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暗啞深沉,咬牙切齒一般,有力的尾音,危險的上揚,振得冉念心頭一顫,整個人呆在了那裡。
她想了他可能會有的反應,或是高興,或是冷淡,只是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在得知自己有孕之後,第一句話就是要她打掉這個孩子!
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冉念,你真的是個蠢笨至極的女人,她在心裡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爲自己心底那隱隱的期盼和雀躍感到羞恥。
她閉了閉眼,忍住眼前發暈的感覺,胃裡剛剛平息下去的酸意,此刻又一陣陣的鬧騰起來。
深呼吸了幾次,她才勉強壓制住那股想吐的衝動,緩緩睜開眼,看向顧斯野,
“爲什麼?”
“結婚以後,我有沒有碰過你,我們都清楚!你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顧斯野嘶啞的聲音粗噶,陰鷙的眸子微眯,盯住冉念神情的每一個變化。他在壓抑着自己的痛苦,只要她願意打去這個孩子,他可以繼續寵她,這是他的底線!不能再往下去了,顧斯野的腦子裡面都是怒火,他知道自己對不住她,所以他在忍!
冉念幾乎要冷笑出來,那一天晚上,原來他是當他自己做了一場春夢?把冉念當成是他的嫂子,溫妙,顛鸞倒鳳一夜了嗎?
見冉念這個樣子,估計是不信,顧斯野瞪着冉念,從兜裡拿出一疊照片,唰地一下扔到了她的腳下。照片像是雪花一樣,散落在牀上,落到她的手邊。
“你自己看看這個。”
照片上面清清楚楚,還有什麼好說的?當他會冤枉她嗎?
冉念看清照片的時候,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這些照片上其實就是兩個月前的那個晚上,她扶着酩酊大醉的周黎言去酒店。
她根本就沒有和周黎言發生任何關係,可是從這些照片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人纏抱在一起,極其親密地往酒店的房間裡去。
她慢條斯理地將散落一牀的所有照片都撿了起來,每一張都細細地看了一遍,照片上的內容是從她扶着周黎言進入酒店大堂,兩個人出了電梯,最後是兩個人進入房間。
”就這些?”
捏着手裡的照片,衝顧斯野揚了揚。冉唸的臉剛纔因爲嘔吐,蒼白如紙,缺少血色,可是嘴脣卻豔麗如火,柔媚地輕勾。
她居然還能笑着問他!
顧斯野一個箭步上前,捏住了他覺得笑得極其刺眼的冉唸的下頜。
”冉念,光看到這些照片,已經足夠噁心我好幾天!”
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發出,森然而又陰狠,一字一頓。
冉念迎着他的臉,絲毫不畏懼地回望他,”顧斯野,就憑這些照片,就要定我死罪?”
顧斯野一怔,英氣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冷笑一聲,”冉念,只要你打掉這個孩子,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口口聲聲都是要她打掉這個孩子呢!冉念忽然覺得極其諷刺,這個孩子,是兩個不相愛的人,莫名
其妙結合孕育出來。孩子的母親不想要他,孩子的父親現在也不想要他。
這個孩子,生下來,會幸福?
冉念握住了顧斯野的手,秋水雙瞳裡此刻笑得十分詭異,映襯着蒼白到透明的臉,仿似一隻女鬼,明豔勾人卻也讓人心生恐懼。
”來。”
她的聲音溫柔,似乎有種魔力,顧斯野第一次聽到她這樣說話,像是有無限繾綣 纏綿 在豔麗勾人的脣齒間,他手上的動作也不知不覺地隨着她的手向下移。
冉念咯咯一笑,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雪白的脖頸上,像是地獄的惡魔,發出死亡的 誘惑 之音,
”來。”
”如果這樣也算醜聞,”
”你就掐死我好了。”
顧斯野的臉立刻難看起來,像是被燙到一樣,想要收回手。可是冉唸的動作此時敏捷地出奇,擒住他的手,充滿了血絲的大眼睛望着他,
”顧斯野,我再噁心,也比你跟你嫂子亂倫的好!妙妙,念念,哈哈哈哈哈……”
冉念笑得快意,看着顧斯野像是見鬼一樣,將她的手甩開,英俊的臉此刻扭曲着,同樣沒有一絲血色。
”冉念,你瘋了!”
他立刻轉身,奪門而去。
冉念剛纔還笑得暢意的臉,一點點萎頓下來。積壓在心裡的話,居然就這樣毫無遮攔地說了出來。
溫暖的房間裡,她卻只覺得寒冷如冰窖,有些話一旦說了,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到當初。或許她和他之間,極有可能再沒有緩和的餘地。
頰邊的溫熱,無聲無息地蜿蜒至下頜,落到身前緊緊抓住的被子上面,大紅色的喜慶被子上的牡丹花,顏色一點點的緩緩加深,好似枯萎了許多,即將凋落一般。
她知道自己心底對顧斯野的最後一點感情,隨着他殘忍說出打掉這個孩子的那一刻,幻滅了。
一開始之所以會答應結婚,她也是覺得顧斯野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渣,關鍵時刻還是願意爲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
冉念將顧斯野當初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懷孕時候的冷靜反應,聯繫起來一想,心裡的溫度終於冷了下去。
不難想象,這一齣戲,顧斯野作爲導演,作爲編劇,肯定是不允許她這個配角自作主張,擅自加戲。
冉念放開那牀紅色的被子,將臉上的溫熱盡數擦去。
在這一刻,冉念下了一個決定,這個孩子,她要定了!
顧斯野不認,她認!
寶寶,沒有爸爸疼,媽媽一個人給你雙倍的愛。
酒吧裡,嶽正則數着桌子上的酒瓶,桃花眼裡滿是疑惑,今天顧斯野是怎麼了,兩個月不見,這人剛從德國進顧回來,就把他從樂呦呦家裡強行叫了出來,卻偏偏又一句話都不說。
酒灌了一瓶又一瓶,那些烈性酒在顧斯野的眼裡,就跟普通無味的白開水一樣。
”哥們兒,幹嘛和自己過不去?知道你進顧,管理得嚴格,可是你也別跟被關進去了兩年一樣啊。”
他揶揄顧斯野,伸手試着去攔下顧斯野手裡抓着的酒瓶子,嘖嘖,82年的拉菲,居然被這個二世祖當白開水一樣灌。
手裡一空,顧斯野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支撐一樣,趴在桌子上,緊緊地閉着雙眼。
嶽正則只當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拿出了電話,”喂,寶貝兒,在家幹嘛呢?想我了沒有?沒事,我只是想問問小嫂子冉唸的電話號碼。嗯,她老公喝醉了唄,我讓嫂子來接人回家。我這不是急着過來見你嘛!萬一小嫂子不在家,等會這個醉鬼也不能隨便扔哪裡是不是?我那裡?不行,不行。”
電話那頭,樂呦呦終於報出了冉唸的手機號碼。
嶽正則記住了號碼,正準備撥打的時候,沒有料想到旁邊猛然伸出一隻手,將他的手機奪走。
他擡頭,剛剛那個醉的趴在桌子上的顧斯野,此刻半開半闔着雙眼,幽幽地瞪着自己。
仔細一看,纔會注意到顧斯野的墨色眸子,沒有焦距,他惱怒地呵斥,”不準打!”
嶽正則一笑,”呵,難道瑜子你是怕喝醉了酒,這副德行回去,會被小嫂子罵啊?你也有今天!”
”剛纔打電話的那副奴顏媚骨的樣子,我也沒有見過,你也有今天!”
沒有想到喝醉酒的人,居然還能這樣口齒清醒地反駁自己,嶽正則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不是喝醉了嗎?”
顧斯野默了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嶽正則不禁懷疑剛纔看到的那個眼神迷醉的顧斯野是自己的錯覺。
此刻的他,眼神清明,墨色瞳仁清冷,刀刻雕塑的下頜緊繃,沉聲發問,”上回周黎言整出的那件事,怎麼收尾的?”
說到這個事情,嶽正則忍不住冷哼一聲,握着血紅瑪麗的杯子輕輕晃了晃,血色的波光在玻璃杯中 誘惑 。
”棘手,但也不是無法解決。現在整個市裡都知道,在我嶽正則的地面上出了事情,也必須得接受處罰。這是拿這次的事情,殺雞儆猴呢!”
先不說暗地裡打通關節,花掉的那些錢,明面上處罰的錢雖然小,可這卻關乎面子的問題。這個地盤上,誰不知道他嶽正則最重視的就是面子。
打了他的臉,還要招搖地說出來,這不是跟他對着幹,是什麼。
嶽正則臉上的笑意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加妖媚,雖然笑着,可顧斯野卻總覺得那笑容裡藏着刀,或許遲早有人是要倒黴的了。
”需要我幫忙做什麼嗎?”
聽到顧斯野這樣說,嶽正則長眉一挑,自然也明白了好友的意思。顧斯野跟周黎言的過節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勾脣一笑,”葛頌妮知道嗎?新來的一把手的女兒,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姓龍的好像在追求葛頌妮, 南城的一把手很看好他,很希望他成爲自己的女婿吧。只不過……”
顧斯野皺眉,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耳熟。
”只不過,葛頌妮卻好像喜歡的人不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