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後加的話,不計入收費字數。
作者有時候會對某個角色有情緒,當然會有,我又不是聖人,氣就不知不覺撒在角色上了。昨天和一位讀者吵了一架,發泄了,氣消了,以後會收回這種降維干涉。
但每個角色都有其性格,按照人設走各自的劇本,道路有左有右,境遇有高有低,周公能守得雲開見日出,我也把命運還給敬通,未來如何看他自己造化。)
……
馮衍隨魏王行在前往河內時,馬車在過太行時翻倒,人倒是沒大礙,就是折了腰。
第五倫對馮衍這朝堂鮎魚還是頗爲珍惜,令御醫爲其治傷,又給他放了長假,不必隨駕奔波,馮衍也正好有些心事,遂告假去了上黨。
前幾日爭論入洛一事,讓馮衍好生鬱悶,他覺得自己所提方略是對的,如今魏王四面受敵,多線交戰,哪怕暫時和平的隴、蜀方向也不可大意。入洛是再度分兵,即便洛陽周邊有山河之險,但要守住,起碼得投入一二萬人,若想治理,填進去的糧食更是個無底洞。
要馮衍說,還是不要管那幾十萬人死活最划算,像當初棄長安一樣不好麼?奈何羣臣都對入洛上了頭,尤其是竇周公……唉,雖說河內富庶,秋收在即,耿純誇口說能收四百萬石,可就算頃河內之糧,也不夠填中原之饑民啊,開了這口子,各地災民涌入洛陽,當如何是好?
清閒下來一回想,自從出使蜀地回來後,魏王對自己就沒那麼信重了,雖然典客的位置沒變,食戶還增了兩三百,但決策之事,馮衍已經無法插手,只剩下了建議權,還往往不被採納。
雖然每次會議後,魏王都會安撫他一番,讓馮衍下次再接再厲。但事不過三,馮衍仍有些委屈,也發現自己離“右相國”的目標越來越遠,這滿心憤懣,很想找個朋友說道說道,但直到這時候馮衍才發現……
他沒有朋友!
不論文官武將,馮衍和每個人關係都沒搞好,與岑彭、竇融起過分歧,和第七彪互看不上,新晉的郎官也避着他,覺得馮大人性格乖戾不好相處。當初還與他客客氣氣的任光,如今也不假顏色了。
而過去唯一有過命交情的鮑永,卻已經自盡殉漢。
思來想去,馮衍也不回長安休養了,只去了上黨郡,再看看鮑永的墳,卻在此遇到了一位故人。
上黨郡守名叫田邑,字伯玉,馮翊人士,原本是鮑永的僚屬,卻沒有隨鮑永堅守,而是在景丹大軍抵達時果斷投降。
因爲都是鮑永之友,馮衍與田邑也有點交情,但馮衍卻看不起田邑爲人,鮑永是腿太硬,而田邑則是腿太軟。他不斷討好其鄉黨景丹,得其舉薦,爲上黨守。
此人與景丹,算是“馮翊系”的人,同竇融、張宗的河東系,任光、岑彭的南陽系相似,都是新形成的小團體——在馮衍這不黨不羣的人眼中,彼輩就是結黨了!
然而再度來到長子城,還虧得田邑招待了馮衍,席間聽馮衍酒醉,感慨自己計不見用,有些灰心喪氣,打算歸隱回家時,田邑聽完事情緣由後,遂規勸道:
“敬通也得理解魏王。”
“你身爲謀臣,只需考慮事情好與壞,利與弊。”
“但魏王作爲主君,要思慮更多,他還得斟酌此事的對與錯啊!”
馮衍一愣,如夢初醒,是啊,縱橫士可不會考慮政治上的對錯,自己往後,是否要多想一些?
田邑還藉着酒勁,話裡希望馮衍往後多長點心,不要事事出頭反對。
“虧得是遇上魏王,方能容你,若是換一位心胸狹隘的主君,敬通恐怕早被殺幾次了!”
換了以往,馮衍心高氣傲,定是嗤之以鼻,可眼下卻有些感動,慚愧,他馮衍視田邑若路人,田邑卻拿馮衍當朋友。
可嘴上答應田邑好好的,到了次日酒醒,馮衍卻又以爲不然了。下次遇上類似的事,只要他覺得有利或弊,即便是滿朝反對,魏王也只拿他當引發廣泛議論的工具,馮衍該說還是得說!
倒不是覺得衆人皆醉我獨醒,世上只有馮敬通一個聰明人,而是馮衍太瞭解自己了……
馮敬通忍着腰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就是管不住這張嘴啊!”
……
當時間進入八月,得到綠林崩潰大禮包的不止是第五倫和公孫述,還有樑王劉永。
“畢竟是長沙邊鄙小侯的子孫,血脈卑賤,無怪乎帝業不能久也!”
自新朝滅亡後一年零兩個月,劉永一直在關東悶聲發大財,名義上服從更始政權,避免被綠林征伐,實則利用更始鞭長莫及,抓緊擴大地盤。
如今劉永已直接控制樑國、定陶郡、山陽郡、東平郡,他的妹夫、赤眉別部董憲則拿下了東海郡、城陽郡,在赤眉向西轉移後,樑軍接管了沛郡和彭城郡,即將盡取淮北。
劉永已經成爲關東最大勢力,恰逢綠林遭赤眉痛擊,劉玄出逃,這所謂的漢家正統成了流亡朝廷,一直有稱帝之慾的劉永自然當仁不讓,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便立刻趕赴定陶氾水之陽,籌辦稱帝大典!
之所以挑在此地,是有很大講究的,氾水是古濟水的一條分支,從濟水分出後,向東北方向流經定陶,注入大野澤,在氾水這平旦的北岸,有一處高出地面土丘,這便是漢高皇帝受命壇。
“想當年,歷經四年楚漢之爭,項籍自刎烏江,高皇帝還至定陶,馳入齊王韓信壁,奪其軍,正月時,便在此即皇帝位。”
劉永頗爲自得:“雖然不能去長安拜高廟,但我轄境內不但有豐沛故鄉,還有高皇帝即位之地,豈非天意?”
但劉永尤嫌不足,非得將自己的法理性再擡高些,遂派人去“請”魯郡曲阜的孔氏來替自己背書。
魯郡太守名叫雲敞,也算一位能吏,在前幾年席捲山東的赤眉大潮中保全了曲阜不失。他和劉永一樣接受了更始的印綬,但眼下綠漢崩潰,雲敞爲保魯地平安,自然是予取予求,很快就將孔家人送到定陶。
說起這孔氏,在漢、新兩朝也算幾度沉浮,劉邦雖然早年不喜歡儒生,甚至還往其儒冠裡撒尿,但晚年卻也讀點書,駕崩前終究還是封孔子後裔爲“奉祀君”,自此孔氏嫡系便有世襲的爵位。
但政治地位也不見得高,倒是在學術上,出了一個孔安國,靠着孔宅遺書成了古文經的核心人物,但要論政治地位上的大興,得到漢末了。
成哀之際,天災頻發,儒者上書漢成帝,說現今天下之所以災禍不斷,是因爲朝廷未能妥善安排先聖孔子的祭祀,致使上天發怒。於是孔子嫡系大宗順理成章加封爲“褒成侯”。後來又宣佈漢朝也要搞“二王三恪”,既然殷商後代找不到,而孔子說過“而丘也殷人也”,於是就將孔氏再加封爲“殷紹嘉公”,封邑一千六百七十戶。
如今來謁見劉永的,便是孔子第十七代孫孔安,劉永一見了他,就當着來捧場的東方羣儒之面,痛罵起王莽和劉玄來。
“老賊王莽,自詡通儒,卻不懂得敬重聖人,亂改二王三恪之制,以運轉次移爲由,竟將殷後宋公降爲侯!名爲尊儒,實爲廢儒。”
“而更始不學無術,繼位以來,既不還於豐沛祭祖,更不敬聖人,於孔氏並無分封。”
“唯孤不然!”
劉永以儒道捍衛者自居,宣佈要撥亂反正,重新加封孔氏爲“殷紹嘉公“,將封戶加到兩千。同時追尊孔子爲”褒成宣尼公“,正式將孔子作爲國家的公神來祭祀,其地位和社稷神相等。
一時間,汜水之陽頌聲不絕於耳:“《公羊傳》說,賢人的子孫應當有封土,何況是聖人。從前周成王以諸侯的禮儀葬周公,皇天動怒,雷電風雨成災。過去孔子的廟宇只存在於闕里,子孫難免淪爲匹夫,聖人的身份只享受平民祭祀,這不是皇天之意。如今陛下根據孔子素功分封其子孫,國家必得福佑,陛下名字將與天長存,承續漢統!”
孔家人將曲阜的禮器搬來爲劉永站場,乘着這熱乎勁頭,羣儒與將相與共請尊樑王爲皇帝。而樑王照例辭讓,這才半推半就地繼位,戴上了皇帝冠冕,年號爲“建世”。
登基後,按照慣例自然是大肆封官進爵了,劉永不蠢,認得清形勢,沒有遵循“非異姓不得封王”的祖訓,發起王位來也頗爲大方。
“以翼漢大將軍董憲爲董王!”董憲這下可以心滿意足了。
“以故更始討難將軍蘇茂爲陳留王。”
“以故更始水衡大將軍成丹爲淮陽王。”
這兩位與劉永毗鄰,早就眉來眼去,隨着更始崩潰,他們自然而然投靠了關東最強,還肯給王號的劉永。
而接下來兩家,勢力更大,他們究竟會不會接受建世皇帝的分封,尚在兩可之間。
“故廬江太守李憲爲淮南王!”李憲早已稱王,如今兩家臨淮而望,劉永希望通過拉淮南一把,防止吳王秀一統揚州。
“以輔漢大將軍張步爲齊王!”這張步亦是過去一年間,在琅琊興起的豪傑,參加過呂母和赤眉,在呂母死、赤眉走之後,填補了齊地的空白,乘着天下大亂,拉起一支隊伍。如今已拿下琅琊、膠東、東萊、北海、淄川、臨淄六個郡,與劉永勢力隔着泰山相望,硬實力不遜於他。
但劉永還是希望放低姿態,通過王號籠絡張步。
天下形勢已經很清晰了,隨着綠漢、北漢因外、內原因崩潰,魏王第五倫已經成爲天下最強的勢力,佔據最好的地盤,而劉永與公孫述屬於第二梯隊,其餘人則排到第三批去。
這裡面還有個異類:盤踞汝南、南陽的赤眉軍不容小覷,竟然搞什麼共和,是豪右和劉姓死敵,若不合力對抗,只恐會被各個擊破。劉永希望能將各路勢力拉進來,共同組成聯軍以抗魏王、赤眉。
劉永比劉玄強些,不見兔子不撒鷹,諸侯沒有濫發,只給實力派,至於最後一個王號,更是他能否一統關東,成爲唯一漢帝的關鍵:
“故更始執金吾、吳王劉秀,更封爲越王!”
……
八月上旬,第五倫已將行在遷徙至此,爲入洛做準備。
他也從初聞“共和”的驚詫中緩過來了,赤眉搞了“五公共和”,跟後世似乎不是一回事,稍稍放心。但第五倫對赤眉更感好奇,讓繡衣衛和司直府加派人手,去打聽更多細節。
其餘勢力的細作也要增加,很快就有大新聞傳來:劉永稱帝!
“這南邊剛沒了一個漢,東頭,卻又多了一個漢。”
第五倫都懶得數如今天下一共幾個漢了,快能湊兩桌麻將了吧?
按照慣例,黃長、張魚的情報部門要給這個新來的漢取個雅名,他們提議用“東漢”,畢竟在東方嘛。
但第五倫卻否了這名:“還是叫樑漢爲妥……”
他笑着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至於東漢,已經有了!”