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營地裡瀰漫着一股絕望的氛圍,尤其是叛變的士兵,他們原本期望海軍的兄弟跟着一起造反,沒想到猛烈的炮火直接擊碎了他們的美夢。
“咳……咳……咳。“不少人被硝煙嗆得直流眼淚,“上帝啊,我們已經輸了,不僅僅總督跑了,現在我們已經被海軍給包圍了,我們失敗了!”悲觀的民衆跪在地上,對着巴達維亞大教堂的方向祈禱,希望聖母寬恕自己的罪過。
“不行,我們不能投降!“幾個士兵頭子眼睛漲得通紅,“他們會判處我們絞刑,今晚你們就會被掛在港口的塔吊上。我們必須接着戰鬥下去。”
但流民們根本沒法組織起來,長久以來的飢餓已經讓他們虛弱到了極點,本來暴動就屬於腦子一熱之後的產物,現在能量一大量消耗,好多人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叛軍中尉哈希爾看到這羣扶不上牆的爛泥,簡直氣不打一出來,他叛變其實真的源於對平民的同情,他的爸爸媽媽在荷蘭西班牙戰爭期間跟他們一樣,每天都忍受着飢餓,然後冒着生命危險帶回來一兩片餿掉的麪包,因此總督府下令開槍的時候,他把槍口調轉了,但軍人和平民不一樣,平民過不下去暴亂,這還有可能狡辯是從衆,但叛亂絕對是軍人最不能被接受的行爲,這意味着他要麼上絞刑架,要麼被流放,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把他們都集中起來關進總督府!“哈西爾中尉只能出此下策,與其被軍事法庭判決絞刑,還不如放手一搏,要麼同歸於盡,要麼爭一條生路。
流民們發現本來還跟他們一條戰壕的士兵兄弟們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這些傢伙打起同胞們毫不手軟,就像趕畜牲一樣將他們集中起來。
“總督府下邊就是他們的小金庫。“哈希爾回憶起總督府佈局,“到我們的營地裡把火藥取回來,要是他們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炸燬金庫,裡邊是所有巴達維亞商人簽訂的契約,除非他們想把所有的債務一筆勾銷!”
士兵們推搡着飢餓的人羣朝總督府走去,人羣裡女人們紛紛掩面哭泣,孩子們已經嚇得叫不出聲音,而男人們垂頭喪氣,只能任人宰割……
卻說雷尼爾茲這邊,他的通信救生艇還沒有劃到掛三辰旗的的軍艦旁,便被徐致遠放下的小快艇接了過去,雷尼爾茲也不是第一次坐,幾人狂飆突進,以最快速度到達了徐致遠旗艦上。
“徐將軍……“雷尼爾茲渾身都是海水,“我們遇到大麻煩了。”
“我看出來了。”徐致遠命人拿了條毛巾給雷尼爾茲,“我們永遠都站在盟友這一邊,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嗎?”
“你太仁慈了,先生。“雷尼爾茲鞠了個躬,“如果這只是一般的敵軍入侵,我們一定會將他們趕出去,但這次暴動的都是我們尼德蘭的平民,我從不想傷害他們,但現在大家都撕破了臉皮,我們沒法坐下來好好談判,因此我想請貴國做見證人,最好讓停泊在港內的親王殿下做個保證,我想這樣我們雙方都會樂意接受。”
“啥”徐致遠本來以爲雷尼爾茲想過來借兵平叛,沒想到這傢伙還挺理智的,不過請親王做擔保,這是什麼操作
“爲什麼一定要親王做保證難道我們自己不行嗎?”徐致遠不想讓魯王捲入政治事件,尤其在統攝廳對他的政策還不明瞭的狀況下,“我無法做這個決定,這需要問一問張明啓大使。“
“是這樣的,普通平民不太相信政府人員給他們的擔保,但他們都信任貴族的榮譽,因此如果能請的動親王殿下出面,我想事情會變得容易得多。”
徐致遠來回想了想,雷尼爾茲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這個時代的世界觀就這個樣子,非人力所能扭轉,不過他還得跟張明啓商量商量。
“我們先去岸上傳達一下和談的意願。”徐致遠想了個緩兵之計,先讓雙方都冷靜冷靜,“明早我給你答覆如何”
“這再好不過了!“雷尼爾茲千恩萬謝,只要讓暴力活動停下來,保住巴達維亞就是他現在最大的願望。
送走了雷尼爾茲,徐致遠不敢一個人拿主意,派了快艇將張明啓接了過來,
“老張,你這邊怎麼說,到底要不要讓魯王出面。”
張明啓也是頭大的很,魯王作爲明宗室,很顯然不管是在悉尼的政治圖譜上,還是在大明朝廷的祖宗法度上,都不宜拋頭露面,將來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從這兩點來說,張明啓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荷蘭人的要求。
“那該如何跟雷尼爾茲說呢“徐致遠想法有些粗暴直接,“咱們其實可以直接讓還在城裡的衛隊將兩邊隔離開來,誰動手就揍誰,我覺得這樣的方法最好。“
“不行不行。“張明啓連忙搖手,“動了武力就沒法收拾了,咱們現在還不能失去荷蘭盟友,你容我再想想。“
“好吧,這種費腦子的事還是你來幹比較合適。“徐致遠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讓廚師做了點菜,自己一個人整點小酒,在港灣裡欣賞晚霞。
張明啓被他攪得心煩,沒成想倆人鬥鬥嘴期間倒想了個法子,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靈感總是出現得莫名其妙。
“嘖!“張明啓眯了一口徐致遠的酒,“我們這麼着,人還是這個人,但不以魯王的身份出面。“
“那還不是一樣嗎?我看不出來有啥區別。“
“這不一樣!“張明啓放下徐致遠的酒杯,“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完全不一樣,我等會兒臨時給魯王授予外務院調停委員的職務,咱們法律上人人平等,誰也沒說親王不能擔任公職啊!“
“那到時候他怎麼簽字就他朱以海三個大字就能拿出來做文章。“徐致遠還是覺得不可靠。
“不用他簽字。“張明啓笑了笑,“他坐那邊當吉祥物就行了,到時候蓋個外務院的章就行,只要讓荷蘭人信任,誰在乎他蓋章還是簽名”
徐致遠想想好像確實不錯,這年代又沒有照相機,到時候即便有心人說魯王參加了這一事件,你倒是拿出證據啊,人家就當個旁觀者不行
“那就按照你的來,此事不宜久拖,荷蘭人要是扛不住,被西班牙人弄死了,咱們就麻煩了。”
張明啓點了點頭,“那我這就立馬去通知雙方。“他看了看錶,明早八點準時澳洲公館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