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從來就不會失去她的熱鬧。她就好像是一個華服的婦人,吃穿講究,衣着華貴。無論是動還是靜,是笑還是哭,都美得令人心醉。
兩人到金陵城的時候,曹行已經走了。想必是買到了不少心儀的兵器。金陵的出名除了它這數百年積攢下來的繁華,歷史,與傳樂,還有他河上的美人歌姬華船。似乎只有提到金陵這兩個字就會有撲面而來的脂粉味。腦子裡就能想到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而在本朝,提到金陵,就一定要提富甲一方的獨孤家。他們家打造的武器聞名天下。
蘇袖袖坐在酒樓的二樓,東張西望的看着底下的繁華景象。突然,她的目光被那華車吸引,那長長的一隊儀仗,前面鑼鼓喧天,帶着近了些,才發現他們擡的好似是些黃昏譴嫁。
蘇袖袖好奇的問旁邊正在吃酒的客人:“那是誰家的親迎,居然如此聲勢?”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蘇袖袖,見她裹了桃紅色的織花布鍛襖外還帶着一個同色的鑲鈴,眼底露出瞭然的神色:“姑娘並非本地人吧?”金陵的姑娘們愛美,絕不會穿得臃腫。
蘇袖袖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對啊。我是長安那邊過來的。第一次看到這麼熱鬧的親迎。男方家一定很有錢。”
那人哈哈大笑道:“何止是有錢,這可是獨孤家的大公子娶親。”
蘇袖袖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那些江湖上的傳聞她也有聽說過。這個獨孤家的大公子生得一幅好皮相。脣紅齒白,面頰生香。眉眼間都是懶懶的意態,舉止投足之間都是風流氣度。他往那裡一站,就有種濁世佳公子的氣度。長得如此好,性子也是百裡挑一。但是坊間提到他的時候卻多是揶揄大過褒揚。因爲他這個人風流成性。曾經惹得金陵名妓李小玉爲他投河自盡,家中的妻子更是因爲他的花心,而穿着大紅嫁衣吊死在房裡。
古有傳言,穿着大紅嫁衣吊在坊裡死去會化爲厲鬼,生生世世不會投胎,只爲找那些仇人報仇。
但是這兩事情卻並沒有給這位獨孤公子造成什麼影響。人家吃吃喝喝,自有無數美人擡懷送報。這個世界上,銀子總是比較好用的。更何況,女人都有一種說不定換成我他就會改變的僥倖心理。幸好蘇袖袖早就明白了,如果你想放變一個人,你就會失去他。
這次娶親娶的卻是王都護家的千金。蘇袖袖之前並沒有聽過這個女孩的名聲。但是旁邊人的議論也讓她大體的瞭解到這位小姐是個才女,上次金陵詩會她居然七步成詩,一舉成名。也因此得到了這位獨孤少爺的青睞。只是很難想明白。自古才女大多心高氣傲,那些文人的氣節刻在了骨子裡。如何肯嫁給一個只會浸淫於女色的男人。
她的眼睛轉了轉,忽然一亮,對着旁邊的李榮浩道:“我們的機會到了。”
夜晚,天空中漸漸拉上了黑色的幕布。只有那一方胖胖的月亮帶着她家的閃閃的星星掛上了天空。
蘇袖袖跟李榮浩一聲黑衣去夜探王都護的家了。穿夜行衣的好處就是趴在黑瓦上的時候,不仔細看跟本發現不了上面有人。
兩個趴在房頂上,透過屋瓦使勁的看着裡面坐着的姑娘。正是王家小姐的閨房。
柳眉杏目,桃腮粉嫩。她長得很是瘦長,估摸着要比蘇袖袖高了半個頭。看人的時候眼睛微微往上溜,便有股逼人的氣勢。看上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而現在這樣的一個小美人,正坐在銅鏡前。一雙秀手正在慢條斯理的梳着自己的烏髮,確實很慢。蘇袖袖的眼睛眨了又眨,她那一梳子都還沒有梳下去。顯見的有心事,在那裡發呆。
她那雙剪水般的雙瞳霧濛濛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從眼框流出來,滴在那白玉似的臉夏上。在燈光的映襯下,像是珍珠一樣。
真是我見尤憐。蘇袖袖都想下去給她擦擦眼淚了
而這樣一個美人兒,爲何會在深夜裡獨自流淚。時間並沒有給她們製造懸念。很快,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位穿豆沙褙子的中年美婦,大給四十來歲的模樣。保養的很好,從面上看起來,只隱約能看見眼角有些細紋,是歲有留下的印記。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依舊很有韻致。
那婦人見到鏡中少女正暗垂珠淚,眼底閃過一抹珠淚。她蓮步輕移,走上前去給少女擦了擦眼淚。語帶心疼的道:“珠兒,你想開點罷。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哭也無濟於事。”
原來那美貌的姑娘竟叫珠兒。先前婦人沒來時,她還只是暗自垂淚。現在看到那婦人。她眼睛竟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止都止不住。她嗚咽着道:“娘,你想想辦法啊。我不想嫁給他。”
那婦人哀怨的坐在春凳上,眉目間都是點點新愁:“你爹決定的事情。我這個婦道人家又怎能勸得動他改變心意。珠兒,那獨孤平在詩會上對你一見鍾情,從此念念不忘。說不定你嫁過去,他會好好對你的。”
珠兒哭得更是悽切:“娘,連你也要騙我嘛?他那樣的人哪裡有什麼情義在,色衰則愛馳。你忍心看着我的後半生都葬送嘛?”
那婦人的臉上流露出深切的不忍。
珠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控拆道:“我本來已經與表哥定過親。爲了攀上獨孤家,父親硬是去把親事退了。我……我以後怎麼有臉見表哥。”
那婦人長嘆了一口氣道:“你表哥出身貧寒,又尚未考取功名。你嫁給他,日後也要吃苦的。你爹也是爲你好。”
那珠兒冷笑了一聲道:“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吃糠咽菜也是甜的。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讓我做皇后我也不會開心的。表哥是窮,可是他真心對我好。這就夠了。”
那婦人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手,也流下了淚:“我苦命的兒啊。”
兩人離開的時候,蘇袖袖顯然心事重重的。走到街上的時候,忽然擡頭咬了咬牙道:“那個珠兒笨死了。我沒覺得嫁給獨孤少爺有什麼不好啊。就算不圖他的人,也可以圖他的錢嘛。衣食無優,錦衣玉食,有了這些,還有愛情幹什麼?”
李榮浩嚥了咽口氣道:“……你開心就好。”
什麼敷衍的回答嘛!她不高興的用手搗了搗他道:“幹嘛一副嫌棄我的樣子!我說的不對嘛!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都花心。只不過獨孤平有錢有資本去花心嘛。她表哥現在是對她好,但是說不定也只是看她是王都護的千金纔對她好的。萬一有一朝表哥得了勢,指不定比獨孤平更加花心。”
李榮浩的聲音更淡了幾分,都快要化成一縷煙了:“隨便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