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死了,應龍沒想到女魃會死。因爲按他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暗中幫助,女魃一定不會死。女魃不死,才解得了“命不失守不止,心不亡護不忘”誓言,才解得了三年泣血吟唱恩情。
女魃死了,死得點滴不剩,應龍連抱屍痛苦的機會都沒有。因爲女魃看到了應龍,不等應龍躲避,就直衝應龍過來,四周全是真仙,法則攻擊全部追着她來,她卻如同不見,任由法則之傷加身,就這樣直直的朝着應龍衝過來。
滿頭青絲已經化作滿頭白髮,在法則攻擊中肆意飛舞,令無數人傾心的絕世容顏,已經不見,蒼白得見不到血色,衝到實在無法前進半分,女魃對着應龍露出悽慘的笑容,顯得是那麼恐怖,那麼無助,又帶着一種解脫,說不清的解脫。
應龍感覺那一刻時間是那麼長,長到他以全部修爲逃避,仍覺得時間停止,空間凝滯。在這樣一種感覺中,應龍看到女魃額頭靈丹出現,一出現就爆了,天地爲之失色,風雲爲之狂舞。如同耀世之光,籠罩十萬大山上空。
靈丹自爆,不分陣營,傷及無數無辜。但是真正的七煉強者,又能傷得了幾個,法則起、身不見,只有一衆弱小殃及,化作虛無,點滴不存。
鍾無豔就在這一次被傷,不能成戰,避居狐氏祖地。因爲她離女魃最近,女魃飛蛾赴火,置周圍法則攻擊不顧,鍾無豔卻顧了,這是一神七魔的互救本能。要強保女魃性命,所以離得最近,傷的最重。
四周瞬間空出一片若大天空,天空中只有硬受女魃靈丹自爆的應龍,只有女魃自爆前那蒼白悽慘的笑容。
應龍承受女魃強大自爆的法則傷害,不覺傷重,還嫌傷輕,這是女魃所留,是唯一所留,女魃已經化作虛無,看不到觸摸不到,感覺不到。
應龍就這樣靜立空中,四周仍有殺聲傳來,仍然殺聲震天,他卻彷彿聽不到。他在察看,動用法則查看,哪怕虛無也不放過,但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連片衣角都看不到,那是女魃龍角所化,應龍希冀強如龍角,能有點滴殘留,但是,應龍失望了,點滴全無。
應龍又在感應,動用法則感應,希望靈丹自爆仍有點滴精神殘留,仍有點滴執念存在,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靈丹並不能全部摧毀執念。但是,應龍又失望了,女魃心意如此堅決,她要全部忘記,她要心死,徹底的死,只有徹底的死,才能解脫誓言。
應龍就這樣站在這裡靜立了三年,感應了三年。三年動用法則,三年不恢復心神,三年不隔離法則之傷。終於倒下,被獨木槓迴天庭。三年廝殺仍在繼續,雙方似乎形成默契,都遠離了這一片天空,不擾應龍思念,不擾女魃亡魂。
回到天庭,應龍就陷入昏迷。這一昏迷就是五年,直到黃帝拖着疲憊的身軀從戰場回來,以共工遺留下的殘存神念,強勢恢復法則之傷,應龍才清醒過來。
這時刑天已經被刑天斧砍下了頭臚,正是通過應龍說出的創世之眼之秘,找到了創世之眼的弱點,以三千弱水中的那一瓢弱水,隔絕了刑天與創世之眼的感應。
創世之眼神奇,號稱創世之眼,發出的卻是滅世之光,禁錮空間,停滯時間,攻擊精神,輕則精神受損,重則靈丹消散。多少強者因此被刑天抹殺,又因此多少次成功脫險,多少次成功救難。
創世之眼還能看透修爲,看透本體,看透精神,乃至左右他人想法。最強處,能創造萬物,你有多強,造出對手就有多強,而且和你一模一樣。二郎神就曾化出個假猴王,與靈猴廝殺不休,得唐僧真言才化虛妄,刑天身後只差唐僧。
創世之眼被隔絕感應,被黃帝找到機會,以混天凌束縛刑天,刑天掙脫不得,以刑天斧砍下頭臚,聖體進化不完全,脖子柔弱,被刑天斧劈斷。
頭臚被砍,刑天聖體之威爆發,混天凌竟然無法束縛。掙脫混天凌束縛後,兀自以雙乳爲眼,以臍爲口,率領羣魔征戰。羣仙詫異,黃帝莫名,聖體神奇如此,頭臚已斷,仍可戰鬥,仍然無敵。
刑天頭臚已成聖體,雖斷卻不亡。所謂意念相通,頭臚之內意念洶涌而出,全部注入身軀,重現口、眼,繼續作戰,強勢注入之勢,至刑天精神被黑白無常剝離才止。
精神剝離,靈丹煙消雲散,刑天才真正死亡。刑天死亡,聖體不亡,混天凌不能束縛,刑天斧不能傷身,一身殘餘意念,仍然拼死抗爭,無人能止,無人能敵。
但刑天畢竟死了,四凶相繼被殺,最後只有刑天在戰。百萬裡十萬大山只剩刑天,奇禽被獵,異獸被逐,十萬大山重現哀嚎。仰望天空,只有一個孤獨的身影,不屈不服,神來傷神,鬼來殺鬼,執念不息,征戰不止。
十萬大山,萬獸俯伏虔誠跪拜,羣鳥不飛仰目哀鳴,無數信念向刑天匯聚,與刑天殘餘意念融合,刑天抗爭之意,因此更盛。可惜,精神不在了,意念無所依,產生不了意識;可惜,靈丹不在,信念雖盛,強的只有執念,不能強大靈丹。否則,刑天真可能精神成神。
現在十萬大山才知道,不是羣魔厲害,而是刑天神勇。羣魔雖強,但哪一個強得過那些老牌天仙,羣魔雖勇,又有哪個勇得過天兵天將。只有刑天,一人能抗,一人能擋,羣魔不是與他並肩作戰,而是跟隨他身後作戰。
刑天天賦之強,獨木也讚歎不已。創世之眼,實能滅世;意念之強,幾欲成神;神力之神,直逼真神;不翼而飛,不可見形;空間法則,強大無比;干鏚相隨,成爲神兵;千鈞一髮,神通無敵;聖體不滅,不傷不損。
尤其神秘的是那千鈞一髮,大可化山,無人能承其重,可化本體,如同刑天再生,小可成針,殺人於無形。黃帝都不捨得丟棄,據爲己有。
黃帝再次陷入困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具殘餘魔體,消滅不了,對天庭聲望將是災難性的打擊。整天鏖戰天地,傷他不得,滅他不得,不派兵圍堵,他就打上天庭,天庭顏面盡毀,天威已失。
這時又是太白金星與釋迦牟尼獻計,羣仙圍攻,耗盡聖體神力,將刑天徹底消滅。計是好計,無可挑剔,只是計外心思,讓人不齒。
共工殘餘神念,本是一絲遺留在護天大陣中的意念,留下強大陣法,留下護衛仙路、輪迴的強大決心,何等偉力。意念收到黃帝護衛天庭的請求,主動爲黃帝所用,早將應龍法則之傷徹底清除。這就是天庭的強大,天庭的底蘊,就是黃帝雄心偉略的信心所在,就是天庭落卻不散的強大後盾。
應龍法則之傷清除,從此閉門不出,無人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太白金星與釋迦牟尼的計外心思,就是要應龍上陣,以魔制魔,既挽天庭顏面,又解心頭大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破天庭流傳誹言。可憐那賴黃帝信任,得以留在天庭的孔雀明王,聽到這些話,身如篩抖,嚇得躲在黃帝身後,不敢露臉。
黃帝應允,兩人這次與應龍深入交談。說到刑天被誅,只是早晚,活者要爲身後計,表明立場,好在天庭有一處立足之地。說到我們抗爭,無非爲後,種族繁衍,還要有人守護。說到女魃雖死,血脈尚存,那點遺留,不能有失。又說到爲保女魃,羣仙退避,不與正面衝突,奈何刑天陣營,心生嫌隙,保護不力,是羣魔未盡情份,不是羣仙未盡全力。
應龍不出,其實心智已亂,不知何去何從,憂傷堆積,悲憤滿懷。有過悔恨,誤中天庭奸計,有過懊惱,一時心神被惑,有過不滿,羣魔護衛不周。
想過報復天庭,卻深知天庭實力雄厚,一已之力,無異飛蛾赴火。想過逃離天庭,血脈之危被要挾在前,又怕殃及種族。想過自殺,卻不知道如何面對女魃亡靈。
環顧四周,女魃已經不在,現在才知道,是多麼的離不開女魃,她總是那麼睿智,總是能保持最後一分清醒。多少次沉淪,被她溫情喚醒,多少次陷入瘋魔,被她捨命拉回,多少次迷惘,被她一聲笑語心神通明。
就在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太白金星與釋迦牟尼,前來勸說。一次勸說,如對雕塑,二次勸說,如對殭屍,三次勸說,如對頑石。無數次之後,應龍終於動了,槓起獨木就走。
應龍不是被兩人說動的,而是無盡憂傷,無盡哀愁,無盡思念,精神已經錯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心中只有怒火,只有無限的報復,他要發泄,他要拼殺,只有拼殺才是報復。
太白金星與釋迦牟尼何等閱歷,心中已經猜到一二,連忙跟隨,是怕他神智不清,禍害天庭。但兩人的擔心是多餘的,應龍直接飛赴十萬大山,那裡是他的戰場,烙印靈魂深處的戰場,心神錯亂,忘記自己,卻沒忘記戰場。
十萬大山之上,悲情英雄故事結束,劇情並沒結束,一個孤獨的身影,攪亂天地風雲,正與羣仙廝殺。兩個曾經的生死之交,曾經的理想共同追求者,曾經的信念共同守護者,相遇了。一個精神不在,只有執念,要無盡廝殺,一個心神已亡,只有悔恨,要瘋狂報復。
執念之強,置血脈認同不顧,悔恨之深,置血脈曾識不管。全都忘死,全都已死。應龍瘋狂之下,實力逆勢暴增,刑天無首,實力大幅減弱。應龍更有獨木支撐,一時之間,兩個竟然打了個旗鼓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