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突然出現在腦中的東西,黃堯,即盛世堯並不知道是什麼,只覺得按照那些口訣做,身體的力量就強了。是過往的船隻,將他帶回了岸上,整船覆滅只剩他一人獨活,還是艘官船,這罪名可不小,他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又一次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當他依着腦中出現的越來越多畫面的指示抵達那片沙漠,也與我們相同經歷,莫名就滑落流砂坑進到了那個魂城空間。從而在古堡中得到了真正的魔神秘術,但因他沒有開啓生死門的紫金匣子鑰匙,故而他並沒有看到冰牆內的應寧和那冰雕。只是發現魔神秘術中有些口訣與他突然出現在腦中的相同,更加使得他肯定,要學這門秘術。
問起他是如何離開魂城的,他眯了眯眼說自然是他親自送離開的。我起初沒明白他意思,腦中翻轉一圈明白了,那時他與應龍還魂魄分離着,應龍之魂就在蝙蝠王體內,可以說帶他進入那空間的,就是應龍,那自然送他離開的也是了。不過那時,他沒有以前記憶,自當是懵懂不知,而顯然應龍也沒幫他恢復原來的記憶,應是時機未到。
從魂城出來後,他就開始了修習秘術之路,創立黃興元一派,成爲一名方士,並收弟子。這時應龍又讓鬼谷子託夢,讓他去九寨溝後的山洞,尋找寶物贈送給一個成姓男子。山洞就是有水怪和軍師變成的人形怪物的地方,寶物自然就是外婆的那個紫金匣子,當初契丹王臨離開前,是把這匣子藏在山洞內那深潭某處,讓湖怪與軍師留下看守的。
應龍是真正先知者,他自然是能測算到現世的我將會在成家長大,所以在五百年前就設下安排,讓第二次沉睡醒來還沒復甦記憶的盛世堯去取那匣子,轉贈給成家先祖,以此來一代傳一代,直到我這代,來護佑我平安成長。
難怪當初盛世堯在看到古樓時會說,似曾來過。原來,他確實來過。
在盛世堯第一次去時,是否也經過了那個迷林?那麼沒有恢復記憶的他,應該也受那迷林之惑了吧。後來他穿過迷林到綠湖邊,循着鬼谷子給他的提示去找山洞。如此說來,那艘藏在山洞前的船,可能就是他劃去的,但爲何離開時卻沒有帶走呢?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既然鬼谷子給了他提示拿到紫金匣子,那定也會提示他出路了,那個山洞應是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密道的,只是我們沒找到。不知已變成怪物的軍師和湖怪,對他可會攻擊?若攻擊的話,他一人之力恐怕難敵。
果然聽他說正是那次受了極重的傷,逃出山洞到外界時,被成家先祖所救,在成家養了近兩月之久的傷。他在確定救他的成姓男子就是鬼谷子提示的人後,就順勢把紫金匣子贈予了他,並且教了他幾句秘術口訣離開了。
此後他沒再管世事,潛心修煉秘術,到得百年時會有短暫閉氣。弟子就以爲他死了,將他安葬於墓穴中,隨同那本秘術也放入棺槨內。後來外婆時代的何運來,應該盜得就是他的墓,得到了半本秘術,另外半本可能是在古鎮周景那邊。這些是後話了,也沒意義再去追究。
他當然不會死,短暫閉氣後就從棺槨內醒了來,然後出了墓穴,但因他進入了後四百年的記憶輪迴,開始那五十年童顏到成年,五十年成年到老齡的蛻化,周而復始,一百年後又是一百年,直到這個百年,遇上週通他們。之所以他的名字中始終都有個堯字,恐怕是與他在兩千年前叫堯相關吧,可能留存在他記憶裡的唯一印象,就是這個名字了。
這或許也是他偏執地喜歡我喚他“阿堯”的原因。我甚至會覺得,當他用盛世堯這個名字時,是潛意識裡的,在滇國的盛世,他轉世爲人,然後取單名堯字。
陳述完畢了,我只得沉默地再次走入洞口,運轉玄術破開水層向上,沒有任何拖延多話。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是緊凝着我的,直到我上升至洞口之上,那目光才消失。之所以要問這些,是我必須確定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醒來的這近五百年時間,生存規律是否與前一次相同。
因爲已經從他之前所述和一些原來的痕跡中得知,周通遇見他時他還是少年,在百年週期的前五十年裡,之後跟着他二十多年,加起來至多是七十多年,也就是說這個百年還沒到。但仍是憂慮,即使百年沒到,也只剩了不到三十年時間,到那時他是再次沉睡嗎?
還有,那第二道天劫是最大的隱患,此劫不除,眼前這關都過不了,談何三十年後的百年週期呢。在剛纔盛世堯講述時,我的目光沒離開過他臉分秒,以爲能從他臉上分辨他現在行徑的真僞,但顯然,我與他不是一個級別的。
假若他有心瞞我什麼,那麼我就是窮盡智慧也猜不出來。不過也無所謂,無論他是真的變了,還是在僞裝,他還是他。
有了他的破水訣,我也能滴水不沾片衣回到岸上了,坐那胡思亂想了片刻就起身,在鮫宮內胡亂走着。當感覺頭頂有陰風灌入時,不由擡頭去察看,看了會我就明白那陰風從何而來了,這個位置正是之前我們翻出鮫宮的地方。此處看不見,但在上面鍾乳岩石間有個可供爬行的洞,中間位置的上方被我們給鑿開了,上面就是滇城。
嚴格說來,滇城是在鮫宮的上方。不知當時在靈仙池底的精石洞中,附魂在劉悅身體上的應龍與盛世堯一同跌入黑窟窿裡,他們是怎麼回來這的。不大可能是這個位置,因爲到此處必須得從那王宮出來,與我們就是順路,勢必是要遇上。
那不是這個通道,也不大可能是我來的位置,他們從哪裡進來的呢?反正無事,我就慢慢在石筍堆中繞了尋找,這一番搜查也沒結果,倒是耗去不少時間,又回到了深潭邊上。這麼久,他都沒有喚我下去,有些失落,也不知他在下面做什麼。
埋頭沉吟,他讓我待在上面,又沒說我不能自個下去,而且現在他都教了我這破水訣了,爲嘛我要那麼聽話呢。心隨念動,破開水層走至潭中央,緩緩而降,快到底層洞口時我還有些忐忑,沒得他允許就下來,等下會不會惹他動怒啊,腦中翻轉着找個什麼藉口纔好。
可當我雙腳踏地站在洞口前時,猶如被冰水從頭淋到腳,渾身冰涼。底下那光鏡洞層裡,居然沒了盛世堯身影!洞層一共就這麼大,一目瞭然就能看到全部,連塊多餘的石頭都沒有,除了那張黑玉臥龍塌橫在牆角,無處可藏人。他走了......
只覺得,胸口破開了一個大洞,而那個洞在無限擴大。明明這麼點地方無處藏人,但我卻偏執的一點點找過去,甚至連黑玉臥龍塌的下面都翻找了個遍,怎麼可能找到人呢?
然後視線凝注,在臥龍塌上,用之前散亂的衣片包裹着什麼,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發現是之前遺留下的影月,還有那枚紫玉指環,他把它們留在了這裡!
“盛世堯,你出來!”我再也忍不住尖聲嘶吼出來,一遍遍地喊,喊到喉嚨沙啞,喊到無力,空間裡只有迴音,卻沒有他的人出現。到後來我癱坐在地,淚紛涌而出,盛世堯,你怎麼可以這樣?把我一人留在這裡,騙我什麼入魔進化,什麼我的身體能助他清除魔念,全都是在騙我,騙我的,盛世堯你這個大騙子!
難怪要教我破水訣呢,是我傻沒聽出他當時的話意,他說除了能破開這個深潭水層外,還能破開任何水層,是爲暗示我,讓我離開這水下古城時破水而出,回到撫仙湖裡,甚至回到最上面的那個人間吧。還有這影月,這沒了神力的紫玉戒指全都留在此處,意思是在跟我告別嗎?我嚐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應龍是真,魂魄合一是真,入魔也是真,唯獨他盛世堯是假,他徹頭徹尾地騙了我。在應龍之魂與他合二爲一,也正式入魔起,他就只是盛世堯,應龍成了他的前世,當世只有是他。所以他會偏執的要我喚阿堯,所以他會在魔性發狂時將我送到上面怕傷了我,所以在發生那事後會溫柔的找來衣物,試想一個已經被魔控制了的人,又如何能有這些善念與溫情呢。
我真的是傻啊,那許多破綻擺在我面前,還在那猜測,結果心中猜測被他發現。故意一逞惡態,迷亂我思維,然後藉故把我攆上去。要是他真的成了心冷無情的魔神,何以還會在我上去之前要求他講第二次沉睡醒來事時欣然接受?明明所有不好的預感,先知感應都在告知着我一些可能即將發生的事,但我偏偏愚鈍到如此,直到他此刻消失,才幡然悔悟。
從沒痛聲哭過,在這獨自一人的孤寂空間裡,我失聲痛哭起來,毫無形象。
因爲我知道,盛世堯這一去是去了哪裡,也終是明白應龍爲何要讓自己轉世成魔。他要去渡最後一道劫,去黃泉冥海與那早已腐蝕惡化了的命運之神作最後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