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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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姚小貝挺悲壯的。”朱佩佩站到丁夢夢身邊,看着岸上遠去的姚小貝。姚小貝還站在原地,目送船離去。

“我覺得慚愧。”丁夢夢看着岸上的姚小貝說:“其實我真的有點喜歡上他了。這件事的結局有點讓人遺憾。”

“你問他了,姚雲是真的不行了?”朱佩佩問。

“是的,他證實了。”丁夢夢說。

“我們只能買返程車票。我也很遺憾。”朱佩佩看着岸上快看不到的姚小貝說:“這真的是我們的一個不會再碰到的好機會,可憐造化弄人。造化不僅玩弄了姚小貝,也玩弄了我們。”

“我可能以後不會再碰到一個像姚小貝那樣真心對我好的人了。”丁夢夢說。

在丁夢夢和朱佩佩看的方向,姚小貝被一排漁船遮住,在船開出漁船遮蔽的區域後,姚小貝剛纔站的地方,人走了。

丁夢夢和朱佩佩從船舷回到甲板中間,朱佩佩繼續坐在右舷邊的椅子上腳蹺在船舷上看海。船已經駛入了寬闊海域,昂首破浪,全速前行。胡海設置了自動駕駛程序,繼續在滿船找他的海杆。

丁夢夢:“表哥,我和朱佩佩要回北京了。”

胡海放棄了尋找,從艙裡走出來問朱佩佩:“朱佩佩,你是不是也釣過那根海杆?”

朱佩佩:“我和你表妹,死豬不怕開水燙,你說下大天來,我們沒錢還是沒錢。”

胡海:“你們有錢又怎麼樣?”

朱佩佩:“好和你三個人AA制啊!一起均攤這次行動失敗的代價!”

胡海:“我只是找我的海杆而已,又沒有叫你倆跟我AA,我不願意付出不必要的損失很雞賊嗎?”

朱佩佩:“你當着姚小貝的面,居然問他有沒有搞丟你的海杆?”

胡海:“我現在一見到那混蛋就怒髮衝冠!我已經很按捺了!”

朱佩佩:“不是你表妹力薦,我真是恥於與你這種鼠目寸光的人爲伍!”

胡海:“你除了會吹牛*,一個大子不出,錢我出,資源我出,衝鋒陷陣我表妹上,合着你就是一個吃空餉的,你還比王母娘娘都哆嗦!把你的一雙雞爪擺下來!”

胡海一聲斷喝,朱佩佩繼續紋絲不動地腳蹺在船舷上。

朱佩佩平心靜氣地:“你那點出息,就適合當一輩子漁民。”

胡海對朱佩佩很無奈,問丁夢夢:“你們回北京返程票買了?”

丁夢夢:“等最後消息,畢竟太陽集團沒有倒閉。我和朱佩佩商量了一個下限,如果能剩一千萬,我就嫁。”

胡海:“表妹,以你的才情和風華,你真的不止這個價,聽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丁夢夢:“但是我喜歡姚小貝。”

朱佩佩:“胡海,你是擔心你妹嫁不到一戶好人家,還是擔心你的填海造碼頭旅遊工程不能實現?”

胡海:“表妹,你要慎行!這個世界上只有血緣關係的人才真心對你好,姚小貝愛的只是你的青春和愛情的新鮮,一部電影裡說過,任何東西都有保質期。包括愛情。只有物質和親情是永恆不變的。”

丁夢夢:“表哥,你多慮了,我和佩佩只是那樣商量而已。剛纔我問過姚小貝了,姚小貝的回答和媒體的報道差不多,太陽集團的情況很惡化,只要等到姚雲的病情一坐實,就關門大吉。我和佩佩也只是等一個結果而已。剩不了流動資金的,都還債了,不負債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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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林的一件紅色針織衫是在濱海買的,濱海四季不冷,冬天最冷的時候也有十幾度,北京臃腫的保暖衣服根本沒什麼用。都說未雨綢繆是一個巧婦的能力,剛來濱海的時候,包括還在北京的時候,白天就嚷着把只能在北方穿的冬天的衣服都捐出去,一副要在濱海安家落戶的勁頭,話又說回來,當時又何嘗不是,不該如此呢?到了打包行李回北京的時候方知書到用時方恨少,夏天過了馬上就是秋天,北京的冬天來的早,雖然在北京居家必備的出行外衣、外套,比如說大衣、羽絨服、厚風衣被葉林留下來了,搬家的時候丟棄的舊衣服也不少。捐到甘肅一所中學的衣服和被褥加起來有上百斤重,都知道被子壓份量,衣服單稱也不輕,四十多斤重。包括毛衣、春裝、蘇州時代的舊厚衣服,固然是輕裝上陣了,到了戰敗了退守根據地時,才恨輜重輕棄的可惜。葉林勤儉持家,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反而比寒門書生的白天更厲行節約。除了這件紅色針織衫,白天還自作主張給葉林買了不少其它適合濱海天氣的衣服。在濱海適合穿幾個月的衣服,在北京也就春秋二季適宜的天氣那麼幾天。還好北京的夏天和濱海的夏天差不多,沒新怎麼添夏天的衣服。

經歷了這次經驗,白天和葉林對家當不輕言棄了。行李已塞滿,這件紅色針織衫就和別的在濱海購置衣物一起打包,等到白天啓行的時候與其它輜重一起寄往北京。幸虧北京還有唐玲這個乾媽的老街坊幫唐玲看家,葉林可以先住在唐玲家,也可以把唐玲家的被褥借用暫搬到自家用,最後白天退出濱海的消息落實前,說什麼都不能再有購置家當決定去向的經濟動作了。要是最終果然不幸,太陽集團連白天都留不住,白天把濱海的所有家底都寄往北京,再視情況添置必須品不遲。

“你幫我盯着點消息,要是姚董不行了,我要趕回來見姚董一面。”收拾完所有行李,包括自己回北京和將來白天回北京的,葉林對白天叮囑說。

“大廈將傾,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啊!”白天重重地嘆了口氣,仰天往牀上一躺。屋裡零亂狼籍,都被打包的行李塞滿了。窗外夜色如墨,在這個太陽集團高級別職員公寓樓,不時從樓下傳來重型卡車的轟鳴聲。葉林走到窗邊看下去,只見一輛重型卡車正在公寓樓前倒車,把車屁股對準公寓樓的臺階,幾個穿着短袖汗衫的年輕人守着一堆不怎麼多的行李,顯然是準備等卡車倒過來把行李搬上卡車去。這麼大輛重型卡車,才那麼幾件行李,頗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感覺。

葉林:“樓下又有搬家的。”

白天:“是一部北美物流研究所的人,海外的戰線早就放棄了,我上午還碰到小黃,奇怪他怎麼還沒走,他說他在等人事推薦信,他可能找到下家了。”

葉林:“是一輛重型集裝箱車呢!他好像要偷渡去美國的樣子。”

白天:“那他肯定着急到下家報到,他們在太陽集團但凡幹過兩年都有一套物流客戶的關係,他沒多少東西,一時間可能沒找到合適的車。”

葉林:“他找的下家還在濱海嗎?”

白天:“應該在!離開濱海很少有這麼發達的物流市場,他又有本地底子。”

葉林:“那他挺會省錢的。哎白天,你說要是萬一你回北京,你也找一輛去北京的順風車好不好,能省幾百塊錢的託運費呢。”

白天:“我哪有這種關係?纔來幾天?濱海北在哪兒都不知道!還是算了吧。”

葉林:“我看到三樓都空了,整棟職員公寓樓也沒剩幾個人了。”

白天:“因爲我是姚小貝的鐵關係,要走,我也是最後一批走。”

葉林:“你覺得會有轉機嗎?”

白天:“你不是親自聽姚董都說了嗎?太陽集團就是一家家族企業,這個家族就三個人,姚董,徐董,姚小董,姚小貝算什麼?他連這個圈子都還沒來得及進,家族三大頭就全掛了,你說這是什麼機率?話再說回來,姚小貝有姚董這個爹的機率也不高。你說我們跟着姚小貝是幸還是不幸?真是他媽辯證!有什麼轉機?姚董一句話道破天機——後繼乏人!”

葉林意識到了白天的情緒,坐到牀邊,柔聲說:“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

白天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有時候希望這個東西,真的很可怕。我在姚小貝他爸找到他之前,也是天地間幸福一沙鷗。何嘗憧憬過什麼幻想過什麼?和你平靜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真是鬼使神差趕這趟渾水!現在好!一份中層管理的優厚工作也丟了!憑我的那份工作在北京不幸福嗎?回家鄉不揚眉吐氣嗎?雖然幾乎永遠買不起房子,這樣幹一輩子退休回蘇州蓋個四層小洋房養老不算衣錦還鄉嗎?你現在和公司的關係緩和一點沒有?”白天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坐起來問。

葉林的眼光有點躲閃:“我和公司的價值觀有點不統一。”

白天嘆了口氣:“怪我!這個家的責任該我來扛!我竟然問你。別委屈自己!你要是覺得乾的不痛快,不用遷就,我會找到辦法的。”/

葉林忍不住感動,歲月是一條河,能留下來的,都是經過九曲十八彎河道檢驗過的。白天寧肯忍辱負重犧牲自己也要保證葉林的快樂這種本能是他們的愛情屢試不爽的試金石。兩年前的那個春天萬物復甦,隨着葉林心裡的快樂一同生根發芽的是白天從她、馬其山和白天的三角關係中退出,讓她看到了白天爲了她的幸福可以忍受的代價。她的幸福從來就在白天,白天的態度更奠定了這種幸福的基石。但是萬物過猶不及,在這種窮書生、富精英和公主女的三角關係中白天的表現過於自卑。馬其山是一個好男子,舉止有據,白天一直解不開的結是愛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緣而不是邏輯分明的加減乘除。一道青椒肉絲的成色取自一勺鹽一勺油的增減。你說愛情靠什麼衡量?連白天的犧牲精神超過了某個限度都可以成爲感情的絆腳石!

心有靈犀一點通,不用問,每當白天遇到坎的時候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就是馬其山,和那個自己怎麼也打不敗的情敵做一個對比,如果這個時候葉林在馬其山身邊。一種自慚形穢的慚愧開始作怪,這又不是可以擺在桌面上掰開了揉碎了講明白就可以安慰一顆失落的靈魂的事。這個怪圈得靠白天自己走出來。馬其山這個人在白天的心中就是一把暗刀,諻論提及?

“蘇州又有什麼新消息沒有?”果然,白天一開口還是那個人中真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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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聽了一下,我爸雖然和姚董沒關係,但確實在託人找我。”葉林說。

白天:“還說在太陽集團幹半年,有底氣了就回蘇州的。”白天的表情很失落。

葉林:“你不要糾結啦,日子每天都這樣過,只當姚小貝沒這個爹,一切還和以前一樣不就行啦!”

白天冷笑:“連唐小貝都姓姚了,他姓的回去唐嗎?說起來容易,回的去嗎?”/

是呵!回的去嗎?北京的唐家對面那套至今虛位以待的小空屋裝得回過去的人事物嗎?姚小貝不可能回到從前,白天的工作不可能回到從前,就連葉林自己的工作也岌岌可危。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樣。葉林忽然想到她和白天的關係呢?忽然敏感地意識到來自命運的考驗!未來的一切,都是一個新的開端,只是這個開端通往何方卻讓人心生恐懼。以前的日子是慣性的,連續的,可預測的。即使在葉林和白天踏上蘇州的開往北京的列車時心中也有一個生活會越來越好的夢。可是這一次,葉林只感到前方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沒有方向,沒有規則,有的只是吞噬一切的力量。

“那個叫丁夢夢的女服務員從蓬萊大酒店辭職了。”葉林岔開話題說。

白天又冷笑:“丁夢夢是能回去啊!繼續回她的太子港夜總會買一萬塊錢一瓶的酒,繼續務色下一個目標!”

葉林繼續冷靜地把話題岔開去:“你說她這種人這回吃了這麼大一個癟,說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心理?她又不像我們這樣可以擺在桌面上正常和別人交流。”

白天:“他們肯定不止丁夢夢一個人,肯定是一個集團,這種見不得人的黑惡組織就是這樣,偷雞摸狗得逞了就黑吃黑,沒得逞就狗咬狗。”白天不禁被葉林導向的思路引的笑起來:“你說的對!我們有陽光的明天!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