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提起修爲,氣息鼓盪,身輕如燕,蹁然而下,周身氣息將嶂氣隔開。修煉之人,這點嶂氣,幾乎沒有影響。
無憂谷全是螭藤,不知生長了多少年,藤根粗壯如樹,頂上藤枝漫延纏結,難見天日,藤葉散發出陣陣氣息,至人昏迷,兼有毒性,沉積穀底終年不散。
因爲嶂氣迷漫,山谷除螭藤之外,難見其它草木,也鮮有獸類存活。偏偏有一種猴子,皮糙肉厚,鼻孔朝天,天生不懼嶂氣侵襲,以螭藤花、藤果、藤枝、藤葉爲食,以藤葉凝露爲飲,藤間跳躍取食,晚上宿於螭藤之頂,避開藤底沉積嶂氣,呼吸睡眠,是爲谷中螭猴。
三人直接落至螭藤之頂,藤枝交橫縱錯,腳下踩實也不下地,尋找藤枝交錯,結實之處,落腳前行,倒也不擔心嶂氣浸染。
正是初夏,萬物生長茂盛,葉厚如毯,藤花開放,色白嬌小,朵朵夾雜其間。風來綠浪翻滾,白色點點,如同細浪,煞是好看。
谷中又有“落花”與“流水”,尋常難見。古風相問之下,玉郎玉娘皆稱,只聽說過“落花流水”爲天下奇景,五大遺蹟之一,具體“落花”爲何物、“流水”爲哪般,卻不知曉。
古風感嘆,義刀寡言,難以交流,螭蜃山、憲翼深淵離南野最近,是南丁家族的傳統修煉之地,甚至也可稱作勢力範圍,這些常識別說丁家,其他東野孫族、西野沙族、北野白族以及四院一學,修煉之人幾乎盡知。
青丘谷狼族,地處西方木荒,距此數十萬裡之遙。玉郎兄妹出生獸族,所知本就有限,更兼遠道而來,古盛表達不出,竟然不知。
丁家之人稱義刀,多稱寡言古盛,義刀寡言,動輒撥刀相向,天資出衆,卻樹敵不少。
玉郎兄妹,前次與義刀同行,碰到奇事古怪不解,每每相詢,古盛只一兩字回覆,不再多言。玉郎兄妹雖感恩義刀,但論感情之深,生死歷練數月,不如古風相交數十日。
玉娘好奇,捉住古風臂膀,問道,“無憂谷嶂氣蘊積,花草難尋溪水難見,這‘落花’‘流水’爲何在此,如何出現,快說快說?”
古風見問,也不賣關子,說道,“無憂谷‘落花’‘流水’,與我們此去前方的忘情灘塗‘似水’‘流年’,並稱兩大凶兆,見一大凶,見二大難。”
看玉娘聽得驚慌,笑道,“傳言而已,作不得數的。”
玉娘手捧胸口道,“一驚一乍,怪嚇人的,接着說,接着說。”
古風接着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落花’無枝無葉無根無莖,也不知由何而生,開時一朵接一朵,每朵七瓣七色,花期很短,一刻左右即調謝,肉色晶瑩,七彩繽紛繁花似錦,花開期間,觀者無不如癡如醉,只願四時不止。然後又一朵一朵調謝,之後流水出,落花落向流水,流水翻轉葬落花,‘落花有意赴流水、流水無情葬落花’,由此而來。”
“流水葬花之後,輾轉回旋,也只有一刻之久,即消失不見,又不知何時何處再現。‘流水’無源無頭無來無去,也不知源自何處,有人說是一頭連着過去,一頭連着未來,也有人說一頭連着悲一頭連着傷。”
“‘流水’更有奇特之處,浪花朵朵,卻無聲無息,水聲卻在心頭響起,音律優美,聽之如顛如狂,只恨歲月不停。所以說‘落花不落紅塵,流水不流人間’。‘落花流水兩不見,落花有意水無情,落花開時繁似錦,流水無聲也無音,一見落花四時止,一聽流水歲月停’。”
“這裡的螭猴,不單是不懼螭藤嶂氣,更奇特的是,不爲落花流水所惑,螭猴發現之後,也不觀賞,也不聽音,就等着採摘花朵、舀取流水。取回之後,以螭藤果、螭藤花輔料,在螭藤上鑿藤爲洞,以谷中腐泥封做洞口,釀製美酒。”
“花帶驚懼,水帶悲傷,釀出的酒,雖無比甘醇、無比濃烈,卻能使人忘憂解愁,一口下去,忘記所有憂愁,二口下去,忘卻所有悲傷,三口下去必大醉如泥,更有強身健體、固本培元、凝精聚神的奇效,可遇不可求,爲絕世佳釀。因爲落花不落紅塵,所以這種酒也被稱作無塵酒,螭猴雖然長相怪異,因釀無塵酒也被稱作無塵猴。”
“無憂谷嶂氣,吸入之後,致人迷幻,在快樂中中毒而死。加上又有‘落花流水’之景,無塵酒佳釀,所以才被稱作無憂谷。”
玉郎感嘆道,“我說怎麼全是螭藤,不叫螭藤谷而稱無憂谷呢,原來如此。”
“瓜田李下無塵酒,品盡人間無其右,再有灘塗忘情珠,神仙來了也不留。”古風輕聲笑道。
“怎麼又來了個瓜田李下?這裡不會也能出現瓜田李下吧?”玉娘好奇。
“又何來忘情珠之說?”玉郎也好奇。
“也罷,閒來無事,當作談資。”古風心道,獸類所知有限是實,加上修煉艱辛無暇旁顧,如玉郎玉娘這等修煉時間,這些不知道也正常。
“五大遺蹟,相信你們都知道了。瓜田李下倒不會在這裡出現,只是說這幾樣東西同樣珍貴。”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了。”玉娘答道,不時往下看看,又不時擡眼遠處打量,看是否能夠見到落花,可有螭猴,只盼找到無塵酒一醉方休。
“玉娘不必這樣尋找,想落花流水,爲何等神奇之物,真是隻有傳說、未曾見聞。再說,猴類最饞的就是酒,就算製作出無塵酒,想着的是自己解饞,也是留不住的。”
“以前聽宗主師傅說過‘落花流水’之事,只說是五大遺蹟之一,卻不知道是在這裡出現,早知道,上次來的時候,就仔細留意了。”
玉娘不覺大失所望,又問,“那忘情珠是怎麼回事?”
古風接着說道,“忘情珠出自‘似水流年’,‘似水流年’你們知道吧?”
“這個我知道,我就出自流年門。但忘情珠就不知道了?”玉郎說道。
“反正閒來無事,就當作趣談,我們邊走邊聊。”古風道,“聽過也不要緊,我不知道的,你們也可以說來聽聽。”
“‘似水不祥,稠比泥漿,不見浪花水聲響,聞以往傷心事,長不盡淒涼;流年不利,暮色蒼茫,真假難辨掩過往,知後來不如意,有一世劫難。’‘似水’是一段渾濁的泥漿水,濃稠無比,也不知從何而來到何處而去,據說一頭連着死一頭連着亡。‘流年’是一朵看不見的雲,毫無生氣,也不知從何而出從何而沒,據說上連着悽下連着慘。‘一見似水愁不斷,一見流年命難求。’”
玉娘聽不下去了,蹙眉道,“怎麼都這麼悲慘,這一路下去就沒點好的。”古風笑道,“怎麼就沒點好的?那無塵酒不就很好?而且都近乎傳說,還沒聽誰真正見到過呢。”
玉郎說道,“就當故事聽好了,兄弟,你再仔細說說,你說的可比師門傳的詳細多了。”
“據說‘似水’與‘流水’相反,無浪無花,卻水聲潺潺,聽到的是,以往所有的傷心事,心頭會生長出無盡的淒涼;‘流年’在‘似水’的上方,看起來空無一物,卻明明能感到,暮色蒼茫,了無生氣,遮掩曾經所有的喜怒哀樂,看到的是,以後所有的不如意。據說見到‘似水’將有一世的憂愁,見到‘流年’將有一世的劫難。”
“忘情灘塗又有泥蟒、灘鷹,塗蟒喜吞‘似水’,灘鷹喜食‘流年’,吃過‘似水’‘流年’的泥蟒、灘鷹,腹內凝集成珠,泥蟒爲白灘鷹爲黑,食其一可忘卻所有過往、消除一世的憂愁劫難,也稱黑白忘情珠,忘情灘塗名字也由此而來。”
“那不是好事麼,吃它一顆能解一世憂愁劫難,我們獵只泥蟒灘鷹,找顆珠子吞下,以後就沒有憂愁與煩惱,也沒災沒難了。”玉娘才覺輕鬆不少。
古風復笑而言,“灘塗寬廣,泥蟒灘鷹數量不多卻也不少,你知道哪隻吞食過‘似水’‘流年’,再則‘似水流年’何等稀罕,數百、數千年難得一見,說不定現在灘塗的所有泥蟒、灘鷹都沒見過呢。據說,忘情珠吃下,前塵往事都會忘個一乾二淨,你確定要吃嗎?”
“當真無趣,我們還是不要遇見爲好。”玉娘聽得無趣,不願再聽,岔開話題說道,“天氣不早,也不急着趕路,我們就在附近休息一晚如何?”。古風玉郎也就由她,停下腳步擇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