見過呢?爲什麼想不起來?
宋清波目送那兩道身影漸行漸遠,他轉身去了停車場,想着剛纔舒雅的提議。他不是沒想到舒雅會把主意打到他頭上,既然如此,他成全她。
坐進車裡,宋清波拿出手機撥通一個手機號碼,“舒總,我答應你的條件。”
“宋總真是爽快人,清楚這其中的利害,只要我們兩家公司聯手,何愁得不到我們想要的?”舒雅愉悅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她就知道找宋清波沒有錯。宋家自從宋衍生退下去之後,就開始走下坡路,世界水上樂園的項目,可以奠定宋家在省城的地位,他不會拒絕她。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請說。”
“不要傷害蘇晴柔,否則你什麼也別想得到。”宋清波冷冷道。
“呵呵!”舒雅輕笑起來,“我就知道宋總是個癡情種,你放心,我的目標不是蘇晴柔。”
“那好。”宋清波掛了電話,他仰頭靠在椅背上,俊臉上滿是疲憊,眼底卻精光大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