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留在這裡的女人,強留下來什麼意思?”
幾乎是屏息安靜以待的包廂裡,一個低沉的聲音驀然打破了僵持。
衆人紛紛退開,遠離着飯桌的那個沙發上,正坐着一個身着孔雀溫西裝的男人。他顧長的雙腿交疊,手指優雅地夾着高腳杯,正低垂着頭,品味着杯中的紅酒。
這個魔王怎麼會突然說話了,他不是一向不愛多管閒事的嗎!莫遠山狐疑的目光從沙發上氣定神閒的男人身上轉回到了冉念身上。
“莫總,這樣的女人,也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你的口味可真重,這樣的貨色,滿大街都是。”
沙發上的男人輕輕嗤笑,輕蔑的意思,毫不掩飾。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莫遠山這樣的男人。現在當着所有的人面,被這個魔王說他抓着一個普通貨色緊緊不放,這不是侮辱是什麼。
莫遠山的目光再一次轉到冉念身上,忽然覺得剛纔勾起他慾望的妞,現在怎麼看都很一般了。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她們走。”
快要跳出來的心終於放了回去,沒有想到事情會峰迴路轉,一個陌生的男人會三言兩語打消了莫遠山的刁難。
雖然這個男人是在暗示冉念跟路人甲乙丙丁一樣普通地不能再普通,長相根本就不入人的眼。
她忍不住向那個男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飯店牆壁上的燈投下一束光線,正落在那個孔雀溫西裝男人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冉唸的目光,他也擡起了臉。
兩個人的目光相碰。
居然是個混血帥哥!
雖然眼神只是短暫的兩秒交鋒,冉念還是捕捉到了他那雙異於常人的眸子,如深潭水般幽綠的眸子。
居然是他……
上一次在德國,顧瑛的拍賣會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冷漠地移開了目光。
冉念心裡一跳,下意識地覺得還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
車子開到了冉念舅舅家別墅門口。
樂呦呦特意沒有下車,在車內等着冉念。
這一路上,孫依依就異常地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而冉念也因爲生氣,懶得跟她廢話,再者因爲有其他人在場,冉念爲了照顧這個明顯處在叛逆期的表妹的面子,沒有選擇當場發作。
“說吧,那個男人是誰?你怎麼和他在一起?”
“他叫莫遠山。”
孫依依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顯然對錶姐這樣的盤問感到不滿。“姐,我已經成年了,我跟誰交往,用不着事事都要跟你來報備吧。”
冉念無語至極,“依依,你年紀還小,你跟他那種男人在一起,吃虧的只會是你。”
“那種男人?哪種男人?”
孫依依揚起年輕的臉,毫無畏懼地看着冉念,咄咄逼人地反問,“姐,你不是也嫁了一個有錢人嗎?姐夫比你大多少?爲什麼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有錢人?依依,難道你是看上他的錢嗎?因爲他有錢,所以你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
冉念不敢置信,孫依依也算是富養長大的,怎麼會因爲錢,而禁受不住誘惑呢?以前那個乖巧懂事的表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陌生了。
不過是短短的半年而已。
“這個世界上有錢人多了去!他捨得在我身上花錢,我爲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姐,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少操心別人的事情。我上一回還看到姐夫跟一個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還帶着一個孩子。”
孫依依轉身就走,六寸高的高跟鞋被她駕馭地如魚得水。
冉念暗自握緊了手,她自然明白孫依依說的是誰,帶了孩子的女人,除了溫妙,還能有誰。
孫依依說的對,自己的事情都一團糟,自己還在這裡瞎操心別人的事情。依依長大了,自己按照自己的價值體系去做選擇,產生什麼樣的後果,自然都是她選擇的結果。
那麼現在的自己呢?
回到家,冉念就躺倒在沙發上,閉了眼,感覺一股沉悶鬱結在胸口,壓得她整個人都覺得疲憊。
……
年關將至,各種各樣的邀請信像是雪花一樣投送到了軍區大院的顧宅裡。管家將這些邀請函分門別類,挑出緊要的給皇甫青園過目。
“夫人,這是溫氏送來的宴會邀請函。”
皇甫青園接過那張精緻的請帖,只是掃了一眼,轉手就遞給了坐在一邊的溫妙,“既然是溫氏公司舉辦的宴會,那你就回去一趟吧。念念,你也跟着去。”
正坐在一邊,專心看書的冉念擡起頭來,不解地看向皇甫青園,“媽,我也要去嗎?”
這不是溫妙孃家公司舉辦的宴會嗎?爲什麼還要叫她去。
冉念下意識地就不喜歡,想要推掉參加這種宴會的機會。結婚以後,顧斯野跟婆婆工作都忙,一心低調的冉念幾乎很少以顧家兒媳婦的身份出現在公衆場合裡。
皇甫青園淡淡一笑,“你也應該以顧家二少夫人的身份參加這些活動了,畢竟以後這種活動會更多。”
溫妙緩緩勾起柔和端莊的笑,“媽,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弟妹的。”
她確確實實會好好照顧這個弟妹,因爲這次宴會,必然是這隻灰麻雀最後一次以顧家二兒媳婦的身份招搖了。
溫氏公司的宴會地點選在了溫家的半山別墅。
溫妙先行一步,冉念自告奮勇去接了顧森宇放學。
“小嬸嬸,今天我們要去哪裡啊?”
顧森宇懵懂地看着今天明顯特意打扮過的冉念。
酒紅色的呢子外套,襯得她肌膚勝雪,黑色如鍛的長髮也盡數盤起,露出線條美好的脖頸,或許是因爲懷孕的緣故,她這段時間吃的也各位多些,瘦削的臉上豐潤了許多,氣色也好了許多。
今天這一身,都是林嫂安排的,畢竟這一次她代表的是顧家的兒媳婦。
她親暱地摸了摸小傢伙圓圓的小腦袋,“我們去溫家啊。你媽媽家裡,你外婆外公家啊。”
顧森宇淡淡地哦了一聲,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怎麼了?”
看出小傢伙的情緒不高,她忍不住詢問。
“小嬸嬸,最近有個人老是跟着我!”
“什麼人?你看清楚了嗎?”
顧森宇是顧家的長孫,他的父親顧斯放已經過世,這個唯一的骨血是絕對不能出一點差池的。冉念直覺不能夠把孩子說的話不放在心上的。更何況這個孩子早慧。
“嗯……”
他歪着頭,想了想,圓溜溜的眼睛一轉,目光突然定住了,指着窗外,“就是她!就是那個怪阿姨!”
車子剛好停穩,顧森宇指的人正好也望了過來。
溫雅紫色的兔毛皮草,華貴而又優雅,妝容精緻,她忽然往前走了兩步,臉上又驚又喜。
冉念當然知道她的笑不是對自己的,肯定是對着顧森宇。
“森宇,你終於來了啊,餓了嗎?我帶你去吃糕點好不好?我給你準備了好多蛋糕。”
她疾步走了上來,蹲下身,就想伸手抱起顧森宇。
顧森宇皺了眉頭,往冉念身後一躲,緊緊抓着冉唸的大衣裙襬,不肯鬆手。
“我纔不要你的蛋糕!小嬸嬸,就是她,常常跟蹤我!”
小孩子稚嫩的聲音裡是不加掩飾的討厭和害怕,這份警覺,明顯傷到了一臉溫柔笑意的溫雅。
溫雅艱難地扯開一個勉強的笑,“森宇,我是你,你的阿姨啊,你媽媽的姐姐。阿姨只是很喜歡你。你如果不喜歡蛋糕,阿姨也給你準備了其他的,跟阿姨一起去,好不好?”
顧森宇整個都躲到了冉唸的身後,緊緊地縮在後面,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現在這個場景有些怪異,三個人杵在溫家別墅門口,這麼僵持着。冉念連忙出聲打圓場,“森宇,你這樣就不對了哦。溫阿姨熱情給你準備零食,你要說謝謝,知不知道?”
她將這個孩子拉了出來,蹲下身,捏了捏小糰子肥嘟嘟粉嫩嫩的臉蛋。
顧森宇嘟了嘟水蜜桃似的嘴脣,有氣無力地迴應,“謝謝阿姨。”
“進去吧。”
溫雅垂着眼睛,看不清臉上的神情,肩上紫色的兔毛在寒風中輕輕隨風浮動,輕飄飄的,冉念覺得就像這一刻的溫雅,單薄地無依無靠,透着無盡的淒冷。
大嫂溫妙沒有出現在客廳,顧森宇緊緊抓着冉唸的手,就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走哪裡都要跟着。冉念正好樂意有顧森宇陪着,今天的溫家宴會,幾乎沒有幾個人她認識的。
鋪着白色桌布的長桌子上擺放着各色的食物,任人自取。她正在那裡給顧森宇盛水果沙拉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驚訝地喊了一聲,“冉念?”
冉念回過頭,見是一個濃妝豔抹穿着低胸裝的年輕女人,滿臉驚訝的神情。
“你是?”
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邊,記憶裡實在沒有這個D罩杯女人的印象。
“我是高子怡啊!你學姐啊!A大啊,你不記得了嗎?當時你還和一個學長請過我吃飯呢!”
A大,是冉念塵封已久的記憶,腦子裡慢了一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端着水果沙拉的手輕輕一抖。
冉念緩緩勾脣,強壓制住胸腔裡砰砰加速的心跳,“好久不見了。學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