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被討逆軍趕出來了……”邱至行跪在李爲信屋前,李爲信正躺在藤椅上吃冰葡萄,好歹沒被他一口給嗆住。
“什麼!”李爲信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衝過去一把揪住邱至行的領子,“你他孃的犯了什麼軍紀?下了公文了嗎?”
邱至行哭喪着臉,“叔……已經下了,我們暫四營被劃歸到了協兵署,降級成了霹靂討逆軍,日後就不在南洋討逆軍戰鬥序列了,今早才發的公文,叔,您得趕緊去找王統攝,我們雖然資歷不比其他幾個營,但是在南洋也不曾退縮過,這樣對我們不公平。”
“你先等一等,”李爲信揹着手踱來踱去,“之前就沒有一點風聲嗎?還是悉尼這邊就不打算管我們了?你起來,我們先去問問陳總制到底是什麼想法。”
邱至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這就把幾個隊正叫上,一起去跟督軍院鬧去。”
“糊塗,這事你想弄得人盡皆知嗎?”李爲信將他訓斥了一頓,又仔細備了一些禮物,兩人簡裝而出。
陳偲正在家裡養魚,窯上最近燒製了一批陶瓷製品,大宗正院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套,其他的物件都用上了,就只剩這個大瓷缸不知道有何用處,倒沒想到他家的管家魯應唐是個養魚的高手,閒下來的時光裡,主僕兩人跑到小溪裡抓了不少小魚,這下白瓷缸正好有了用武之地,陳偲早上一起來就是看魚死了幾條,缺了趕緊花幾個銅子僱幾個孩子,一抓一大盆。
“老爺,有人拜訪,是霹靂國大使李爲信以及管帶邱至行。”魯管家小聲說道。
“李爲信?他們來不會是爲了霹靂營的事吧。”陳偲笑着搖了搖頭,“馬蛟麟前幾日跟我說,把南洋營降格爲僕從軍,霹靂國肯定不滿,今天肯定爲這事來了,我也不晾他們,讓他們進來吧,我正好有事跟他們談談。”
魯管家將李爲信兩人帶到了花園,“陳大總制,這可想死我了,您貴人事務多,前兩天我還跟徐司令嘮叨,要跟您一起吃個飯,今天總算碰上您在家了。”
邱至行雖然穿着便服,但好歹是個軍人,此時面對最高指揮官,敬禮不是,不敬禮也不是,看上去有些緊張地不自然。
“不必多禮,又不是在軍營,就當在家裡,李大使,今天拜訪可不僅僅是爲了吃飯吧,哈哈哈現在才上午八點,午飯還早着呢。”陳偲把手裡的魚食抖進魚缸。
“不早不早,這個時間吃早茶正好,要不今晚我做東,我們一起去喝一杯?”李爲信笑着道。
陳偲端起茶漱了漱口,“現在新政剛立,你可不要拉我腐敗啊,督查院的人可看着呢,至行,我們都是當兵的,當兵的喜歡直來直去,你跟李大使先坐下,咱們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說。下次直接到督軍院找我,家裡容易惹人說閒話。”
管家給兩人看了坐,“那陳總制,外臣可就直說了,今早來的這麼急,是因爲早上剛剛聽到我這不爭氣的侄兒帶回來的消息,哎……”李爲信嘆了口氣,他實際上並沒有比邱至行大幾歲,但是輩分比他大。
“至行說督軍院把我們南洋營給踢走了,我實在寢食難安吶,我霹靂營在南洋大戰也是爲澳洲賣過命、流過血的,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這怎麼就跟那些蠻夷僕從軍一個等級呢?我要是拿着這份任命書帶回去,父老鄉親還不得把我脊樑骨戳爛。”李爲信說得真情實意,就差給陳偲跪下了。
“李大使,這個跟你想象的不一樣,協兵署同樣也在我討逆軍戰鬥序列啊,只不過爲了管理方便,而將所有藩國軍隊都劃歸了協兵署管理,指揮還在我討逆軍陸軍司令部的。”陳偲不知道爲啥李爲信這麼堅持。
誰知李爲信撲通一聲真的跪了下來,邱至行見狀也跟着跪下,“陳總制,萬萬不可呀,霹靂國上下全體父老都不會答應的,還請總制收回成命,這不僅僅是我霹靂國的事,這是所有天下藩國的事,想必琉球使臣知道消息後,也一定會來拜訪陳總制,我大明子民,怎麼可以自降人格,與蠻夷爲伍。”
陳偲見李爲信跪了下來,知道這事不容易解決了,“魯管家,先扶兩位起來,督軍院沒有降格藩國軍隊這一說,本來是還政於各國的好事,你們難道不希望自主權多一些?霹靂營回防,這也是爲你國中安全着想,北大年跟英格蘭人還在吉打,這隻軍隊權當我們贈送的了。”
“總制!天下諸侯皆受策而出,如今我霹靂國名不正,則言不順,皇帝陛下未曾冊封,只言南洋事務爲澳洲馬首是瞻,況且討逆軍解民於倒懸,我霹靂自當依附澳洲而立,擁兵自重那是亂臣賊子所爲,我霹靂乃中華孝子,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李爲信紅着眼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說話間,魯管家又跑過來了,“陳總制,琉球使臣尚喜、蔡翀求見。”
陳偲一拍額頭,“臥槽,這下麻煩可就大了,李大使,你們先起來,跪着像什麼話,大家屋裡好好談。”但是李爲信就是不爲所動。
“我答應你們解決,快進去吧,眼下跪着話也不好說,我等琉球使臣進來,咱們一起商量個章程,然後交給統攝廳報備。”
“謝總制大人。”李爲信趕忙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魯管家給每人遞了一條溼毛巾,又帶着幾名僕人給二位擦拭乾淨,這才讓琉球大使進了門。
“總制大人……總制大人”那尚喜一進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喊道,不過一看到李爲信站在院中,身上風塵僕僕的樣子,不禁愣住了,“李兄,你莫不是也是爲此事而來?”
李爲信點了點頭,“哎,尚兄趕緊的,我已經跟總制大人磨了一會兒了,你可得加把勁啊。”
“尚蔡二使,還有李大使,總制大人讓你們進去。”魯管家對四人說道。
“幾位大使,我督軍院也是草創,因爲我澳洲遠離中原日久,未曾考慮過這麼多,你們的意見我不會武斷反對,我們坐下來討論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結果,行嗎?”
“總制大人大量。”四人朝陳偲一拜。
“我是明白大家的意思的,將兩國軍隊劃到跟僱傭軍一起確實不妥,但是跟南洋討逆軍一個序列也不合適,你二國都有強鄰在側,沒有自己的軍隊不行,如果指揮權在悉尼,很難做出靈活反應,因此這纔是將兩國脫離南洋討逆軍初衷,你二國以爲如何?”
尚喜跟李爲信互相看了一眼,“總制大人心思縝密,此法確實有必要。”
“那既然脫離南洋討逆軍諸位都同意,我有另外一個想法,你兩國戰鬥序列仍然劃在陸軍司令部,但是成立專門的海內序列司管轄,如何,協兵署將只管轄僱傭軍,外籍軍,不再管理藩國軍隊。”
李爲信覺得這個結果雖然和自己的初衷不一樣,但是也並非不能接受,霹靂跟琉球不一樣,琉球本來就有自己的軍隊,他們對這一決定自然是歡迎的,既保留了自主性,又能受到澳洲人保護,但是霹靂剛剛成立,指揮權交給他們自己,人根本不敢接……
幾人又商討了一些細節,然後約定去統攝廳,不管怎麼說,只有統攝廳同意了,然後才能在天官院備案,這個方案纔算成熟。不過幾人到了統攝廳外邊,卻發現很多人在排隊。
“小王,你過來一下。”陳偲朝一個衛兵招了招手,那衛兵一路小跑過來敬了個禮,“總制大人。”
“這些都是什麼人啊?都週末了還有這麼多人排隊。”
“報告,這是澳門以及馬尼拉來船,據說是當時徐司令跟人家談的生意,現在別人上門討薪來了。”衛兵報告道。
“咳咳咳……”陳偲假裝咳嗽咳兩聲,“幾位別見怪啊,徐司令這人你們知道的,估計在外邊不知道許諾了人傢什麼事,然後又給忘了。我們先去側廳等着,這事不着急,你們的事不難辦,如今機構都是初創,很多都需要慢慢調整。”安排好兩國大使後,徐致遠偷偷溜進了統攝廳辦公室,一幫文書翻譯正在校對文件。
“沈先生,今天都是什麼人啊?我聽說是徐司令談的什麼生意?”徐致遠抓住帶着老花鏡的沈時忠,這老學政如今是統攝廳秘書處的頭子,大家對他都挺客氣的。
“原來是陳總制啊,失敬失敬。”沈時忠做了個揖,“昨天下午海關來了幾艘船,一些是澳門耶穌會的,一些是馬尼拉林守民的產業,他們聲稱是徐司令談下來的生意,如今統攝廳正在查閱文檔覈實。”
“那徐致遠人呢?”陳偲問道。
“他聽哪那個姓潘和姓義的蠱惑,出海去找那什麼西蘭國了。”沈時忠直搖頭。
“嗨……這個老徐,估計是跟義和出去抓毛利人了。”陳偲笑了笑,如今悉尼地區的土著基本都被抓光,要麼編入了礦工隊,要麼從事清潔行業,或者當了淘金工跟工兵,他勞務輸出公司火爆的不得了。
趁中間休息的時候,陳偲悄悄留了進去,王仁東正在椅子上揉太陽穴,陳偲端着一杯茶遞了過去,“王總,今天都是啥人呢?把你這邊都擠滿了。”現在只有船上的人私下裡叫王仁東王總。
“徐致遠之前瞎做買賣,如今人家上門來要錢來了。”王仁東哭笑不得,“不過還好,他們拉來的東西都是我們需要的。澳門的耶穌會士拉來了一批學過數學的歐洲幼童,這些都是貧苦孩子,原來在教會上學,還有一些荷蘭磨鏡師,鐘錶匠,如今歐洲局勢紛爭,很多人都破了產,不少人就背井離鄉,被騙到亞洲,等到了悉尼才發現,這不是他們期望的那個中國。”
“還有這個林守民,他是澳門巨賈林守業的族兄,這次是來悉尼打前哨過來了,也帶來了不少咱們緊俏的物資和人才。”王仁東呵呵笑道,“現在你不能去海關,那裡都成了幼兒園了,耶穌會帶來了三百兒童,三百婦女,林守民也帶來了不少人,他本人也想在悉尼置業呢。”
“這麼多孩子啊,咱們這邊設施夠嗎?”陳偲也挺頭大的。
“民政院兒童署、難民署以及教育院都派人過去了,陳校長前幾日還在跟夏樂羣催促校舍,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人了。”
“能不能分給我們軍隊一些孩子,我們軍隊也要弄個軍校,不然後繼無人吶,尤其後面出現的炮兵,沒有一定知識弄不來的,您跟陳偉東說一下,軍校建設費用我們軍隊出怎麼樣。”
王仁東喝了口茶,“我不過問這些事情,你自己去跟陳偉東談,陳校長估摸着巴不得呢,他那邊的師資力量根本處理不了這麼多孩子,而且現在老師缺口很大,不少人正在莫迪亞洛克中學培訓,你們倆部門之間多走動走動。”
“謝謝王總了!”陳偲笑着道,“我今天來找您其實有其他的事兒,之前我提交給統攝廳的軍隊編制方案有點問題,霹靂跟琉球不願意跟其他僱傭軍接受一個部門管理,他們今早跑到我那邊去哭去了,我琢磨着當時的方案是有些孟浪,這是早上我跟他們討論出來的新方案,您瞧一瞧。”
王仁東戴上老花鏡,仔細閱讀了一遍,“確實是咱們考慮不周,以後這些得找個顧問好好參考一遍,險些釀成外教交糾紛,你這個方案我看沒問題,琉球跟霹靂若是也同意,我等會兒就幫你簽字了,你拿到天官院給他們審覈一下。”
“謝了王總,您別累壞了,這些人就交給下邊部門去處理。”
“哈哈,沒事,你先去把霹靂琉球事務處理完,我好久沒見着孩子了,這麼多孩子我看着高興,你不理解我們老年人的想法,哈哈,你們要是什麼時候生了孩子多好啊,那就是新世紀的曙光啊。”
“大宗正院不正在組織這事麼,不着急的,那些猴子比您着急,王總,那我就先走了,您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